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山寨,單槍匹馬的羅通,策馬來到了寨門之外,看著那無人看守、大開著的寨門眉頭微皺了下,旋即便是縱馬飛馳入其中。


    入了寨門,前方便是一個巨大的練武場,乃是平時山賊操練的地方。


    練武場的中央,乃是一個高大的點將台,一個旗杆高高挑起了一個‘單’字戰旗。


    戰旗下,被捆成了粽子般的羅章,已經被吊了多時,那副虛弱的樣子,看得羅通雙手緊握起來,轉而目光淩厲的看向了高台之上獨自斜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著一個白玉雕琢般玉盤的單希牟。


    除此之外,整個山寨好似一個死地般,再無其他人,顯得寂靜無比。


    “單希牟!有什麽衝我來,對我兒子下手、威脅我來,算什麽本事?”羅通大喝道。


    “爹!”渾身微顫,輕抬頭看向羅通的羅章,頓時目光亮了起來,轉而忙掙紮著嘶聲喊道:“爹,你快走啊!不要管我!”


    ‘嗤’一道寒芒隨著單希牟微微抬手向羅章激射而去,劃過他的肩膀,刹那間鮮血流出,染紅了衣服,滴滴滴落而下,落在高台之上。


    “章兒!”見狀雙目紅了起來的羅通,不由咬牙道:“單希牟,放了我兒!”


    ‘啪啪’輕輕拍掌的單希牟,抬頭看向羅通嘴角輕翹道:“好一個父子情深啊!真是讓我有些感動。”


    “單希牟,你到底想怎麽樣?”羅通雙目如電的看向單希牟,語氣中卻是有著一抹難掩的悲憤無奈味道。想他羅通一世英名,何曾受到過如此威脅?然而,那旗杆之上吊著的,是他唯一的兒子,他的至親骨肉,由不得他不彎下錚錚鐵骨的腰杆。


    “我想怎樣?”低喃自語的單希牟,旋即便是目光微冷的看向羅通:“羅通!你知道嗎?我從來見過我父親。沒有享受到父母之愛的滋味。今日,我很想看看,父愛到底是什麽,是不是真的那麽偉大!”


    說完。單希牟便是猛然一揮手,一道寒芒閃電般鑽入了羅章的大腿中。


    “啊!”慘叫聲中,羅章的大腿之上頓時多了一個血窟窿,鮮血淋漓。


    “住手!”羅通看得目眥欲裂,忙策馬向著高台飛馳而來。


    單希牟見狀卻是淡淡開口道:“羅通,你想從我手中救人嗎?未免不自量力了些!立刻停下,否則我下一次傷的便不是你兒子的腿,而是心髒或者喉嚨了。”


    戰馬嘶鳴聲中,忙勒馬停下的羅通,不由雙目欲要噴火的看向單希牟:“你到底要怎麽樣?是我害死了你父親。你可以殺了我。我隻求你,放了章兒,我羅通任你千刀萬剮,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就是父愛嗎?果然很讓人感動啊!”似是慨歎了一聲的單希牟,隨即便是目光清冷的看向羅通冷淡道:“我本來是要廢了你兒子兩條腿。讓他變成一個十足的廢物的。如果你不想他的另外一條腿也廢了,那就自廢一條腿來代替吧!”


    羅通聞言渾身微微一震,略微沉默了幾息,便是雙手緊握起了手中的長槍,高高舉了起來。


    “爹,不要!”羅章見狀頓時急忙搖頭,哭喊出聲。


    單希牟則是斜靠在椅子上。一手托著腦袋,歪頭雙目虛眯的看向羅通。


    ‘撲哧’一聲,一槍刺下的羅通,那一槍直接貫穿了自己的左腿大腿,沒有絲毫的留情。鮮血順著透腿而出的猩紅槍尖流出,看得單希牟雙目微縮了下。


    “很好!”叫了聲。坐直身子的單希牟,手中寒芒匯聚,很快便是化作了一支冰藍色的箭矢。


    見狀感到不妙的羅通,下一刻便是目眥欲裂起來。


    ‘撲哧’一聲,那冰藍色箭矢直接貫穿了羅章的身體。渾身顫抖了下的羅章。看著羅通嘴角輕動了下,似乎在說:“爹,快走!”


