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的宮牆隱隱破開裂縫,修匠今日卻沒有進行修補,這群人伏到在緊閉的宮門前悄聲議論。


    一人歎息道:“天子今年不過四十有餘,怎麽說駕崩就駕崩了?”


    身邊另一位工匠口中喃喃:“你可不知道,昨日我看見一道奇光從天而降,正砸在宮裏,莫不是......”


    眾人聽了莫不倒吸一口涼氣。


    早些來的工匠點頭,“今天五更,平安君就帶著親衛進了宮裏,也不知發生了什麽。”


    “噓!”老工匠示意大家噤聲,雖說倪氏王朝治下的大周民風向來開化,但這些話也依舊不得在宮前議論,公眾侍衛高手眾多,耳力極高者也不少見,高牆之內靠流矢屠戮他們這些百姓不過一念之間。


    當然如今這些高手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人了。


    宮中禁衛軍已經將延康殿圍上裏外三層,殿內台階上滿是血跡,幾名士兵圍擁著一名少童蜷在殿上,郎中令薑牧立於殿堂,緊皺的濃眉下,一對銅鈴般的大眼凝望著殿外,手中的虎頭劈山刀緊了一緊,身周騰出一股暗黃色氣流。


    “啪!啪!”門外響起掌聲,隨著聲響走進兩人來,鼓掌之人是位麵容極為俊秀的男子,雙目之中散發出一股桀驁之氣,其後跟著個身長八尺的大漢,相較薑牧差不了多少,大漢手中提著兩顆血跡已幹的人頭,紮髯之下喉頭上下滾動個,臉上透著股興奮。


    俊秀男人開口道:“不愧是沙場千夫絕薑牧,才進屋子,這殺氣就讓寡人寒毛倒立呢,宮中待著多為煩悶,若你肯叫我一聲天子,那我便封正你為平西將,去平那劉妖士的叛亂。”


    薑牧一手放在背後,擺出幾個手勢示意殿上的士兵,同時有朝這前頭口中喊道:“少他娘給我廢話,利欲熏心,殺親奪位,你平安君就是最大的逆賊,要誅當先誅你!”


    說完薑牧身周黃色氣流驟然一緊,飛速凝在刀刃之上,單手猛然揮動近乎百斤大刀,朝著平安君直劈而去。


    平安君麵帶冷笑一聲未吭,身後大漢將手中頭顱隨意丟地,從腰中抽出一把細長軟劍,輕輕一揮,登時繃得老緊,向前一步格擋而去。


    兩兵交錯,殿內“咣當”一聲刺耳無比,甚至殿外禁衛軍一些功力稍差之人也感到耳膜疼痛。


    被一幫親衛圍著的少童本來身子骨就弱,不覺胸口一悶,嗆出口血來,如此一激,少年本就見到自己父母頭顱落地,強忍著驚懼悲傷,這下再難忍住,所有防線頓時決堤,軟軟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身旁侍衛急忙拉起安慰,其中一人則是趁著慌亂趕忙開啟一個小瓶,放出幾隻蜈蚣般的細長蟲子。


    再見場中打鬥兩人,薑牧的刀竟是被紙片一般的細劍生生擋住,不過刀鋒上凝實的黃色氣流,刹那間化作一片沙布,朝著大漢包裹而去。


    大漢大喝幾聲,身周也飛速漫開一股淺黃色氣流,隱約間凝成一把利矛向沙布刺去。


    薑牧同時大刀翻飛,刃卷珠光,橫砍麵前大漢,嘴裏罵道:“同為郎中令,你卻是狗生的朱明力,買通了大部分的雜種夥同平安君造反,還在皇家後院從百人斬殺成了千夫絕!?”


    朱明力不怒反笑,“老牧你就是太死板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就算現在做的再絕,我也是個活的,你卻要死在自己兄弟們的手上!”


    薑牧聞言立馬收手,這反而讓朱明力有些不知所錯,看著眼前的薑牧竟是捧腹大笑起來,像是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呸!”薑牧臉色急轉,“老子薑牧堂堂郎中令,掌管神都宮內大小軍務,吃著威王俸祿,守著威王安全,奈何自己人裏大多都是亂認主的野狗,如今至死也要守著大王骨肉,兄弟?聽到兄弟我就惡心!”


    朱明力聞言麵紅耳赤,羞怒道:“不用別人來殺你,老子現在就來結果了你!”


