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處,破空聲中,一道小身影正騰轉挪移,手持一柄株劍練著劍法。


    仔細看,那小身影也就五六歲的樣子,長得粉雕玉琢,可愛極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充滿的狡黠味道,身上穿著略顯緊身的小衣,身手靈活的很,有些小認真的樣子。


    不遠處,一身深青色長袍的青竹靜靜而立,一手負在身後,另一隻手則是按著一旁抵在地麵上的一柄古樸長劍。


    “大師兄,我練的怎麽樣?”半晌之後停了下來的小童,不由小手擦了擦幾乎沒有汗水的額頭,一副很累的樣子對青竹咧嘴一笑問道。


    不置可否的青竹,直接將手按著的長劍拔出。隻見一道淩厲的寒光閃過,下一刻身影閃動的青竹,看似緩慢實則很快的幾道劍影閃現,轉而再次收劍迴鞘的看向小童道:“楚玉師弟,看清楚了嗎?你的劍花俏有餘,淩厲不足,這樣的劍是殺不了人的。”


    “這是練劍,又不是殺人!”小童楚玉卻是微微撇嘴的嘀咕了聲。


    青竹眉頭一皺:“楚玉,你嘀咕什麽呢?平時練劍不用心,真正對敵之時就不是你殺敵,而是送上去給敵人殺了。”


    “哼!一個合格的統帥,應該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楚玉則是仰頭哼了聲,一副不服氣的樣子道:“我薛楚玉,才不要做笨笨的將領劍客,而要做一個真正的帥才,比父親還要出色的帥才!武藝再高,也不可能天下無敵!”


    青竹好笑的搖頭反問道:“那你說的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便可以戰無不勝了嗎?”


    “難道這個世上,還有比我更聰明的人嗎?”小家夥薛楚玉的話,讓青竹微微翻了個白眼在,直接無語。


    而就在此時,一道縹緲溫和的聲音傳入二人耳中:“青竹,楚玉。迴來吧!”


    “老師叫我們,走吧!迴去!”青竹說著便要上前去抱薛楚玉。


    而薛楚玉卻是小身影靈活的躲開,仰頭硬氣的自己向前走去:“我自己會走!”


    青竹見狀略微搖頭無奈一笑,隻得手持長劍隨後跟上。


    由於從小便築基練氣。薛楚玉雖然年紀小,速度可一點兒都不慢,一對小腿快速的邁動著,速度比一般人小跑著還要快不少。


    不多時,這師兄弟二人便是來到了竹林中的涼亭內。


    “老師!”青竹和薛楚玉都是忙當先對紫陽道長恭敬施禮。


    轉而青竹對薛仁貴略微拱手,沉默的走到紫陽老道身後站定。


    “父親!你手臂上的傷好了沒有啊?”薛楚玉則是走到薛仁貴身旁,一副乖寶貝的樣子抬頭看向薛仁貴脆聲問道。


    “父親的傷沒事,早好了!”薛仁貴聞言不由笑了起來,活動了下手臂示意了下,轉而寵溺的將薛楚玉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閃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的薛楚玉又問道:“父親,你會迴朝掛帥嗎?”


    “小孩子家,別管這麽多!”薛仁貴一愣,旋即便是伸手點了點薛楚玉的鼻子笑道。


    而就在此時,馬蹄聲中。一騎飛奔而來,眨眼間來到了涼亭之外,馬上一個一身錦衣的英氣青年身子靈活的翻身下馬,徑直來到涼亭之內對薛仁貴拱手道:“姑父,程老千歲又來了。這次,他宣讀了朝廷賜予姑父金頂禦葬的聖旨。”


    “什麽金頂禦葬啊?那個皇帝,他要咒我父親早死嗎?哼。我父親若是死了,誰能為他禦敵域外啊?”薛楚玉不爽的開口道。偏偏那可愛的樣子,說起這樣的話來,有些好笑的感覺。


    薛仁貴也是微微搖頭一笑:“嗬嗬!金頂禦葬?皇上對我薛仁貴倒也算優渥啊!”


    “柳飛,先迴去給你姑母說一聲,讓她從容應對。我隨後迴去!”旋即薛仁貴便是對那青年吩咐道。


    應了聲的青年男子柳飛,便是離開涼亭,翻身上馬往迴趕去了。


    看著柳飛離去,薛楚玉不由笑道:“父親,你幹嘛讓表哥先迴去啊?隨後迴去。父親是要擺擺架子嗎?”