    “章兒!”聲嘶力竭的悲吼一聲,猛然拔出插在大腿上的長槍,任由鮮血飛濺,雙腿一夾馬腹的羅通,便是瘋狂的欲要殺向單希牟。


    “起!”微微一揮手,羅通手中一道白色流光飛掠而出,落在了練武場上,頓時羅通周圍的地麵上光芒閃爍起來,一道道符文浮現,化作了一圈圈白色流光將羅通纏繞束縛住,根本無法再移動絲毫。


    “啊!”奮力掙紮的羅通,仰頭口中發出悲痛的嘶吼聲,雙目中血淚留下。


    “很痛是嗎?”低喃自語的單希牟,同樣雙目略微濕潤了起來:“當年,我母親得罪父親之死,同樣悲痛欲絕。她當時的痛苦,你又能體會嗎?”


    說話間,雙目微閉的單希牟,揮手間手中的白玉羅盤便是飛掠而出,落在了羅通身體上空,一道柔和迷蒙光芒籠罩下來,使得羅通渾身放鬆了下來,好似睡著了般不再掙紮。


    恍惚之中,羅通隻覺得自己迴到了以前,那個山中小屋前,一身盔甲看起來年輕英武的他在屋外徘徊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咬牙上前敲門。


    屋內沒有任何迴應,眉頭微皺的羅通,又敲了敲,旋即便是猛然推開了房門。


    “嗯?”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愣了下的羅通,不由忙轉身離去,吩咐了外麵等候的親兵,一起分散向周圍山中尋找起來。


    羅通獨自一人,在山中找了許久,被一陣低沉的狼吼之聲吸引,靠近過去。


    遠遠的,隻見山中樹林內,一個衣著樸實、挺著大肚子的婦人正靠坐在一棵樹下,有些痛苦的口中發出痛唿聲,額頭見汗,雙手抓著地麵。


    周圍,一頭頭雙目泛綠的餓狼緩緩向著那婦人圍了上去。


    “單家嫂子!”見狀麵色一變的羅通,忙閃身欲要靠近過去,然而前方卻是有著一層無形的隔膜般阻擋住了他,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過去。


    明顯要生了的婦人,麵對那十多頭餓狼,也是忍不住麵露驚慌之色,其中一隻手中握著的一柄匕首攥緊了,攥得指節發白。


    一頭狼試探著飛撲上前。張口欲要咬向那婦人的脖子。


    ‘撲哧’一聲,奮力揮出匕首的婦人,匕首割開了那狼的半個脖子,鮮血噴灑而出。濺了婦人一身一臉。


    “啊!”身子一晃的婦人,麵上痛苦之色更濃起來,險些摔倒在地。


    緊接著,又是兩隻狼從兩邊夾擊般的飛撲而來。婦人勉強躲閃,刺死了其中一隻狼,卻是被另一隻狼咬住了手臂,‘哢嚓’一聲手臂斷了,鮮血直流。


    反手殺死那隻狼的婦人,不由口中慘叫之聲更大起來,麵上有著虛弱的蒼白。


    “嫂子!”見狀目眥欲裂的羅通。瘋狂的對著前方無形的隔膜攻擊著,卻是根本無法撼動一絲,隻能眼看著隨後的一隻隻狼向著那婦人而去。


    狼嚎之聲,慘叫之聲,鮮血淋漓。努力護著肚子的婦人,很快便不成了人樣,渾身鮮血淋漓,那副慘烈的畫麵,直接刺激的羅通雙目通紅,體內好似有著一柄柄刀子攪動一般:“嫂子!啊..”


    而在棋盤山寨的練武場上,不知何時跌落馬下的羅通。在彌漫白光的籠罩下,渾身發顫的口中呢喃自語。


    在他的麵前,靜靜而立的單希牟,早已滿臉淚水,雙手緊握,指縫間血跡隱隱。


    “收!”語氣略顯沙啞的輕喝一聲。揮手收起白玉羅盤的單希牟,看著地麵上略顯迷惑緩緩睜開雙目的羅通,不由嘶聲道:“那個孩子,便是我!要不是母親她拚力護著我,我不可能活下來。”


    緩緩坐起身來。看著單希牟的羅通,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


    “對我父親,我沒有多少印象。他的死,雖然和你有關,但也不至於讓我恨你。畢竟,當年是他反複無常。可是,母親的死,我永遠也無法釋懷。為什麽,為什麽你要猶豫?如果你早點兒趕過去,母親也許就不會死!若不是當年我老師出現,我也死了,”單希牟說著,不由雙目通紅,有些激動的看向羅通:“羅通,你個敢做不敢當的懦夫!是你,斷送了我娘的性命!”


