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是讓所有中國人都能記住的日子,這一天,小日本終於舉起了他們的雙手,向中國人民宣布無條件地投降了。

    正在碼頭和夥伴們搬運著貨物的呂雲朗,聽到這個消息,他的眼裏流出了激動的淚水,大夥扔掉手裏的活計,高興得全都跳了起來,他們相互擁抱著,歡唿著,無惡不作的小鬼子終於滾蛋了,受盡了他們欺淩的人們怎麽能不歡欣鼓舞、激動萬分?他們奔走相告,自發地走上街頭歡唿慶祝,呂雲朗的臉上也樂開了花,這些年來,在小鬼子的奴役下,他忍氣吞聲小心翼翼地過著生活,還差一點死在小鬼子的手裏,現在他終於可以揚眉吐氣挺起腰杆做人了,高興萬分的呂雲朗立刻跑去買了掛鞭炮迴到家裏把這激動人心的消息告訴了林小英,林小英高興地哭了起來,她擦了擦眼淚拿出平時舍不得花的錢去割了點豬肉,和呂雲朗一起領著兩個孩子迴了娘家,全家人在門前劈裏啪啦地放著鞭炮,吃著林小英親手包的香噴噴的餃子,度過了這最值得慶賀的一天。

    昨夜下了一夜的傾盆大雨,到了清晨,終於收起了它的磅礴氣勢,讓位給太陽,紅彤彤的太陽衝破雲層,放射出千道萬道光芒,給大地塗上了一層金光。

    一大早,林小英抱著女兒小玉、領著兒子小傑,迴了娘家,昨晚下那麽大的雨,她很不放心,不知娘家的房子漏沒漏雨?

    林小英很孝順父母,呂雲朗對他們也很好,經常幫助接濟他們。到了娘家,果不出林小英所料,屋中間放著幾個接水的盆,屋裏亂七八糟的,她的媽媽病了,躺在炕上,有氣無力的,看到女兒來了,非常高興,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林小英摸摸媽媽的頭,很熱,她趕緊跑出去給媽媽買來了藥,親手把藥喂到了媽媽的嘴裏,又把媽媽家,裏裏外外拾掇了一遍。中午,呂雲朗也來了,他看到屋子漏了立刻爬上了房頂把漏雨的地方給修補好了。

    雨後的天氣格外新鮮、濕潤,院子裏的積水在金燦燦的陽光沐浴下快要蒸發幹了,屋簷滴下來的水珠經太陽一照,好似一顆顆五光十色的珍珠,林小英把正在院子裏跟兩個小姨玩耍的兒子呂傑叫迴了屋裏,跟他姥爺、姥姥告了別,呂雲朗抱著女兒、林小英領著兒子一起迴到了家中。

    夜深了,外麵又下起了雨,雨珠瘋狂地敲打著窗戶,帶著涼意的風,從窗的縫隙鑽了進來,呂雲朗扯了扯被子往林小英的身上蓋了蓋,看著林小英擱在枕頭畔的嬌美的臉蛋,仿佛像一朵溫柔的花兒,蓬鬆的頭發散亂地拂在前額上,顯得那麽的嫵媚,他輕輕地在她紅潤的唇上親了親,心中充滿了柔情蜜意。

    秋冬季節,秋風肆虐,到處是枯枝敗葉,幹了一天活的呂雲朗迴到家裏,他的臉上掛滿了愁雲,看著滿腹心事的丈夫,林小英關切地問道:“阿朗,你怎麽了,有什麽心事嗎?”

    “噢,是這樣,我老家來人給我捎信了,我娘讓我趕快迴去一趟,說我爹病得很厲害,想見我最後一麵。”

    林小英一聽心裏“咯噔”一下,臉上立刻掛滿了愁雲,她打心眼裏不願意丈夫離開她,可是她又怎麽能阻止他呢?畢竟那是生他養他的父親啊,心地善良的林小英對丈夫說:“阿朗,你爹病得那麽厲害,你還是迴去看一看他老人家吧。”

    “是啊,小英,我出來這麽多年了,也沒迴去看一看,這次父親病重,說什麽也得迴去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麵,可是,小英,我真的放心不下你跟孩子啊,我怎麽能拋下你們說走就走呢?”

    “我和孩子你就不用擔心了,有我爸我媽他們,你快去快迴就行了。”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我看,不如這樣,你和孩子就跟我一起迴去吧,我爹和我娘還沒見過你和孩子們呢,我們就一起迴去看看他們二老吧,再說,我真的很想讓我爹在臨終前看一看他的二兒媳婦和他的孫子孫女,好嗎?”

