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的不聲不響。程桉心裏煎熬啊,所謂情敵見麵分外眼紅,她不知道兩個男人現在作何感想,反正自己挺尷尬的,除了埋頭吃飯還是埋頭吃飯,周遭靜謐的可怕,耳邊隻剩了掛壁時鍾滴答滴答的走動,甚至連咀嚼聲都沒有,兩個男人吃飯都貴氣十足,平常會砸吧嘴的也隻有她,但今天這個狀態哪裏是她能大吃特吃的?心驚膽戰的混過了二十分鍾,終於有人放下碗筷了!


    程桉立馬就跟著他撒手,裝模作樣的往椅背一靠,“啊,吃的真飽!”


    那邊紀則裏輕鬆的笑,熟絡的起身進廚房漱口,順便……播了個電話。


    出來的時候他目之所及是程桉在乖巧的收拾餐桌,而林安明則是在陽台外麵吹風。勾起一抹痞笑,他也不急著離開,玩轉著手機坐到了客廳的沙發裏,曲肘抵著腦袋,他在等償。


    程桉收拾好餐桌從廚房裏出來,一眼就見到了沙發上的那尊大佛,她直徑走過去,眼睛卻是往陽台那邊探,男人頎長單薄的背影有些蕭瑟,看的她心頭一緊。


    踢了踢麵前人的腳,“鬧夠了吧?”


    語氣不算生氣,她和紀則裏其實還是有感情的,雖然不是男女之情,但兩個人畢竟以男女朋友的方式相處了近四年,所以程桉在潛意識裏已經把他當做了自己的朋友,可以信賴和依靠的朋友,和張抒一樣。


    “飯也蹭了還不走?”往旁邊一坐,下逐客令。


    紀則裏一臉無辜,可憐兮兮的望向她,“小安安,你就對我這麽狠心?”


    大丈夫能屈能伸,適當的時候要他賣臉賣感情都無妨,甚至是賣身也願意啊。


    然而程桉無動於衷,“對,我這個人就是這麽鐵石心腸,所以大爺你行行好饒了我吧,早點迴家睡覺?!”


    語氣之間多了一些焦躁。她好不容易才和林安明重修於好,可是在和好的這半個下午裏,卻逐漸意識到兩個人之間的隔閡並沒有完全修複,男人的變化顯而易見,極其缺乏安全感,害怕失去她。


    所以她更應該規範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要讓他擔心,不要讓他失望,這是她當下唯一能做到的。


    女人的眼裏有光,那種堅定的守護的光。紀則裏心頭晃了一下,視線往陽台那邊看一眼,林安明在接電話。


    “他不走嗎?”淺聲問道。


    程桉循著目光也望過去,可能是兩道視線太過灼熱,林安明突然就迴過頭來,他的臉色並不好看,眉頭蹙的深,最後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他嗯一聲垂下手機走進來。


    “我迴一趟公司。”


    話是對程桉說的,沒有太大起伏,目光卻是深深的看了旁邊的紀則裏一眼。


    紀則裏無能為力的聳聳肩。


    “可是這都快八點了……”


    程桉嘟囔著,藝人就是這樣,跟上24小時全天製班似得,還得隨叫隨到。


    林安明走過去揉了揉她的腦袋,視線卻是落在紀則裏的身上,“紀總不走?”


    一個男人,準確來說還是前男友的男人,深夜待在他女朋友的家裏不走,這事擱誰身上誰都沒法安心。


    紀則裏恣意的雙腿交疊,泯然一笑,“我和程桉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談,你既然公司有事就先走吧,艾琳的脾氣你是知道,最不喜歡遲到的藝人了。”


    艾琳的脾氣。怎麽就知道是艾琳打的電話?倒是絲毫不遮掩這是他的指示,給他的下馬威麽?平舒的唇角忽而一凜。


    “既然這樣那你快走吧,別擔心我,沒事的。”


    程桉的注意點和林安明的不一樣,紀則裏剛剛叫了她的名字,而非平日裏掛在口頭的小安安,可見他是真的有事要和她談。後麵又聽到了誰誰誰不喜歡遲到的藝人,腦子裏立馬出現一個嚴厲的上司形象,於是便勸著讓林安明走了。


    還是工作要緊。


    送人到門口,男人抱著她吻了一下,像是故意做給裏麵的人看,宣誓主權。


    程桉有些羞澀,但也沒怎麽推搡,等到看著人下了樓,關上門進屋,紀則裏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小安安,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不怕我吃了你?”


    嘴巴真欠!程桉不客氣的踩上他鋥亮的皮鞋,狠狠地一下!紀則裏彎下身子倒吸一口氣。


    “女人啊!心腸真狠!”


