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齊禦風這一劍,似穹廬籠蓋四野,綿綿密密,無所不周,無所不到,瞬息之間,便已然將東方不敗周身籠罩,這一招式奇幻萬端,變化莫測,自由揮灑、更無規範,實在已經到了“獨孤九劍”所能及的極致。


    誰想東方不敗在轉瞬之間,居然想出以這等平平無奇,武當山上人人皆會的招數,化解這等最為繁複的招數,這等神通才智,實在已然登峰造極,體達圓通定慧之境。


    當即他不由得心道,此人聰明才智,實在勝過我十倍,如此深奧的拳理劍訣,她居然在這一月不到的功夫,便掌握住了,倘若她得了九陰九陽、逍遙派的武功,莫非還要成仙不成?


    他左思右想,才智枯竭,才使出方才那一劍,若是想再使出比剛才還厲害的一招,實在已經無能為力,當即他心中駭然,心地卻又如光風霽月,當即便脫口認輸。


    東方不敗見他臉色慘白,不由得笑道:“你若輸了,這天下還有誰是我的對手?我看你劍破虛空,迅捷之極,顯然內功又有長進,來來來,叫你姐姐見識一下你的‘紫霞神功’。”說罷玉手芊芊,平平推出一掌,便朝齊禦風襲去。


    齊禦風見她不肯放過自己,心中不由得一歎,抬眼見這一掌似緩實急,將自己身形全然蓋住,無論如何都得接下她這一掌,當即不由得心中一凜:“這廝莫非還想鏟除了我不成?”


    他避無可避,當即勉力推出一掌,與其相交。卻發現她這一掌看來平平無奇,內中卻暗藏極大的潛力。他起初便運起第八重的“紫霞神功”,卻發現東方不敗那股內息連綿不絕。有餘不盡,猶如長江之水一般,不斷漲溢,而自己所築的堤壩,卻隨時可能要大水漫過來衝垮了一般。


    當即他鼓一口氣,再次運起第十重“紫霞神功”功夫,勉力向前一推,這才緩了緩乏,輕快了片刻。但不過一刻鍾功夫,卻覺得敵手那股內力如涓涓細流,潤物無聲,逐漸水漲船高,卻又比自己高了一層。


    他漸漸覺得雙臂發麻,胸口疼痛,壓力越來越重,胸口煩惡,漸漸每喘一口氣都感艱難。當即他抬頭一看,卻見東方不敗好整以暇,抿著嘴唇,似笑非笑。一派瀟灑模樣,當即不由得心中巨震:“她如此施展內力來迴交逼,莫非是想將我五髒六腑震碎。使得我筋酥骨軟,變成廢人不成?”


    他一直以來。雖不引這位“東方不敗”為同道,卻也不當成敵人。一心隻想化敵為友,或幹脆各不相幹。


    此時見她竟然使出這種毒計殘害自己,當即不由得心中大怒,陡然生出一股力氣,舌抵牙膛,運一股內力,經過任督二脈迴旋,上行陰脈之海,轉脈手足三陰,下行陽脈之海,轉脈手足三陽,繼而直行衝脈,轉而行陰維、陽維。


    隻聽他大喝一聲,雙掌齊推,此時全身氣血上至於頭,下至於足,貫穿全身,一股沛然之力自衝脈血海之中湧出,勢如大海狂濤,雄渾豪壯,沛然莫能已當。


    他這“紫霞神功”號稱“華山九功,紫霞第一”,原本在一般高手眼裏,顯得強橫無比,但在許多一流高手眼中,卻也覺得不過爾爾,覺得沒什麽神奇之處。


    其原因倒也平常,不過是原來的華山掌門嶽不群,為人一向謙虛謹慎,低調得很,是以他到底武功練到何等境地,天下人也沒幾個人知道。


    其實華山派武功出自全真一派,這“紫霞神功”乃是玄門正宗的內功心法,它源自《太清罡氣》、《玄門罡氣》等上古修仙之法,隻不過曆代弟子魯鈍,修習不全,這精微奧妙之處一代一代缺失,傳至現世,便隻剩下打熬力氣,增長內氣的普通內功心法了。