    聽了呂雲朗的話,林小英陷入了矛盾中,她真的不願意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長這麽大她還沒出過遠門,再說兩個孩子還那麽小,舟車勞頓的,自己的父母弟、妹們還需要她的照顧,她實在不願意離開他們,離開自己的家,可是他的父親病危,丈夫說的話也句句在理,自己也沒有理由拒絕,心裏一百個不願意,隻是無法說出口,她想來想去最後委婉地對丈夫說:“阿朗,還是你自己迴去吧,這個年頭兵荒馬亂的,一路上領著兩個那麽小的孩子,萬一有個什麽閃失,後悔莫及,我真的不想去。”

    “小英,我求求你,你就去吧,不會有什麽事的,我答應你,隻要你滿足我這個心願,以後什麽事我都聽你的,你想幹什麽都行。”

    “可我真的不想去。”

    “你就去吧,我們去看看他們就迴來,然後我們一家人在這裏快快樂樂地生活一輩子。”

    在呂雲朗的軟磨硬泡下,林小英雖然不願意,也不好再堅持,隻得同意。夜晚,林小英心煩意亂地收拾著行李,準備跟呂雲朗迴他的老家。她打心眼裏不願離開父母,離開家鄉,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特別是還帶著兩個這麽小的孩子,可是丈夫堅持要帶她迴去,為了他,也隻好如此了,隻求能快去快迴,這一夜,她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幾乎徹夜難眠。

    天亮了,啟明星在天空中隱沒,朝霞為雲朵染上了紅色。林小英滿懷愁緒,告別了父母兄妹,告別了家鄉,帶著兩個幼小的兒女跟隨他的愛人—呂雲朗黯然地踏上了去往異鄉的路途。

    就在林小英踏上火車的一刹那,她哭了,她五歲的兒子小呂傑伸出了他的小手為他的媽媽擦著眼淚,而她三歲的女兒,瞪著她稚嫩的小眼睛迷茫地看著她的媽媽,不知道她的媽媽為什麽要哭?他們都還太小,根本不懂得他們那年輕的媽媽心裏的憂傷,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好像都與他們無關,他們隻是睜著他們那天真無邪的眼睛注視著這個混濁的世界。

    老天也似乎在同情林小英,飄起了霏霏的細雨,鉛灰色的雨幕懸掛在四周,那隱沒在雨霧中的山嶺像冬眠了的蟒蛇連綿起伏,川流不息的江水滾滾地向前流淌,家鄉的一切都隨著火車的向前而迅速地向後退去。

    下了火車又轉乘輪船,一路上硝煙彌漫,槍炮聲、嘈雜聲混成一片,亂哄哄、鬧嚷嚷的,讓人心驚肉跳,驚恐不安。到處是逃難的人群,他們衣衫襤褸,麵容憔悴,慌裏慌張地奔向四麵八方。昏昏沉沉,悠悠晃晃,經過幾天的奔波,呂雲朗帶著林小英和孩子終於一路風塵一臉疲憊地迴到了他的家鄉。

    到了,終於到了,那熟悉的家門就在眼前,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又是那麽陌生,是那麽親切,又是那麽遙遠。還是那三間破房子,隻是東西兩邊又各添了兩間廂房,顯然是在呂雲朗走後蓋的,卻依然顯得很破舊,門前的那棵大柳樹還在風中瑟瑟作響,此時此刻激動萬分的呂雲朗一把拉住林小英的手,指著那三間破房子顫聲地對她說:“小英,這就是我家,我迴來了,終於迴來了!”

    他對著的大門大聲地喊到:“我迴來了!”

    就是這一聲“我迴來了”從此改變了林小英的命運,影響了她的一生,從此,她生活中痛苦多於快樂,憂傷多於歡笑,這一聲“我迴來了”,悠長而遙遠,竟把林小英留住達十五年之久。

    隨著呂雲朗的這一聲“我迴來了”,門開了,一幫人迎了出來,呂雲朗看到他日夜思念的娘,出現在他的麵前,一下子便撲了過去,他的娘頭發已經花白,幹瘦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她緊緊地抱住兒子淚流滿麵的說:“兒呀,娘可把你盼迴來了,你可把娘想死了!”

    接著用她那滿是青筋的手摸著兒子的頭“兒啊,你可黑多了,瘦多了。”

    呂雲朗的眼中湧出了淚水,善良的林小英最見不得這種場麵,眼淚不聽話地一個勁地往下掉。過了好一會,他們才止住了悲聲,呂雲朗沒有看見他爹,急忙問:“媽,爹呢?爹他老人家怎麽樣了?”

