“大戰在即,可有信心?”聲音不大,卻又一股溫潤的長者之氣。勿


    用多想,在軍山能用這種語氣與朱振交談的除了葉兌老先生別無他人。朱


    振表情略微有些驚訝,“老先生,眼下大戰在即,您不在後方坐鎮,緣何來前線啊。”


    朱振倒不是反感老先生,實在是這種戰場殺伐,葉兌老先生這身子骨,著實沒什麽用處,而且老先生是純粹的讀書人,亦或是有經國濟世之能,但是偏偏他是不懂軍事的。


    所以在朱振看來,老人家來前線純粹是閑的。


    葉兌老先生睥睨著山下摩肩接踵的流寇淡然道:“到了此種地步,連那些民夫都要持戈上陣,我身為他們子孫的先生,有何麵目在後麵苟且偷生?”見


    朱振偷偷翻白眼,老先生忽然大怒,“你這臭小子,老夫雖然手腳不利索,但是給你們呐喊助威莫非不成?再者,若是山破了,老夫橫屍當場,也給你軍山留個文人殉葬的美名,難道不好嗎?”葉


    兌身後服侍他的年輕學子也說道:“流寇之所以趕來侵犯,是不知道我軍山軍民守衛家園之決心。先生平日裏,經常拿爵爺的話教導我們,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們身為讀書人,更應該明白此理。今日我等雖然未必如健兒一般持刃殺敵,但是為爵爺您搖旗呐喊還是可以的。況且我們不似先生已經年邁,我們尚且年輕,關鍵時刻舉起石頭砸死賊子,還是能做到的。”聽


    聞此言,朱振忍不住多看了葉兌與他的學生兩眼。此


    次葉兌老先生可真算是傾巢出動,不論是否是記名弟子,一概來到戰場,年幼的幫著婦人們埋鍋造飯,年紀大一點兒的則跟著民夫搬運物資,清點裝備。


    而那些軍中的兵士,青壯見家中的寶貝命根子讀書人都上了戰場,頓時激起一股火氣,與敵人不死不休的火氣。


    果真有幾分上下一心的氛圍。見


    老先生真的是擔心戰事,朱振自然不會隱瞞,指著山下的流賊說道:“張家雖然富有,但是武器裝備卻不是那麽容易調配到江南來的。先生您看,他們的武器並非製式,而且不論是鋒利程度還是堅固程度,都比不過我們軍山。”


    虎二也在一旁笑著說道:“先生您多慮了,以山下賊軍的武器裝備,他們撐不過第三輪投石機。”老


    先生忍不住問道:“張家既然敢跟你打,就肯定有所依仗,你小子最好小心點兒。”老


    天爺似乎故意打老先生的臉,當常茂下令投石機第三輪拋射的時候,那些正在沿著山路登山的流賊紛紛倒地,遠遠望去,就像是被海浪拍打的沙灘,頃刻間平坦下來。


    就在眾人心聲愉悅之色的時候,朱振的眼神卻忽然變得驚訝起來。


    “事情有些不對頭啊。張家就算是送死,也不會這般送死。”


    朱振皺了皺眉眉頭,眯著眼睛仔細瞅向遠處的張家聯軍大軍。他


    驚訝的發現位於敵軍兩翼的士兵竟然是弓箭手。


    “這聯軍有些狂傲啊,竟然在兩翼布置那麽多弓箭手,他莫非不知道他們是佯攻嗎?”、


    朱


    振低估了一句,他感覺,張家的聯軍膽子太大了,竟然敢在沒有攻山器械的情況下,派出了那麽多弓箭手。


    按理來說,不會有任何一個將領會將己方的弓手置於危險之地,除非……


    除非他們有獨特的依仗。


    朱振忽然想起了老先生的話,又仔細觀察了一番,果然看出了端倪。朱振詫異的看了一眼葉兌老先生,老先生見朱振看向自己,以為這廝又要擠兌自己,立刻拚了老命,要去搬石頭砸人。卻