    “小子,說什麽呢?”薛仁貴一聽頓時哭笑不得的沒好氣瞪了眼薛楚玉。


    薛楚玉卻是捂嘴一笑道:“嘿嘿!父親,其實你擺擺架子也是應該的,免得那皇上以為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對你不慎在乎。”


    “人小鬼大!”輕拍了下薛楚玉腦袋的薛仁貴,卻是難得暢快的一笑。


    含笑撫須的紫陽老道,也是緩緩開口道:“仁貴啊!此次你要迴朝,的確是需要拿一拿架子才行。最起碼,你要洗清之前的冤屈,否則出兵便名不正言不順了。”


    “是啊!父親,您可不是去將功贖罪的,”薛楚玉仰頭忙道。


    搖頭一笑的薛仁貴,則是道:“道長,這冤屈我薛仁貴肯定是要洗刷,不單是為了個人私仇,更是為了我大唐能夠除去朝堂之上的一害。若能如此,我薛仁貴就算被皇上怨責,也問心無愧!”


    “仁貴高義!你能這樣想,老道我心中甚為安慰啊!”紫陽老道不由點頭笑道。


    薛楚玉更是扶著薛仁貴的肩膀在其大腿上站起仰頭一副小大人的樣子道:“大丈夫立於世間,就該俯仰無愧,何必管他那麽多?”


    “哈哈,對!我兒說的不錯,的確不必管他那麽多!”薛仁貴朗聲笑了起來。


    ...


    距離絳州城百餘裏外的龍門縣,絳州府兵和程咬金的欽差衛隊護送著金頂棺槨和柳銀環、昭陽以及薛金蓮向著靠近龍門縣的薛家祖墳所在的山林趕去。


    足足千餘人的隊伍以程咬金、羅通等人為首,車馬緩緩前行著。


    一番忙活之後,在天色將晚的時候,總算是順利安葬好棺槨,眾人也是在山林之外的空地上搭起行軍帳篷住了下來。


    夜色漸晚,用過晚餐的程咬金、羅通等匯聚在了程咬金的軍帳之內。


    “程叔叔,你把我們都叫過來幹什麽?”羅通當先開口問道。


    程咬金沒好氣的瞪了眼羅通:“好你個羅通,以前我還以為你有些腦子,如今看來也是沒腦子的笨蛋一個。我叫你們來還能幹什麽?當然是想辦法將仁貴引出來!”


    “程叔叔。薛大哥如果真的不想見我們,我們就算在這兒耗著也是白搭!”尉遲寶林搖頭無奈道。


    程咬金則是哼了聲道:“憑你們一個個豬腦,當然想不出辦法!”


    “程叔叔,這麽說你是有辦法了?”尉遲寶慶略有些不爽的看向程咬金。


    瞥了眼尉遲寶慶的程咬金。便是自信笑道:“當然!俺老程是什麽人?想當年,我和你們老爹一起打天下的時候,真正動腦子的,老秦和羅老弟都隻能算半個,大號黑半個都算不上,俺老程才算得上完整的一個。”


    “哎喲!那程叔叔你算是軍師了啊!”羅通忍不住笑道。


    白了眼羅通的程咬金,便是道:“俺老程可算不上軍師,也沒那個本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老師算計太累。那牛鼻子比我有腦子的多,他一個人的腦子比十個人、一百個人都有用。不過。他能算計得了軍國大師,想請人出山這種小事,他就沒有俺老程有法子了。”


    “行了,程叔叔,別吹了。說說你的辦法吧!”秦懷玉忙道:“西北戰事緊張,咱們在這兒可拖不起。早日說服薛大哥,也好早日迴朝整訓軍隊啊!”


    程咬金一聽不由瞪了眼秦懷玉:“你小子,什麽叫吹啊?俺老程這叫老謀深算,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聽說過沒有?”


    “好了,程叔叔,您就快點兒說吧!”羅通也是對程咬金有些無語。


    哼了聲。程咬金這才輕咳一聲緩緩開口道:“首先,咱們要找個借口留下來,在這兒守著。我保證,肯定可以發現一些貓膩來。”


    “我還以為有什麽好法子呢!守株待兔,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啊?”尉遲寶林搖頭道。


    看尉遲寶林那有些鄙視自己智慧的表情,程咬金頓時沒好氣道:“你小子不動一點兒腦子。你以為你程叔叔我光守在這兒什麽都不做?那是笨蛋做的事!”