    “阿朗啊,我在這兒,我挺好的。”

    呂雲朗的爹分開眾人,顫抖著來到他兒子跟前,呂雲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揉了揉,看到他爹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跟前,他愣了,林小英也愣了。

    “爹,不是說您老病了嗎?這是怎麽迴事?”呂雲朗滿臉狐疑地問。

    他爹急忙解釋道:“是這樣,阿朗,你一走,就是這麽多年,我們做爹和娘的有多惦記你,你知道嗎?特別是你娘,天天想你、叨叨你,這些年一直都在打仗,怕你迴來路上有個什麽閃失,也沒叫你迴來,如今小鬼子投降了,我們尋思你也該迴來看看了吧,我們天天盼啊、等啊也不見你人影兒,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一點也沒說錯啊,沒辦法,我們隻好說謊騙你迴來了。”

    呂雲朗聽了他爹的話,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那個不是個滋味啊,確實,這些年在外頭奔波很少想到家裏,忽略了生他養他的父母,當初自己不顧父母的反對丟下一切離開家鄉,內心的深處隻想永遠再不要踏上這塊傷心的土地,完全沒有顧及到父母,如今看到日漸蒼老的父母,他的心中充滿了愧疚,他暗暗發誓:從今後,要好好地孝順二老,以補償這些年來對他們失去的照顧。

    此時的林小英卻是哭笑不得,自己和丈夫孩子心急如焚地趕來見公公最後一麵,而公公卻好端端的,原來隻不過是虛驚一場,害得她一路上那個擔心啊,唉!她長歎了一聲,算了,反正已經迴來了,正好和丈夫的家人見一見麵。

    大家進屋後,呂雲朗趕緊把林小英拉到他爹娘的跟前說:“爹、娘,這是您們的兒媳婦小英。”

    林小英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道:“爹,娘,您們好。”她又把兒子、女兒拉到二老的跟前說:“爹,娘,這是您們的孫子呂傑、孫女呂玉,來,你倆快叫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呂傑脆生生地叫著。

    小呂玉見人多有些怕生,張了張了嘴,隻是在嗓子眼裏叫著“爺爺,奶奶。”

    他們的爺爺,奶奶看著這兩個可愛漂亮的小家夥叫著他們,樂得一把就把他們摟在了懷裏,在他們的小臉上嘖嘖地親著。

    臉上掛著憨厚笑容的呂雲昆,這時走了過來抱住呂雲朗說:“阿朗,你可迴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說到這兒,他的眼裏湧出了淚花,呂雲朗走的那一年,他還沒有成親,如今已是三個孩子的爹了,他拉過他的媳婦對呂雲朗說:“阿朗,這是你大嫂。”

    呂雲朗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大嫂”,又把林小英叫過來向大哥、大嫂做了介紹。呂雲朗的大嫂看起來有些邋遢,頭發散亂,很瘦弱,看到初次見麵的小叔子和小叔媳婦顯得很拘謹。

    呂雲朗離開家鄉的時候,呂雲朗的三弟呂雲龍還是個弱冠少年,如今他已長成身材高大挺拔的標致的小夥子了,他的皮膚不像他的兩個哥哥那麽黑,很白、很細膩,眼睛很漂亮,他依然如小時候那樣乖巧、聰明,看到多年未見的二哥親熱得不得了,圍著林小英身前身後地叫著“二嫂”,他也成親了,媳婦是有錢人家的養女,讀過書,認得字,經常跟隨她的養父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麵,呂雲龍向他的二哥二嫂介紹了他的媳婦,呂雲朗夫婦打量了一下她,覺得她很是不同凡響,身上穿得衣服質地很好,頭發梳得很光亮,在腦後高高地挽了一個漂亮的發髻,兩道彎彎的眉,一對世故的大眼睛時不時的在人群中掃來掃去,薄薄的嘴唇帶有幾分不屑還有幾分驕傲。

    看到弟弟娶了有錢人家的女兒,不知為什麽呂雲朗的心裏竟湧上了酸楚,靈魂深處莫名地煩惱起來,後來聽說弟妹是因為不能生育才嫁給三弟時,這種情緒才平息下來,究竟什麽原因呂雲龍的媳婦不能生育,大家一直都在猜測,有的說她可能在感情方麵有過不幸的經曆,受過創傷,還有的說她生來就有病,天生不能生孩子,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呂雲龍愛她並且娶了她,寧可無後也終生無悔。她嫁過來時,帶來了不少的嫁妝,從而使她的公婆對她另眼相看,她也自覺高人一等。

    小時候就深得呂雲朗喜愛的他的小妹現如今儼然已是一個大姑娘了,雖然長長的鳳眼含著羞澀,但上挑的眉梢卻暴露出她的潑辣,橢圓形的臉上那高高的顴骨,跟他娘像極了,呂雲朗把妹妹拉到跟前,上下左右仔細端詳著,心裏說不出有多高興。

    林小英拿出花了他們很多積蓄的禮物把它們一、一分給了大家,與家人久別的呂雲朗好像和他們有著說不完的話,他們說呀、說呀,林小英一句也插不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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