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被褥不知怎麽迴事,濕了一大片,黏糊糊的。


    厲仲言隻往下瞟了一眼,便傻在了當場。惡寒迅速侵襲他的四肢百骸,摧殘了他豎起的堅固城防。


    汩汩的獻血,從兩人的結合處流出來,在床上淡色的被褥上染下大朵大朵的觸目驚心。


    蘇曼瑤滿頭是汗,汗濕得頭發都黏連在臉上,她的小臉慘白如紙,不見絲毫血色。好似流出的那些血液,已是她的全部。


    厲仲言凝滯了足足有半分鍾,才像終於明白了什麽似的,穿好衣服,扯過被子幫她蓋好,立刻打電話給醫生。


    家庭醫生接到傳召火速趕來。


    臥室的一片狼藉無人收拾,醫生隻一眼,已大致猜透了這間房裏發生過怎樣的事情。


    “先生,太太宮外孕,流產大出血了。”醫生一板一眼,又不無遺憾的陳述。


    他的話對厲仲言來說,簡直是當頭棒喝,比殺了他還要有殺傷力。


    “這…這怎麽可能,你知道嗎?她背著我偷偷吃避孕藥。”


    “先生,是這樣的。避孕藥的效果一般在百分之九十多,也不是吃下就一定懷不了孕。而且,藥的效果還由不同女性身體的具體體質決定。”


    厲仲言向後踉蹌了半步,哪還有剛才那猙獰和乖戾,他已經被這一天之內的種種大起大落搞得快瘋了。


    “可是,她前陣子還來了月經。”


    “不是月經,應該是先兆流產。宮外孕的常見現象。”


    轟。


    又是一記響雷炸在耳畔。


    他們一定是天底下最蠢的一對父母了。


    把先兆流產當作正常月經,失去了孩子之後,還將信將疑的求證過後,才發現竟然有過孩子!


    “先生,趕快把太太送醫院治療吧,再拖下去對將來不好。”


    說著,還是死板卻真心的安慰了厲仲言一句,“宮外孕對身體的傷害很大,即使不是意外流產,也一定要做人流的,您也別太傷心,就當是順其自然了。好好給太太調理身體,您和太太都年輕,很快會有寶寶的。


    醫院。


    蘇曼瑤被推進手術室時,仍然是昏迷的。


    厲仲言苦惱的坐在手術室外,埋著頭,十指深深嵌入他原本理得井井有條的發裏,抓得淩亂不堪。


    嗜血般猩紅的雙眼時不時的看向手術室門頂上,那格外刺眼的手術中三個字。


    他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


    憤怒?自責?惱火?懊悔?擔心?亦或是五味雜陳著。


    表麵上看,是他懲罰了蘇曼瑤,可又有誰知道,他的心,也在得知蘇曼瑤流產的一刻,徹底被推入一道深淵。


    他其實一向都在自相矛盾不是嗎?


    得到她,他不敢說不是為了報複她父母做的那些事。


    他甚至因此,在開始時,對她刻意的冷落和無視,信手拈來的製造一些令她羞辱的事情。上一部戲,從她進組開始,他就給過導演要多多為難她的暗示。


    為了心裏打臉了她父母的虛榮和得到了垂涎已久的她的快意,在每一個深夜粗魯蠻橫的欺淩過她瘦弱的身體。


    可是,夾雜了恨的愛,難道就不是愛了?


    他會時常想起,十年前,離開蘇宅的那一天。


    那時候也是風雨交加,電閃雷鳴。


    頻繁的閃電讓人有種火光衝天的錯覺。


    他坐在離開的出租車裏,固執的沒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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