    “是啊,女人心腸這麽狠,紀少你又何必留戀其中呢?”


    紀則裏眯了眼,看著麵前女人的眼神多了一絲窺探。


    “真的不打算再考慮考慮我?程桉,我能滿足你所有女人的幻想,無論是物質還是生活。我說過我可以娶你,不是開玩笑,如果你對這一點持有懷疑,我明天就可以帶你迴家,甚至今晚就能公布戀情。再看看林安明,歸根究底除了一張還算可以的臉,沒身家沒背景他拿什麽給你幸福?是,他現在是很紅,但是娛樂圈新人輩出,他能保證自己紅三年?還是五年?程桉,愛情並不是一切,你也過了小女生的年齡,應該要懂得分辨優劣。”


    好長一段大道理,可歸根結底還不就是愛情和麵包?


    老生常談。程桉不禁撐起了下巴,她心裏一直有自己的一杆秤,不是用來衡量重量,隻是用來維持自己的規劃和感受,她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並且這樣做值得讓她高興,這樣就可以了,沒有那麽多的考慮,隻要堅定自己的心意和心情,那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那麽重要。


    她可能有一點任性,但這至少確保自己不會失去快樂。生活本來就沒有固定的形式,那麽她為什麽不可以過的燦爛一點呢?愛情並不是一切,可麵包也不會是她的全部。


    程桉抱了枕頭擁在懷裏,無聲看向麵前的男人,眼裏多了一份感謝。她是真的感謝他,感謝他在那四年裏給予過她力量。


    偏頭苦思,“那怎麽辦,我就是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還有救嗎?”


    紀則裏眼尾直跳,突然有種一拳打到棉花的無力感,合著他剛剛的苦口婆心都白說了?無奈一歎,雖然來之前就不怎麽抱有希望,但這會兒心裏還是微微的失落了啊,麵前的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要聰明和堅定。


    既然如此,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程桉,我們做一筆交易吧。”


    ……


    翌日清晨。


    各大周刊報紙上至財經下至娛樂都刊登了同一條消息:紀家長孫自爆將訂婚,女方係灰姑娘一躍豪門。


    所有的報道都是同一標題同一內容,旁邊附一張兩人大學時期的親密照,盡管程桉的臉打了馬賽克,但熟悉她的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來,比如張抒,比如林安明,比如她的父母、親戚、朋友。


    手機從早上新聞出來開始就沒有停過,這個頻率讓程桉越發心悸,屏幕上閃爍的名字走馬觀燈的過,她不敢接,整個人都如臨大敵,如果昨晚沒有答應紀則裏……


    可她答應了!


    一整夜幾乎沒有睡著,不斷想著理由,要怎麽和父母說?要怎麽讓張抒接受?林安明那邊又該怎麽辦……


    索性關了機,程桉煩躁的抓亂自己的頭發,心裏又慌張的不行,從小到大都沒有遇過這麽大的事,她一個人根本承受不來!


    思來想去,還是得和家裏說一聲。


    電話播過去,那邊一向和藹和親的母上大人第一次吼了她:“死丫頭!終於打電話迴來了?還敢和男人私定終身!!你娘我同意了嗎?!啊!看你迴來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旁邊嚴肅的父親插話:“是不是桉桉打迴來的?你讓我跟她說!”


    程桉從小就很怕父親,別看父親每次都很寵愛的叫她桉桉,但那都是假象啊!拿鞭子抽她的時候可一點都不手軟。加上她小時候又皮的很,所以沒少挨父親的打。


    幾乎是立馬就從床上蹦起來,“媽!媽!喬大美女!可千萬別讓我爸接啊,不然我就真跟別的男人跑了!”


    於是喬琳給了自家老公一記眼神,並說:“我們母女倆有要事商議,你走遠一點。”


    程青文負手站著臉都黑了,奈何一物降一物,還是默默走到了旁邊看電視,然而卻耳朵靈敏的豎起來——


    程桉鬆了一口氣。


    然而喬琳卻把手機扔在桌上點了免提,“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好好說啊,我的乖女兒。”


    濃濃的殺氣啊!程桉吞了吞口水,決定坦白從寬。


    “那、那什麽,就是我大學的時候不是交了個男朋友嗎?就、就是他。”


    程青文驚呆了,他都不知道自家女兒居然交過男朋友!


    其實說起來喬琳是知道紀則裏的,有一年暑假,她無意接了女兒的一個電話,對方一開口就是小安安,她那會兒心裏就想,這很有可能就是她未來得女婿啊,於是就多問了幾句,沒想到最後掛電話的時候發現自己什麽都沒問出來……


    看來她這個女婿不簡單啊!


    “你那個男朋友不是畢業就分手了?”