    見朱振竟然少有的真心實意的給自己行了一禮,然後趕緊再次去觀察戰場。


    “虎二,你看看他們的箭簇似乎與別人的弓箭不一樣啊?”朱振將千裏眼遞給了虎二。


    虎二疑惑的看了眼朱振,接過千裏眼仔細觀察,皺著眉頭說道:“這箭簇的形狀確實奇怪,某也算是老行伍了,竟然沒見識過。”朱


    振卻似乎忽然想通什麽一般,低聲說道:“迅速通知全軍,敵人或有可能對我軍進行齊射。”


    虎二聞言一愣,看著那些衝在最前方屍橫遍野的流寇,不可思議的說道:“不會吧,爵爺,前線還有那麽多他們自己的士兵。而且,這弓箭仰射,也射不到我們的寨牆上吧。”


    “那是你對流寇缺乏清晰的定位。”朱


    振心中暗暗說道,他頓時想起自己搜集的情報之中,陳海平為了勝利,可是不止一次命手下對前線不分敵我的展開射擊。


    而就在這時,那些正在兩翼偷偷摸摸靠近的弓箭手,忽然齊刷刷的舉起了手中的長弓。


    同時在他們身側,皆有一人拿出火折子,點燃了微小的火焰。這


    一幕,讓朱振立刻聯想道徐達在兵書中跟自己提及的一種出現在南宋初年的武器火箭。這


    種火箭,與傳統的在箭頭上包裹易燃物不一樣,而是在箭杆上綁縛一根單筒火箭,點燃引線後,利用火箭的推動力延展射程。


    朱振立刻急聲喊道:“全軍防禦箭襲!投射車暫停拋射,躲避箭矢,盾兵上寨牆保護。”


    正在不遠處指揮戰事的常茂聽到朱振的喊話聲先是一楞,因為朱振很少直接幹預指揮,待反應過來內容之後,隻見天空之中密密麻麻如同蝗蟲一般的箭矢從敵軍陣型中聲控,帶著濃濃的火焰尾翼,直射軍山陣列。


    “箭襲!箭襲!”火


    箭不似一般的弓弩手那般,對於弓箭手的臂力要求那麽高,所以這一次張家聯軍足足派出了上萬名火箭手。


    整整上萬支火箭,在軍山的寨牆猶如傾盆暴雨,遮天蔽日一般的傾瀉下來。


    這絕對是朱振繼在現代戰場之後,見識到最為壯觀的一幕。


    隻見那一萬名張家聯軍長弓手所齊射的一萬支箭矢,頃刻間天空失了顏色,上萬支拉著尾焰的箭簇,如同蝗災之中的浪潮,猶如夏季的烏雲透頂中的暴雨。


    陣中的朱標自詡心理素質極佳,自認為自己早晚有一天會成為蓋世名將,天天念叨心有積雷而麵如平湖。可


    真的到了此刻,雙手雙股亦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


    保護爵爺!”虎


    二大喊一聲,當即十餘名家丁手持特殊的盾牌,將朱振層層護衛起來。


    在經過片刻的死寂之後,軍山的寨牆附近,盡是箭矢撞擊盾牌的聲音。“


    篤篤篤——”“


    篤篤篤篤——”那


    密集至仿佛傾盆暴雨敲打窗戶的聲響,讓大多數人麵色發白,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這