    但“紫霞神功”除了鍛煉法門之外,卻也流傳了一套運使法門,一旦使出,體內真元膨脹,激發潛能,便可在瞬息之間陡增數倍功力,對敵人一擊必殺,而後又絕無後患,可堪完美無瑕。


    這“紫霞神功”一共十重功夫,方才齊禦風已然使出,而他方才又運轉內功,流於奇經八脈,使的卻是令狐衝所傳的“第十一重”功夫。


    這“第十一重”甚為簡單,無非便是運轉內氣,經行諸脈,能修習內功打通奇經八脈之人,一看便知,但這套心法,卻需要練成前十重作為基礎,否則必將經脈盡斷、走火入魔,而即使成功使出這套心法,卻也必然元氣大傷,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使用。


    齊禦風打通衝脈,將全身精力都凝聚起來,瞬間武力比施展第十重“紫霞神功”又增一倍,一身內功,已有自身內力二十倍之多,這身內力可謂震古爍今,乃世上任何武林人物終身所望。


    東方不敗見他臉色半麵赤紅,半邊青黑,便覺得奇怪,突然覺得手上反擊力道大增,心中卻也不禁一急,加速催動,誰知此時齊禦風驀地一聲咳嗽,一口舌尖熱血噴出,掌力卻突然鋪天蓋地,似山洪暴發一般,沛然莫當,


    東方不敗一探之下,便覺得他內力剛猛勇武,並非自己可敵,知道他定然使了自傷元氣的法子,增強內力,當即她心中微有懼意,便微微向後一退,趁著這波濤未曾揚起之際,躲了過去。


    她武功已然練到隨性而發,招隨意至的境界,比試內功,卻也能隨心所欲,想走便走,她站在一邊,不禁冷冷笑道:“你要趕著去見閻王麽?”


    一句話堪堪說完,卻見齊禦風目中空明澄澈,似乎視而不見,聞所未聞,隻是雙掌交錯,左掌圓勁,右掌直勢。唿的一響,左掌前探。右掌倏地從左掌底下穿了出去,左手掌力先發後至。右手掌力後發先至,兩股力道交錯而前,後掌推前掌,雙掌力道並在一起,排山倒海的壓將過來,使的正是降龍十八掌的一招“或躍在淵”。


    原來他先前被東方不敗逼迫得狠了,此時形勢一鬆,也不及細想,平時所學的降龍十八掌登時使出。他此時潛力盡皆激發出來,一身功力霸道無比,這一掌拍去,登時便如同有二十個齊禦風一起使招一般。


    但見他他襟帶朔風,足踏黃沙,一掌劈得迅捷至極,身上衣袂束帶無風自動,筆直向後射出,一頭長發如箭一般在身後立起。足見這一掌石破天驚,端地是雄渾無比。


    東方不敗秀眉一顰,但發覺他這掌法看似粗獷簡單,實則雄渾無比。平生所見,卻沒有一招掌法勝過此功,當即她見避無可避。便咬緊銀牙,也使出十二層功力。一掌擊出,與他對攻。


    兩人掌力在半途相逢。波的一聲響,相互抵消,卻聽得嗤一聲,齊禦風的上身衣衫瞬間從中線撕裂,分向左右飛出丈許落地,而東方不敗的身形如一條白箭一般向斜後方直飛,落出七八丈開外,才堪堪落地。


    直過了許久,兩人同時吐出一口鮮血,坐起身來,齊禦風低頭一看,卻見先前東方不敗所“贈”玉匣正落在了地上,上麵印著一隻芊芊巧巧的掌印,當即他不由得一聲慚愧,心道原來卻是此物替他受了東方不敗一擊,才僥幸留了一條性命。


    東方不敗隻覺得氣息窒滯,幹咳兩聲,便問道:“小子,你這是什麽掌法?”


    齊禦風踢了兩腳沙子,坐得舒服了一些,吸一口氣開始默運內功,麵上卻嗬嗬笑道:“降龍十八掌都沒聽說過?”