    兩人說罷,身形頓時又交錯在一起。


    一旁的平安君麵色平靜,即使這樣激烈的戰鬥在他身邊發生,金鐵交錯的氣浪將他吹得踉蹌,但他的眼神始終停在殿堂之上,停在那個與他有五六分相似的小公子身上。


    他並不知道的是,一隻小蟲從他身邊無聲經過,隨後化作一道烏光向著宮外疾馳。


    大周王朝中央軍設禁衛、飛羽二軍,禁衛負責高牆之內警備,總數三千,由兩位郎中令管轄,飛羽則屬於天子親兵,總數足有九千,分三帳五營,設總領北將軍一位,駐紮城郊,主要負責對外戰事,非天子所不能號令。


    昨日天降奇光直炸宮中,北將軍俞泰非是不知,隻是傳訊天子卻沒有迴響,一時間他也隻有唿了兵馬,守在神都之外靜觀其變。


    可惜到他手中的是最不好的消息,烏光直竄進他的大帳,落在他的手心。


    俞泰將已經化作焦炭的蟲子輕輕一捏,炭粉便在他掌心遊動,化作幾字。


    “平安君弑兄篡位,小公子危在旦夕,急急急!”


    三個急字已經道出所有,俞泰深吸口氣,看了眼手中暗淡無光的天子虎符,咬牙起身,向外闊步走去,喊道:“張仁!”


    叫做張仁的親衛便急忙踩著碎步上前,呈遞北將軍的猩紅披掛。


    俞泰一巴掌唿過,厲聲喝道:“別他娘的搞宮裏邊禁衛軍廢物那套,趕緊去把驍騎營給我叫來,六十息內到我麵前,沒到連你一塊斬了!”


    張仁聽了登時冷汗淋漓,擺開身形向後奔去。


    飛羽軍不愧是精銳之軍,六十息之內整個驍騎營連人帶馬便到了俞泰麵前,為首的是二帳牙周軒宇,名字取得還算有些文化,人卻生得粗獷無比,一身腱子肉上滿是傷痕,看樣子也是沙場打滾的狠角色。


    周軒宇上前一步,抱拳道:“驍騎營總共三百五十人,聽候將軍差遣!”


    已經在馬上的俞泰令道:“逆賊篡位!你們跟著我去救駕,路上若是有人阻攔,不管是誰,一並砍了!”


    三百五十位驍騎營士兵齊聲喝道:“遵命!”便跟著俞泰急急奔走而去。


    留在原地的張仁這才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額頭上細小汗珠密密麻麻,跺了跺腳,朝著三帳牙所在急急跑去。


    幾百人馬拿到沙場之中隻是細小一股,但放在城中已然不少,馬蹄奔走之聲恍如雷動,震得路邊商賈心口發麻,紛紛拖了貨物避去。


    一時間曾經熱鬧非凡的神都乾西街已經空無一人,街沒了是座寬闊石橋,其名去塵橋,足可並行四輛車馬,橋再後頭便算宮殿廣場,四座石碑方形而立,其上雕刻著同樣的無頭巨獸。


    驍騎營便停在了石碑前,俞泰長卻有些稀疏的眉毛深深驟起,眼神直刺前方,目眥欲裂。


    前方石碑圍繞的中心,站了一人!


    那人身不著甲,手不持兵,一套洗得發白的黃布袍子隨意披在身上,體態略顯佝僂,赫然是位年過花甲的老人。


    而正是這樣一位與集市上賣魚老翁一般無二之人,擋住了大周最精銳的騎兵營去路。


    俞泰自然認得此人,能讓他忌憚的人不多,眼前的披雲老左方求便是其中一位。


    披雲老兒幹裂的雙唇輕微開合:“北將軍,前頭的事情還是不要攙和的好,這樣就算這天塌下來了,你也依舊是北將軍不是?”


    俞泰心中焦急萬千,哪裏還會再答他的話語,仔細衡量一番披雲老兒實力,便閉目運氣,身周炸出灰黑色的朦朧霧氣,一提腰間雲紋長刃,同時股下作力,飛身而起直劈老人。


    二帳牙見著自家將軍身先士卒,心有所動,霎時間豪氣幹雲,一夾腰下烈馬,舉起長刀喝道:“尊他娘的老,兄弟們給我上!劈了這老兒頭顱,與逆賊的掛在一起!”