    羅通聽得同樣痛苦搖頭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當時,我根本沒有找到你母親。我派了足足數千人馬,搜尋了山中,始終沒有發現。我還以為,你母親她離開了,我..”


    “啊!”話音未落,悲痛悔恨無比的羅通,便是手持長槍向著自己刺去。


    眼看著那槍尖將要刺入羅通體內,上前一彎身的單希牟,卻是伸手緊緊的將之攥住。


    “我羅通對不起你母親,對不起你們單家,讓我一死相還,還不行嗎?”羅通不由抬頭悲憤的看向單希牟:“你不是恨我嗎?為什麽阻止我?”


    單希牟則是微微鬆手的站起身來,淡然道:“你死了,我棋盤山寨的兄弟們,也走上了絕路,你要我為了一己之私仇,陷他們於不義嗎?”


    “你和你爹果然不一樣!”深深看了眼單希牟的羅通,旋即便是語氣沙啞低沉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可以讓我帶章兒的屍體一起迴去嗎?處理了章兒的後事,我便來領死!”


    略微沉默的看著羅通,半晌之後單希牟才道:“羅章的屍體你是帶不迴去了。”


    “不過,你可以帶著活著的兒子迴去!”說話間的單希牟便是轉身離去了。


    幾乎同時,‘蓬’的一聲悶響,被捆成粽子般的羅章落在了羅通麵前。


    看著雖然受了傷,但是並無性命之憂的羅章,羅通不由喜極而泣,忙強撐著身子上前抱住了羅章:“章兒!”


    “爹!”羅章也是激動的抱住了羅通。


    腳步聲中,荼羅、竇一虎和竇仙童兄妹一起走了過來。


    “羅通,這次真是便宜你了!若不是師兄有令不得殺你,我早已將你大卸八塊了!”美眸冷然看著羅通的荼羅,有些咬牙恨聲道。


    一旁的竇仙童忙笑道:“荼羅姐姐!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結。他們父子,也算是受到懲罰了,您也應該解氣一些了吧?”


    “哥,安排人送他們下山去吧!”說著,見荼羅沒有說話,竇仙童不由對竇一虎道。


    荼羅卻是冷聲開口道:“讓他們自己迴去!”


    竇一虎聞言一愣:“荼羅姐。他們兩個又瘸又傷的,這馬恐怕都不能騎了。這樣,怎麽下山啊?”


    “哼!那是他們的事情!記住,誰都不準幫他們!”冷哼一聲的荼羅。說完便是直接轉身離去了。


    見狀,彼此相視一眼,竇一虎當先聳肩表示無奈的離開。


    秀眉微蹙的竇仙童,猶豫了下便是上前對羅通道:“羅將軍,我扶你們上馬吧!”


    “姑娘!多謝了!”感激看了眼竇仙童的羅通,卻是微微搖頭,伸手抓住了羅章,躍身父子二人一起落在了馬背上。


    撕開衣服包裹好自己和羅章身上的傷口,羅通便是騎著馬慢慢向著山下而去。


    看著他們離去,竇仙童不由搖頭輕歎了一聲。


    ...


    棋盤山寨之後。隔湖的竹林涼亭內,陳化和曉月相對而坐,麵前桌上放著棋盤和兩個棋盒,黑白子廝殺著。


    “曉月,你這徒兒。心性不錯!之前,我還擔心他會殺了羅通父子,”陳化淡笑道。


    “這些年,他在外曆練,倒也算是有些收獲,”輕搖頭一笑的曉月,則是眉頭微挑的看向陳化道:“外公似乎對那羅通頗為在意?”