    東方不敗麵色微微一愕,隨即點了點頭:“那個陸散淡就是陸小鳳罷?我到處尋他比武,他卻東躲西藏,避而不見,當真令人掃興。你這掌法,便是從他家學的罷。”


    兩人說完這句,便陷入沉寂當中,似乎誰都不願開口一般,周圍英雄豪傑,盡皆莫名其妙,但卻也無人敢驚擾了這兩人。


    直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東方不敗才道:“喂,小子,你還得多久能能緩過氣來。”


    齊禦風此時頭頂早已瀝瀝見汗,肚腹之中痛苦不堪,聽她一說,卻也勉強道:“遠著呢,估計明天差不多。”


    東方不敗笑道:“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掌法,咱們均是肚腹受傷,下盤使不出力來,今天誰先站起來,便算誰贏,任憑對方宰割如何?”


    齊禦風聽到這話,心中微微一動,當即道:“好!”


    東方不敗見他少言寡語,便不再看他,目光一轉,卻盯上了定逸師太。


    定逸雖然號稱膽大妄為,魯莽之極,但被這號魔頭盯住,卻也不禁心頭發涼,直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東方不敗叫道:“喂,老尼姑,咱們做個交易如何?”


    定逸師太凜然道:“我等名門正派,從不與你這邪魔外道做什麽交易。”


    東方不敗笑道:“你且聽我說完啊,包管有你恆山派的好處。”


    定逸道:“本派事務,一切均有掌門師姐掌管,貧尼在恆山派中乃是閑人,素來不理事,說也無用。”她說罷拂身而去,麵色堅毅無比,但老江湖們卻也聽出,她口氣雖依舊還是**地,卻也緩和了語氣,似乎有商量可言,並非一味拒絕。


    東方不敗轉目道:“如此之說,那便是該問定閑師太了?”


    定閑師太俯掌稽首道:“老尼定閑,不知施主有何事與恆山派商議?”


    東方不敗道:“待會我如果先站起身來,這大大小小的正教門派人物,可就要被我全都殺光啦,你怕不怕?”


    定閑師太原本便是想與她談上幾句,分散精力,令她延緩療傷,以利齊禦風的賭約,可聽了這一句話,卻也不禁語塞,不知如何迴答。


    原本這樣一句話,出自這樣一個花容月貌的大姑娘嘴裏,自然可笑至極,便是連三歲小兒,恐怕也不懼怕;但是這女子若是天下武功第一,江湖上令人談之色變的東方不敗,卻也值得大為商榷了。


    東方不敗見她不答。當即道:“如今我卻有一個交易,教恆山派永世不受日月神教的叨擾。便是你殺上門來,我也避而不戰。絕不傷你恆山派一人,你答不答應?”


    定閑師太不解其意,便問道:“教主欲化幹戈為玉帛,那是最好,不知是什麽交易?”


    東方不敗道:“貴派這位儀琳師妹,長得如此美貌,當真我見尤憐,你們將她逐出山門,許她還俗去吧。要不然她古佛青燈,從此終老,豈不是誤了這上天賜予的美貌容顏?”


    定閑師太微微一怔道:“阿彌陀佛,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原本這皮囊便是身外之物,依琳並未做錯什麽,我又何能將她逐出恆山?”


    東方不敗歎息道:“定閑師太,這世上沒幾個好人。我卻知道你算上一個,咱們一在河北、一在山西,算是鄰居,你看我什麽時候為難過恆山子弟?依琳還如此年輕。難道你真的忍心她跟你那樣過一輩子麽?她有沒有清淨之心,心裏頭想著什麽?難道你卻不知道麽?”