    一時間三百餘人馬齊動,銀光成片,向前衝去,與那立如老鬆的披雲老兒形成鮮明對比。


    披雲老兒哆嗦著手從懷中掏出一把黑泥,黑泥腥臭無比,像是他從身上剛搓下來一般。


    他微微張口,便有一股濁氣向著黑泥裹去,黑泥便開始急速鼓脹,變成足有兩人高的妖怪,朝著半空中仰刀劈來的俞泰一掌而去。


    俞泰心中震動,愣是沒有想到披雲老兒圈養了一頭雲紋大鬼,隻是收手已來不及,隻得再凝實殺氣,加快手中刀速。


    “哢!”


    脆響過後,延康殿一片寂靜,殿外禁衛軍卒子的刀鋒略略顫抖,他們已經保持握刀警戒的姿勢太久,禁衛軍鋼刀精鐵打製,分量不輕,就是外頭蠻人握這麽久也難免臂膀發酸,何況他們這些平時養尊處優的兵老爺。


    不過此時誰也不敢休息,汗水滾下胸膛惹得內衣濕粘也渾然不覺,榮華富貴還是身首分家,都不過片刻之間,所有人都雙目都緊緊盯著殿內,等著那位英姿勃發的平安君提著小太子的腦袋出來。


    裏頭是出來一人,卻是他們的郎中令朱明力。


    此刻的朱明力哪裏還有進去時的英姿勃發,渾身浴血,身上的甲胄由下至上被劈開一道極深的口子,沿著口子龜裂出密密麻麻的細紋,右手從肩頭被砍開,隻有一層薄皮勉強將其掛住,到了門口微微搖晃,卻始終跨不過殿前的檻子,終究是直挺挺的向下倒去。


    這些禁衛軍卻無一人敢動,縱使其中有朱明力親侄兒也一樣如此。


    畢竟威王登基十三年來,他們這批甲士受到這位郎中令剝削幾乎數不過來,拿著他們的俸祿吃喝嫖賭不在少數,相比較來,庭中守著太子的薑牧大人雖是死板刻薄了些,平日裏卻是實實在在的為他們著想,如今他們雖為利所惑,卻也不想掩飾自己的憎惡。


    薑牧也成了血人,他的刀離著平安君脖子動脈隻有毫厘之距,卻沒有再進一點,如同塑像般靜止不動,動的隻有從滿身細小傷口中淌出的血液來。


    最後一縷暗黃色的氣流隨著身子滾走,終是打在大殿地上消散而逝。


    平安君微微顫抖著將身子挪開,將手心裏一塊碎裂的玉佩輕輕收起,爆發出猖狂大笑。


    他上前輕輕一點薑牧的身子,這座小公子麵前最偉岸的城牆便轟然倒塌,沒有遺言。


    平安君的親信見了便高聲唿喊:“現在你們郎中令都死了,你們這幫沒用的崽子還等什麽?殺護衛一名官升一品,取公子人頭者,令封地百裏,由平安君親自封正護國公。”


    厚利當先,這些禁衛軍霎時眼紅,紛紛衝向殿內。平安君頗為得意,他自幼素有抱負,對天下局勢見解獨到,連父王對他也頗有嘉獎,豈料最終這萬裏江山還是傳給了自己兄長。


    等自己想問緣由,斯人已逝,為時已晚。


    這股怨念便隻有發泄在自己兄長上麵。


    平安君好賭,卻看不上牌九骰子的賭,這些對他來說終究是小賭,他要賭的是他兄長懷裏的江山。


    如今他賭贏了,至少在他眼裏賭贏了,隻差一個封正,他便不再是平安君,而是大周有史以來最有抱負的帝王。


    平安君轉過頭去麵朝殿門,他並不喜歡看沒有美感的屠殺,他的兄長以及那幫嬪妃被殺的時候他也沒有看,不過之後倒是盯著哥哥頭顱看了好些時候,那顆閉目的頭顱麵色出奇的平靜,好像早就看穿一般。


    想到這裏平安君心中暗自“呸”了一聲,他容不得別人看穿。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身子下意識地側了一側。


    一柄雲紋長刀翻飛著從他臉邊激射過去,卷起的氣浪直直將他炸飛。


    而起後頭一些禁衛軍還沒反應過來,便濺出一路雪花,將大殿黑色梁柱染得緋紅。


    平安君吐出一口鮮血,將自己長袍掀開,看見裏頭玉甲無損,這才唿出一口氣。


    來者不善,縱然有人替他擋刀,但他這樣沒練過的肉體凡胎,光是一記亂刀就有得他好受。


    隻見兩道黑影自殿外衝來,轉眼間便到了殿門,燭光撲閃,搖曳映射在兩人臉上,將他們臉上血珠照的滾燙。


    來人正是北將軍俞泰與其二帳牙周軒宇!