    “那程叔叔,您還想做什麽啊?”羅通挑眉問道。


    “羅通,別陰陽怪氣的,”瞪了眼羅通的程咬金,便是轉而看向眾人露出一絲神秘表情低聲道:“挖墳!”


    “什麽?挖墳?”尉遲寶林一聽頓時瞪眼道:“程叔叔。你這也太過分了吧?這麽缺德的事情你也幹得出來?”


    程咬金聞言險些被一口氣噎死,翻了個白眼看向尉遲寶林道:“好小子,你說我缺德?你程叔叔我像是缺德的人嗎?我程咬金一輩子什麽時候幹過缺德的事?”


    尉遲寶林見程咬金瞪眼看向自己一副激動的樣子,頓時縮了縮腦袋不說話了。


    “哎,程叔叔,別動氣!”幫程咬金拍著後背的羅通,賠笑道:“不過程叔叔,我也覺得這事您要是幹了,實在是有些缺德。”


    程咬金側頭看向羅通,略微沉默旋即便是抓起一旁的酒壺要向羅通腦袋上砸去。


    “別別!程叔叔,我跟你開玩笑呢!”羅通慌忙躲閃。


    另一邊秦懷玉也是忙上前伸手拉住了程咬金,眉頭微皺道:“好了,程叔叔,您到底怎麽想的啊?你真準備偷偷挖墳檢驗啊?”


    “是啊!程叔叔,萬一薛大哥要是真的..你把墳給挖了,我們怎麽對得起薛大哥啊?”尉遲寶林和尉遲寶慶兄弟也是一臉為難的忙道。


    程咬金卻是瞪眼道:“不弄清楚情況,你們對得起皇上,對得起朝廷嗎?再說了,我們是找仁貴去掛帥的,等他迴了朝,自然有機會洗刷以前的冤屈。要不然,不管他是生還是死,永遠都要頂著汙名。這樣,你們便對得起他嗎?”


    “放心!俺老程保證,這薛仁貴十有*不可能死。如果那埋葬的真是他,大不了俺老程親自下去跟他賠罪,總行了吧?”程咬金轉而又激動忙道。


    羅通一聽連賠笑道:“程叔叔言重了,還不至於讓您陪葬啊!怎麽說您也是三朝元老,功勳卓著,您要是留在了這兒。我們迴去也不好跟皇上交代啊!”


    “哎!我說羅通,你小子咒我早死是吧?”程咬金瞪眼鬱悶的看向羅通。


    羅通卻是賠笑連道:“程叔叔,侄兒哪敢啊?這不是跟您開個玩笑嗎?”


    “就是!就算是死,您老也要死在西征的戰場上不是?”尉遲寶林也是忙點頭道。


    陳咬金一聽更是火冒三丈:“嘿!我說。寶林,你小子連俺老程要死的地方都給我定好了,啊?”


    “不不,程叔叔,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尉遲寶林慌忙搖頭,同時心中一陣鬱悶,今天這老頭子怎麽了,怎麽好像被瘋狗咬了一樣,逮誰咬誰啊?


    尉遲寶慶含笑解釋道:“程叔叔,我哥是說啊。您老如果死在西征的戰場上,那就對了。”


    程咬金聽到尉遲寶慶這話,頓時瞪眼看向尉遲寶慶,雙目之中好似要噴出火來般。


    “不會說你就少說兩句!”尉遲寶林沒好氣的迴頭瞪了眼尉遲寶慶。


    “好了,好了。都別鬧了!”秦懷玉有些看不下去了,皺眉忙道:“程叔叔,就算我們開棺驗屍,知道死的不是薛大哥,那怎麽樣才能把薛大哥請出來啊?”


    程咬金沒好氣的悶聲道:“請他?他有那麽大麵子嗎?”


    “都請第三次了,麵子的確不小,”尉遲寶慶悶聲嘀咕道。


    程咬金微微瞪了眼尉遲寶慶。隨即繼續開口道:“這想要讓一個人出來,方法太多了。但這些方法,都離不開一點兒。”


    “離不開什麽?”尉遲寶林略帶好奇的問道:“程叔叔,您就別賣關子了。”


    羅通則是沒好氣的道:“離不開一個出來的理由!”