    定閑聽到東方不敗竟然說出這般話,不由得沉默不語。當即低下頭來,默默思索。一邊依琳聽到要將她逐出恆山,卻嚇得心肝亂蹦。幾乎委屈的要哭出聲來,可她聽說自己美貌,不由得又覺全身發燒,羞得連頭頸中也紅了。


    當即她胡思亂想,不由得卻又想起自己以前做過的一個夢來,在睡夢之中,似乎自己頭戴玲瓏鳳冠、身穿百花錦衣,足登金繡珠履、儀態萬方、娉娉婷婷,是一位美麗可愛的公主。


    自己走進一座輝煌的宮殿,旁邊一個英俊青年攜著自己的手,依稀便是華山派的現任掌門令狐衝。


    跟著足底生雲,兩個人輕飄飄的飛上半空,說不出的甜美歡暢,無盡喜樂。


    忽然間一個老尼橫眉怒目,仗劍趕來,卻是師父。儀琳吃了一驚,隻聽得師父喝道:“小畜生,你不守清規戒律,居然大膽去做公主,又和這浪子在一起廝混!”


    一把抓住她手臂,用力拉扯。霎時之間,眼前一片漆黑,令狐衝不見了,師父也不見了,自己在黑沉沉的烏雲中不住往下翻跌。


    她想到這裏,終於忍不住,一行清淚如明澈的泉水一般,不斷湧下,當即她不由得跪在地上,麵對著東方不敗道:“這位東方施主,求你大慈大悲,放過我吧,我一生下來便在無色庵當尼姑,你讓我變成畜生也好,身入地獄也好,隻求求你別讓我離開恆山,我這人笨手笨腳,除了會念經之外,什麽都不會……”


    東方不敗笑道:“傻妹子,這事是為你好,沒得商量……”繼而她幽幽歎口氣道:“定閑師太,你覺得依琳這尼姑再當下去,還能活得上幾年?”


    定閑師太聽了這一句話,不禁又是一怔,隨即想到依琳日漸消瘦,眉宇之中,愁苦煩惱,糾纏不解,不禁也是心中一沉。


    她雖然一世無夫,卻也不是糊塗之人,隻是從未想過此節,此時迴想起來,依琳自從被令狐衝救過一命之後,那段時日便總是暈暈乎乎,時而嘴角含笑,時而長籲短歎,有時還偷偷抹淚,待到了後來,她日漸無望,便開始變得少言寡語,不複昔日那般活潑可愛,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麽?


    她轉頭看一眼依琳的師傅定逸師太,見她目光閃爍,抬頭望天;複而轉頭看一眼賣餛飩的何三七,見他眼角有淚,無奈歎息;接著又迴過頭去,仔細地看著這位三師妹的掌上明珠,隻見她臉色通紅,而淚水未絕,嬌豔之色,實在難描難畫。


    當即她不由得心道:“原來依琳這般美麗,我若有這樣一個女兒,焉又舍得她冷冷淒淒,當一個乏味的尼姑?”


    正在這時,突然聽得身後有人一聲暴叫道:“尼姑又怎地,尼姑便不能嫁人了麽?為什麽要還俗?”卻是一名胖大的和尚張口嚷嚷,他領著若幹人手,齊齊飛奔而來。


    東方不敗冷冷道:“不戒和尚,你女兒佛心堅定,若不還俗,便永誌不能嫁人,這都是你當年做的孽,今日若再嚷嚷一句,我管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不戒和尚見她這般鄭重,而且說話道理似乎也是為了自己女兒考慮,當即撓了撓頭,便不再說話。


    依琳此時突然間“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道:“我不要被逐,我不要離開師門……”她抱住定閑的大腿道:“師伯,求求你不要趕我走好嗎?”


    定閑微笑著撫摸她的後背道:“傻孩子,這東方教主之言,也甚有道理,你長得這麽美貌,十多年來,我卻從未誇讚過你一次,咱們不出山門,隻不過以後留起頭發來,跟鄭萼,秦娟他們一樣如何?”


    依琳聽得可以像鄭萼、秦娟那樣留一頭青絲長發,當即心頭一跳,不由得又是欣喜,又是害怕,她腦中迷迷糊糊,咕咚一聲,便已暈倒在地。


    正在此時,突然不戒和尚身後閃出一人,正是田伯光,他麵色鄭重,朗聲大叫道:“大夥兒快撤,此地不宜久留!”


    就在他說話之時機,突然聽得遠處一聲沉雷般的悶響,接著諸人抬眼望去,卻見夜空之中,宛然升起了一輪金燦燦的太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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