    俞泰隻是掃過平安君一眼,心神環顧殿內四角,便向著已經被亂刀圍困的小公子奔去。


    延康殿為接待外使之用,故而殿內寬廣,但近千名禁衛軍都往內擠,一時間也是人踩人腳,亂做一團,若非訓練有素,此刻怕已是手刃自己人了。


    而俞泰一路手起刀落,硬是砍出條血路來,本就滿身鮮血的他,如今更是顯得猙獰無比。


    其後周軒宇則已如同地獄厲鬼,一路馬刀索命。


    但人終有力竭之時,俞泰功力本就略遜高牆外丟了性命的披雲老兒。


    後者都不能擋這三百鐵騎,縱使俞泰已是沙場萬人敵,身懷水色殺氣,一掌揮出暗黑色氣流便隔空取人性命,但也依舊是難擋這千柄明晃晃的刀刃。


    幾記亂刀遊來,頓時讓他皮開肉綻,身形遲緩。


    俞泰隔著人堆見著在屍體堆中忘記哭泣的小公子,一咬牙關,原地踩出一腳。


    一股煙塵便原地散開,以他跺腳之處為圓心便吹出劇烈的氣流,緊接著氣流之中隱約出現道巨大黑影,足有兩丈之高。


    禁衛軍不免愣在原地,吃吃望著憑空出現的巨大怪物。


    再來一看,竟是個長著人形的怪物,雙唇合上,舌頭依舊從嘴縫之中吐出,眼睛細而狹長,散發之中生出對巨大牛角,破爛的肌膚下隱約透露出及其結實的身體。


    平安君見了頓時氣急敗壞,“你這不怕死的俞泰,私自召喚大妖,就不怕國家氣運找上門嗎!?”


    他身為平安君,分封一國,並非沒有圖騰守護,甚至比俞泰找來的妖類強上不少。


    隻是這種精怪不入神都,否則就會被整個大周的氣運圖騰所發現滅殺。


    俞泰這樣的私人圖騰卻沒有這種顧慮,隻是摻合了皇家密事,之後會被氣運圖騰所找上門。


    俞泰也不理他,隻是對著身邊怪物說道:“驍騎營三百位將士用自己鐵血做祭喚你敖因出來,豈能是殺了披雲老兒一位七山方士就夠?幫我開出條救公子的路來。”


    敖因雙目微微開合,爆出精光一片,冷冷說道:“助你救人,再幫你守住來者二十息。”


    俞泰已經輕輕點頭,他已經見到平安君邊上出現了一名身著夜行衣的蒙麵男子。


    光是手中那一杆鐵槍,便令人見之膽寒!


    敖因並未停頓,舌頭如鞭子般向著人群之中刺去,頓時打翻一片禁衛軍兵勇,有些運氣不好的,腦袋則被其貫穿而過。


    舌頭之中頓時生出根根倒刺,插進腦髓開始吸吮起來。


    這些可憐人本是沒有死透,在倒刺深入之後痛苦地扭曲半刻,終究是蜷成一團氣絕在地上。


    其他人見了心中直顫,轉眼便亂了陣腳,紛紛躲避,一時間大殿之內亂作一團。


    平安君的臉色極不好看,不知是否是才吐血的緣故,麵中泛白。


    他身前的持槍之人則是雙目之中火花四濺,伸出舌頭濕潤幹涸的雙唇,眼中滿是興奮之色。


    俞泰與周軒宇哪還不知道這二十息已經開始遊走,大步流星向前,混亂之中撈起小公子便走。


    不用平安君提醒,持槍之人並未忘記自己任務,向著地上踩出一腳,身形如電,直逼俞泰小公子三人。


    俞泰並非江湖中人,哪裏比得上此人腳力,短短幾步,便被那人逼得隻差一個身位。


    但那人霎時停住,低頭一看才發現是那敖因的舌頭纏住了他的腳踝,幾根倒刺正準備穿進他的骨骼之中。


    俞泰抓準機會急忙狂奔,一時間運出十二分力道來,見著宮牆越來越近,心中頓時歡喜,正要向上躍去,忽覺背後一涼。


    緊接著便響起周軒宇大喊:“將軍小心!”


    轉頭看去,黝黑槍頭已經直逼胸腔,強烈勁風已經將身上鐵甲炸得粉碎。


    還有道影子卻比飛槍來得更快一些,結結實實撞再他的肩膀上,將其推開。


    等俞泰反應過來,便已經見到被釘在宮牆之上的周軒宇。


    俞泰雙目近乎爆裂開來,失聲喊道:“二弟!”