    並不丟臉。因


    為隻有麵對過何謂萬箭齊發的人,才會明白那種絕望,就仿佛人麵對著波濤洶湧的潮水一般,個人的力量,在這種堪稱滅頂般的災難麵前實在是顯得太微不足道。這


    一陣箭雨,足足“下”了有好一會工夫。


    朱振暗自推測,營外的那一萬名張家聯軍的長弓手,絕不止射出了一支箭,至少每人也得射出三四箭,甚至是五箭以上。這


    意味著,敵軍在軍山的軍山將士頭頂上,在短短十幾個唿吸的時間內,宣泄了整整五萬支箭矢。


    甚至還要多。


    整個軍山寨牆,一片死寂。


    所有的軍山將士都躲在掩體與盾牌下,不敢輕易冒頭。


    敵軍的人海攻勢,在此刻得到最充分的體現。在


    軍山腳下,敵軍的主將張秀林終於下令停止了射擊。倒


    不是說他有意放水,而是以張家的實力,傾瀉了足足五萬支火箭之後,也沒有存貨了。


    而且一萬名流寇並算不上真正的弓箭手,他們頂多算是臂力強壯一些的青壯罷了。在


    射出這些火箭之後,幾乎每個人都失去了大半體能,就算是想要再次發射火箭,也需要一段時間恢複體力。但


    在敵軍主將張秀林看來,這是值得的,因為順利的話,這一萬名敵軍長弓手的五波萬箭齊發,將讓軍山將士們傷亡慘重。


    為此,張秀林不惜叫那五千步兵陪葬。但


    是眼下的結果,並沒有讓張秀林感覺多少滿意,因為,他感覺從軍山寨牆方向傳來的,那些軍山將士的慘叫聲,並沒有達到他預期的數量。“


    這軍山的朱振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對


    於朱振,張秀林一向是報以最崇高的敬意,這個年輕人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打下軍山這片基業,本身就表明其本身強悍的實力。


    所以在自己的偷襲失敗之後,張秀林並未氣餒,而是大喝一聲:


    “第二隊,進攻!”隨


    著張秀林一聲令下,軍陣之中響起一陣鑼鼓,整整又出動了五千多戰兵,朝著軍山大營發起了進攻。不


    可否認,剛才那陣萬箭齊發的箭雨,效果的確堪稱絕佳,這不,明明敵軍的第二支步兵隊已衝上了軍山弓手的射程範圍內,卻沒有軍山的弓手們舉弓放箭,也未見軍山的投石車拋射石頭。


    相信那些軍山將士們,此刻還未從方才那陣氣勢磅礴的箭雨中迴過神來。的


    確,此刻軍山營牆上,所有的軍山將士仍躲在盾牌下,整個人縮成一團,隻見在營牆上,所有的盾兵都將盾牌舉在頭頂,與周圍的盾兵一同保護著戰友,使得一瞧望去,整個軍山營牆仿佛就是一堵盾牆,隻不過麵向的卻是上空而已。“


    咣當——”一


    麵盾牌掉落在地,軍山守將常茂推開一具壓在自己身上的士卒屍體,站起身來。


    常茂看向那具屍體的眼神不禁有些遺憾和悲傷,因為這具屍體他認識,他家裏有個盲眼老母,他當初討飯來的軍山。


    自己當初見這傻小子整日裏嘿嘿傻笑,但是卻知道孝敬母親,自己餓的肚子咕咕叫,反而要先將一碗米粥吹得溫了給母親喝,自己喝些湯水。見


    慣了世間殘酷的常茂,很喜歡這傻小子天真。軍山給他安排的是砍柴的活,他每日裏總是將柴火砍得整整齊齊,一根一根的讓母親數對了數目,才肯送過來。而


    自己能做到的,也隻是每次多給他幾塊肉而已。


    可就是這一粥一肉之恩,讓這個年輕人為自己付出了生命。他手裏的盾牌被火箭射碎了,他便用身體做掩護,擋住了弓箭。


    “張家人!我常茂不死,你們就算是有朝一日跑到大漠的老鼠洞裏去,老子也要將你薅出來,剁碎了喂狗!”


    常茂心中萬分悲痛,看著年輕人死之前戀戀不舍的望著家的方向,伸手伸手輕輕使那名犧牲的士卒合眼,旋即拿起了後者掉落的盾牌,左臂穿過盾牌內測的臂帶,舉盾又站了起來。“


    兄弟們,第二波攻擊即將來臨,你們怕了嗎?”常茂厲聲呐喊。“


    怕他娘個球!”軍山的兄弟們齊聲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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