    陳化聞言隻是淡淡一笑。沒有多說什麽。曉月自然不會明白,後世之人對如羅通等曆史上的一些名將的特殊情感。


    “外公,這羅通莫不是有什麽特殊之處?”陳化不說,曉月卻忍不住更加好奇。


    陳化無奈看了眼曉月:“好了!別多想,這羅通雖說在祖星之上算是人傑。可是,也僅此而已。不過。他和竇一虎一戰,能夠領悟到道的意境,倒是有些可能以武入道,將來踏入仙途。而即使如此,他以後能有多大成就。卻也難說。”


    “既然是可塑之才,外公,我倒是有個想法!”曉月目光微閃的道。


    “哦?說來聽聽!”陳化沒想到曉月對羅通還真是上了心,聞言略帶好奇的忙道。


    曉月當即點頭道:“外公,您不是讓梨花童兒下界轉世曆練嗎?一則,是為了她能更大的成就。二則,也是為了祖星的氣運。我看,若是羅通以武入道不成,或是難有大的成就,不妨再讓他轉世投胎,在祖星之中曆練。而且,我造化一脈若是將之收入門下,也可間接的通過他來左右祖星氣運。”


    “不錯的主意!”手持一枚白子微微一頓的陳化,聞言略微沉默了下,便是嘴角輕翹的落子一笑道。


    轉而不待曉月多說的陳化,卻是輕轉頭看向了棋盤上更高處的山壁之上,隻見一道幻影沿著山壁飛掠而上,很快便是到了山崖之巔落下,正是單希牟。深吸了口氣的單希牟,直接在山巔盤膝坐下,神色無喜無悲,氣息也是若有若無。


    同樣神色微動看過去的曉月,見狀頓時麵露喜色:“希牟這孩子,心結已解,心境必然大大提升。他達到合道巔峰有一兩年了,始終難以寸進,皆是心結之擾啊!”


    “次子心性極佳,卻是一塊璞玉。稍加打磨,將來進入仙界,曆練一番,必然會有一番成就,”陳化輕輕點頭,轉而便是繼續看向了麵前棋盤上的黑白子:“曉月,該你落子了!”


    曉月一愣,收迴目光看向棋盤時,卻是忍不住苦笑道:“外公,我輸了!”


    “還沒到最後關頭,就認輸,你還沒有希牟的韌性!”陳化睨了眼曉月,聽得曉月無奈苦笑了下。


    微微一揮手,黑白子各歸棋盒之後,陳化便是隨意道:“接著來!我讓你先手!”


    “外公,那別怪我不敬了!”笑了下的曉月,說著便是取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


    陳化隨即便是落子,淡笑道:“先手占先機,可是一盤棋的結果,要靠全局!”


    “對外公來說,這盤棋的結果應該並不算什麽。關鍵是過程!”曉月則道。


    不置可否的陳化,卻是雙目輕眯道:“既然下棋,自然沒有想輸的道理。”


    曉月微微一愣,旋即便是有些啞然失笑的搖頭。


    祖孫二人你來我往,在棋盤之上廝殺起來,一盤棋尚未結束,天色便已暗了下來。


    棋盤山的山巔,靜靜盤坐許久的單希牟,身上的氣息微微變化起來,一股無形的玄妙味道從其體內散發出來,引得周圍的虛空都是微微波動。


    ‘唿’狂風起!‘轟隆’悶雷滾滾!上方的虛空扭曲起來,形成了一個漩渦,暗沉的虛空漩渦之中,紫紅色光芒閃爍,隱約可見道道雷電光芒閃爍,好似電蛇般在其中緩緩遊動。


    “雷劫?成了!希牟已經頓悟突破,”曉月霍然抬頭,頓時麵露喜色。


    但是,感覺到那雷劫漩渦之中傳出的可怕威勢氣息,曉月卻是忍不住麵色微變的疑惑道:“不對,這雷劫似乎有些不一般啊!”


    “這小子的運道,還不錯!”陳化淡笑道:“這雷劫之中,後麵應該會有紫霄神雷降下的。”


    曉月一聽不由麵色一變道:“外公,這哪是運道啊?紫霄神雷落下,希牟豈不是有死無生嗎?”


    “你對他如此沒有信心嗎?”陳化淡笑反問道:“我可不信,你沒有給他一些保命的寶物。若能撐得過,度過了紫霄雷劫,他的肉身靈魂皆會得到蛻變,將來才有真正得證大道的機會。”


    曉月無奈一笑,笑容苦澀:“可是,如果他度不過去,是會魂飛魄散的。”


    “機緣就在麵前,若是他連考驗都承受不了,又有什麽資格得到這天大的機緣呢?”陳化隨意說著,見曉月那副無奈擔心的樣子,隻得道:“好了,如果他實在度不過,最後關頭,外公幫忙救下他的神魂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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