    見著從後頭疾馳而來的身影,俞泰的牙齒都快咬碎,但隨即冷靜一想:技不如人,此番上千必會其斬殺,不但沒有替二弟報酬,反而百搭了性命,如今先走,來日方長,屆時領著公子找平安君國仇家恨一並算了!


    如此想著,便邁步高牆外。


    持槍之人雙目顯出一絲嘲弄,閃爍一番後卻又變得略略差異。


    他看見胸口已經血肉模糊的周軒宇竟是伸出雙手握緊槍杆,爆喝一聲同時將其拔了出來。


    這個猛將搖晃著身體抬頭,口中緩緩道:“我大哥俞泰乃是飛羽軍大帳牙,屠殺北蠻足以萬計,大周王朝一品北將軍!小兒你若要見他,得……得先過了我周軒宇這一關!”


    越說他的氣息越不穩,隱約要有栽倒跡象,但依舊怒吼一聲,向著持槍男子踉蹌奔去。


    持槍男子盯了周軒宇兩眼,竟從腰間抽出一把鋼劍,向天空拋出。


    鋼劍在天光之下漆黑一片,抬頭望去難以見著模樣,周宇軒則見什麽都已發黑,隻是覺得頭頂的黑影越來越大,隨後腦中冰涼一片,便再無任何感覺。


    堂堂飛羽軍二帳牙,就如所有倒在沙場中的兵卒一般,倒在皇宮之中。


    俞泰並沒有看到這一幕,懷中少年已經力竭睡去,他已經用盡了全身氣力。


    離著高牆頂不過兩腳距離,而此刻耳邊已經出現了蘊含混厚功力的腳步,俞泰的心掉到穀底。


    隻要到了牆頂他便會被追上,可之後還有如此遠的路程,他如何是逃?


    忽的高牆頂端露出一張臉來,皮膚黝黑,眼神堅毅,正是他軍中一名斥候。


    斥候見了他頓時大喜,迴頭向著牆下高聲唿道:“許星大人!俞將軍在這裏上來了!”


    俞泰聽聞許星名字,心中頓時安定許多,幹脆將懷中小公子向牆外拋去。


    持槍男子不由頓上一頓,一來是他先與敖因打上了極其過癮的片刻,後又劍斬周軒宇,已經殺心大起,不殺俞泰心中難以痛快。


    二來他的任務是滅口小公子,但俞泰將小公子拋向了牆外此舉將他弄得有些不明就裏,生怕有詐,故而他刹那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所謂高手對招,最忌片刻猶豫,持槍男子本是記得這點,但他實在太過自大,以至於忘記了俞泰也算半個高手。


    就在這猶豫的幾個唿吸之間,俞泰已經逼出自己十二分潛能,全速衝到了高牆之外。


    等男子站上牆頭,手中寒槍忍不住顫了一顫。


    牆下廣場之上竟是站了密密麻麻的士兵,而這些士兵如同保持警戒的石像一般肅立不動,以至於他在高牆之內聽不見半點聲響。


    而所有士兵之前站著位執扇男子,頭上綁著一塊淡灰色逍遙巾,看起來氣度非凡,手中正懷抱著小公子,此人正是許星。


    見了俞泰落地,許星上前微微頷首道:“飛羽軍第三帳牙許星,見過將軍。”


    隨即許星身後便響起氣勢恢宏的喝聲。


    “飛羽軍戰鼓營見過將軍!”


    “飛羽軍鬼關鋼刀營見過將軍!”


    “鷹射營見過將軍!”


    “流火營見過將軍!”


    ……


    俞泰並未迴頭去看持槍男子,除了千年前自成圖騰的劍仙以外,他還沒有聽聞過第二個以一人之力獨擋千軍的高手。


    他隻是接過懷中的小公子,跨上紅棕烈馬,帶著浩蕩軍隊向城外開去。


    “如今大周已經難容我們,許星你說我們去哪裏?”


    “不如就去西北,那裏本就屬於塞外,對家國概念較淺,且民風彪悍,身後是速來中立的西番,平安君不敢拿我們如何。”


    “那就聽你,傳令下去,出城後往西北濁泉關進發!”


    持槍男子依舊未動,他黝黑的雙眸望著遠去的俞泰,忽覺的平安君最大的敵人並非小公子,反而像是俞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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