    “哈哈,沒錯!總算有肯用腦子的了,”程咬金笑看了眼羅通。隨即便是自信道:“咱們隻要給仁貴這個必須要出來的理由,他就一定跑不掉。”


    目光微閃的秦懷玉,瞥了眼程咬金道:“程叔叔,明說了吧!您想到什麽好辦法?”


    “嗬嗬,天機不可泄露!到時候啊。你們就知道了,”程咬金卻是神秘一笑。


    見狀表情一滯的羅通等人,旋即便是彼此相視一眼,各自鬱悶無奈的起身向外走去。


    “哎,怎麽都走了,還沒商量好呢!”程咬金一看頓時瞪眼鬱悶喝道:“一群混小子,每一個肯用腦子的。指著你們,什麽事都辦不好。可憐我老程,這麽大一把年紀了,還要那麽操勞,辛苦命啊!”


    ...


    次日一早,昭陽和薛金蓮以柳銀環身體不適為由,讓前來吊唁的六大禦總兵帶著親兵護衛送他們去不遠處的龍門縣去了,正好為程咬金等挖墳提供了良機。


    當日午後,程咬金等便是準備好一切,撐起涼棚,準備開棺驗屍了。


    這一驗,結果自然不必多說,棺材裏躺著的乃是薛家一個照顧柳銀環長大的奶媽子,並不是我們的薛大元帥。


    事情弄清楚,重新安葬了棺槨之後,程咬金等聚在一起,彼此相視都是鬆了口氣。


    “太好了,薛大哥沒有死!”尉遲寶林兄弟和羅通、秦懷玉都顯得很是高興。


    “咳!怎麽樣,俺老程算的夠準吧?是不是有些那牛鼻子能掐會算的味道了?”程咬金略帶自得的看向眾人道。


    見眾人低頭不語,略顯鬱悶的程咬金這才重重的咳了聲道:“好了!既然確定薛仁貴沒死,那麽咱們的計劃就可以開始了。這次,就算薛仁貴在老鼠洞裏,咱們也要把他挖出來。”


    “咳,程叔叔,那是您的計劃,我們還什麽都不知道呢!”羅通提醒道。


    程咬金瞪了眼羅通,轉而道:“好,現在我就告訴你們我的辦法!要讓薛仁貴出來,必須要有一個能夠讓他出來的理由。所以,我們要從他現在最看重的東西上下手,那就是他的家人。如果他的家人出現危險,他一定會出來。”


    “程叔叔,不行!你不能傷害兩位嫂子和金蓮侄女!”尉遲寶慶頓時激動道。


    有些無語看了眼尉遲寶慶的程咬金,咬牙道:“我說了要傷害她們了嗎?我有說過要真的傷害她們嗎?你小子,出門帶沒帶腦子?”


    “您就當我沒帶好了!”鬱悶嘀咕了聲的尉遲寶慶,便是低頭不語了。


    見狀,程咬金徹底無語,也沒心思和他扯淡了,直接道:“那個,具體的事情是這樣的....”


    “大家都記住自己的任務了嗎?”仔細介紹一遍的程咬金又重複的問了句。


    羅通他們彼此相視一眼,都是略顯鬱悶、有氣無力的應了聲:“是!明白!”


    “沒吃飯啊你們?”程咬金沒好氣道:“沒有一點兒氣勢,這樣子怎麽上戰場打仗?啊?”


    “是!程叔叔!”霍然起身的羅通等人,大聲應了聲。


    捂著耳朵微微皺眉的程咬金,瞪了眼他們站起身來:“你們這幫小兔崽子!都給我認真點兒,別辦砸了,到時候丟的可不僅僅是我的臉麵。寶林寶慶,尤其是你們兩兄弟,別給我出漏子。”


    “程叔叔,您就放心吧!”羅通說著便是忙拉著秦懷玉等轉身離開了軍帳。


    目送他們離去的程咬金,不由搖頭一笑:“嗬嗬,仁貴啊!這迴,可別怪俺老程不仗義了,誰讓你給我吃了個閉門羹呢?”


    ...


    數日之後,頭七之後,柳銀環等人來薛家祖墳上了墳之後,便是在程咬金等以及劉待禦總兵帶著欽差衛隊、府兵的保護下向著絳州城而去。


    而在他們迴到絳州城之前,薛仁貴和薛楚玉父子也是悄然的迴到了王府之中。


    父子二人恐怕也沒有想到,很快程咬金的算計便要進行,一場鬧劇在絳州城的並肩王府內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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