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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蒼狐平和的聲音,陳默的視線不由自主的移向了白衣女子的腳邊。


    半透明的身影四周早已看不見承重柱的半點殘骸,隻剩下堆滿碎屑的水泥地麵,然而原本堅固的地麵此刻也早已變得不平整,反而如同沸騰的水麵一般不斷翻滾著,帶出屬於深處地基的混凝土。


    與陳默同樣看向一處,蒼狐慢慢開口,聲音淡淡的。


    “陳先生,那天,你是經過那條街的最後一個人。”


    陳默不禁愣了一下,慢慢的轉頭看向蒼狐,卻見她依然看著翻滾不休的地麵,沒有看他。


    “當你離開之後,那個男人便侵犯了她,並且肆無忌憚的對她進行殘忍的淩虐,在她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數十處鮮血淋漓的傷口,也毀掉了她的麵容。”


    視線緩緩上移,蒼狐看著那半透明的身影,看著那片幽幽的白色,慢慢的,吐出一句話。


    “她是被淩虐致死的。”


    心中“咯噔”一下,陳默的視線不禁動搖起來。


    然而蒼狐的話語卻並沒有就此結束。


    “當她心跳停止之後,那個男人卻並沒有停下來,而是十分興奮的在她身上逗留了許久,直至她的身體完全失去了溫度,已經有些僵硬,才如同搬運貨物一樣將她的屍體連夜搬走帶走,帶到了一個遠離案發地點的工地,趁著夜深人靜無人之時拋屍地基深處。第二日開工時無人細看,一車混凝土澆築下去,便再也沒人知道她的存在了。”


    描繪著那殘酷的畫麵,蒼狐的聲音依舊是那麽的平和,卻又帶著一種極其篤定的意味,好像這些全都是她親眼所見一般,容不得半分懷疑。


    而就在她話尾落下的同時,湧動的水泥逐漸慢了下來,有什麽極其引人注目的事物就隨著不斷翻滾而出的深層的混凝土緩緩湧了上來。


    一具早已化作白骨的屍骸。


    這裏,就是她的埋骨之處。


    看著那散發出些許惡臭的白色,蒼狐似乎輕輕歎了一息,陳默卻下意識別開了目光,他不想看也不敢看。可是就在視線移動的刹那,陳默卻瞥見淡淡的金光之下,那白骨的脖子上竟出現了一抹反光,他忍不住一僵,隨後慢慢的轉迴視線,看向那具早已辨別不出生前模樣的白骨。


    或者說,看著白骨脖子上那圈細細的銀色鏈子。


    陳默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怎怎麽可能?”


    目光劇烈的晃動著,陳默難以置信的搖著頭,卻忍不住將變得恐慌而畏懼的視線一點點上移,看向就漂浮在那具屍骨上方的白衣女子。


    烏黑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令陳默看不清她的模樣,隻能感覺到那沒有絲毫波動的目光透過發絲的縫隙落到了他的身上,冷冷的,直直的。


    一瞬間心中升起一個強烈的念頭,陳默立即蹣跚而急切的向白衣女子走去,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她,似乎早已看不到蒼狐和劉淵樺的存在。幾步來到半透明的女子跟前,他猶豫了一下便顫抖著慢慢抬起手,似乎想要撥開白衣女子遮住麵容的長發,然而當陳默的手逐漸靠近,卻是毫無阻礙的從女子的身影之中穿了過去,什麽都沒有碰到。


    倏然一驚,原本有些渙散的目光一下找迴了焦點,陳默忍不住看著女子揪起了眉,神情有些絕望。


    看著那微微顫抖的背影,蒼狐輕輕一歎,略微勾了下手指。好似有一陣微風拂過一般,遮住白衣女子麵容的長發立即往兩旁輕輕打開,露出一張滿是猙獰傷痕的慘白麵容,也露出了那雙清澈卻又空洞的眼睛。


    陳默的嘴唇顫抖了起來,布滿血絲的雙眼大大的睜著,目光發直的看著,整個人像是掉入了深淵之中一般,好半天才發出幾不可聞的低聲唿喚。


    “燕燕”


    然而那個白衣女子隻是那樣靜靜的看著陳默,好像那個名字與她根本毫無關係。


    身子晃了一晃,本來就顯得十分蒼老的陳默,在一瞬之間像是又蒼老了十歲。


    蒼狐靜靜的看著那個女子,沒有說話。


    雖然臉上布滿了可怖的傷痕,雖然表情木然空洞,但是,仍然能夠依稀辨出,那正是陳默家中照片上,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兒。


    陳默的女兒。


    紅了眼眶看著自己三年前消失無蹤的女兒,陳默的胸口痛得仿佛開出了一個大洞,他顫抖著想要去觸碰她,但是枯瘦的指尖所接觸到的終究不過是深秋夜晚薄涼的空氣而已,陳默抑製不住的顫抖了起來,身子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倒下,淚水如斷線一般簌簌落下,他痛苦的皺起臉,嘴唇顫抖著,慢慢發出了絕望的嗚咽。


    陳默隻是個平凡的人,他沒什麽大本事,所以他隻想守著自己的女兒,沉默的安靜的過著平凡的日子,不去沾染任何麻煩的事情。


    與自己無關的,絕對不要去插手。


    抱持著這樣明哲保身的念頭,陳默就這樣沉默的活了幾十年,並也準備就這樣一直活下去。


    他相信,自己可以這樣沉默的平靜的活一輩子。


    直到三年前,他突然找不到了自己的女兒。


    陳默報了警,拜托了偵探社,懇求了每一個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他瘋了一樣的四處尋找,卻都是一無所獲。


    時間拖得越久就意味著女兒生還的可能性越漸漸的,他絕望了。


    很有可能他再也無法見到她了。


    四十出頭正值壯年的中年人一夜之間變得頭發花白,蒼老如同遲暮之年。


    長期的頹廢蝸居之後,他開始以繁重的工作來麻痹自己,好像隻要把所有的時間全部填滿,他就會不再升起那令他絕望的念頭。


    生活好像又恢複了平靜,陳默依舊是個沉默的人。


    與自己無關的,絕對不要去插手,別人如何,自己並沒有義務去管,隻要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他一直是這樣過來的,也依舊這樣做下去。


    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當“罪惡”出現在自己眼前時,“沉默”,就等於“幫兇”。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女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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