    程桉娓娓道來,說那時候分手是迫不得已雲雲,她們雖然分開三年,但後來見麵了發現雙方都餘情未了,於是立即又舊情複燃。還特別強調她之前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豪門,也為兩個人的差距鬧過分手,奈何對方死纏爛打她才勉強原諒他……


    真是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這麽多年惆悵綿長的愛情小說給予她瞎編亂造的無限靈感!


    程桉知道她母上大人一定會相信她的!因為喬女士可是三十年的言情小說迷啊!


    果不其然,喬琳開口了,心情看起來好了不少,“你這個丫頭就是傻人有傻福,沒遺傳到我半分姿色偏偏就招帥哥喜歡,以前隔壁姓林的那個小子,每天練琴半小時看你就去了十分鍾,要不是你爸不同意你倆早戀,我早就把他當女婿培養了,不過也幸好,我前陣子聽說他們家早年搬走原來是破產了,怪可憐的,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旁邊程青文聽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這都說的什麽啊,陳年舊事了還提他幹嘛!實在是坐不住了,走過去接起電話。


    “桉桉啊,爸跟你說,你要是還當我是你爸就把小夥子帶迴來見個麵,不能因為他們家有錢咱就自卑啊,是不是?你把人帶迴來,爸替你好好考驗考驗他,萬一是個不流入的公子哥呢?是不是?下周記得把人帶迴來啊,不然你也別迴來了,就這樣!”


    啪,掛了電話。


    程桉還沒反應過來,腦子裏混沌一片,耳邊隻剩了那句:以前隔壁姓林的那個小子,每天練琴半小時看你就去了十分鍾。


    那麽就早開始,喜歡她了嗎?


    手機才放下,又是一陣響鈴,屏幕顯示:林先生。


    前所未有的兵荒馬亂踏過她的心髒,程桉無所適從,拚命讓自己冷靜,顫著手接起來。


    “開門。”


    男人冷漠至極的聲音滲進耳朵裏,程桉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軟著腿出去開門,林安明握住她肩膀的手幾乎要將她肩骨捏碎。


    “疼!”痛苦的聲音從嘴裏溢出。


    男人咬牙關上門將她抵在門後,“疼?程桉,你有我疼嗎?”


    昨晚還口口聲聲對他許諾,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不會再有別人,隻有你。這就是她的隻有?不過一晚,不過一晚就準備和別的男人訂婚,她到底把他當什麽!


    昨晚就不應該讓紀則裏一個人留下!林安明臉色突然僵了僵,像是想到了什麽,哽咽著聲音。


    “是不是他昨晚……沒有走?”


    他想不到別的原因!現在也寧願是這個原因!這樣至少她是被迫的!


    “沒有。”


    他說的隱晦,但程桉知道。


    沒有,她沒有和紀則裏發生關係,紀則裏也沒有因此威脅她,他們隻是做了一場交易,一場不能說的交易。


    “那是為什麽?報複我?”


    男人無聲發笑,他何曾把自己放的這麽低,何曾這般惦念過一個女人,何曾讓自己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遇見程桉之後,他的世界都變了,連空氣都清晰,連陰天都明媚,連生笑都尋常。


    這一生,再也沒有這麽確切的愛了。


    他想。


    “不是,不是……”


    程桉咬著唇不讓自己流淚。


    她又哪裏好過?心如刀割也不過如此,一點一點的撕開她的肌膚,尖刀直刺骸骨,生痛欲絕,去而又返!可是能怎麽辦,她能做什麽,擁抱他嗎?擁抱過後呢?還是一個死結,沒法解的,沒人能解,隻有時間,隻有時間能吹開著一切。


    她隻能熬,慢慢的熬,等他們都熬出頭。


    “林安明,你相信我嗎?”


    很輕的聲音,帶一點哭腔,但還沒有哭,她在極力忍住。


    男人眉頭緊鎖,抿著唇沒有出聲。他漆黑的眼睛星光點點,那麽悲傷,那麽深情,那麽另人動容。


    程桉幾乎是一下就決堤,眼眶再也無法承受眼淚的洶湧,滿滿的,逃離似的溢出來,像是沒有盡頭,止不住的流。


    不敢投進麵前的懷抱,怕他身上的清香會迷惑她的意誌,生怕自己,會動搖。


    手機鈴聲乍然而起。


    不是她的,是男人的。


    林安明這會兒情緒穩了下來,但眼睛依舊深邃的注視著程桉,當著她的麵接起電話。


    那邊allen火氣很大,“你跑哪裏去了?簽售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到底在幹什麽?!是不是去找她了?林安明,你他媽沒個女人會死?十分鍾,趕緊迴來!俞桑這邊替你撐不了多久!”


    直接掛了電話。


    程桉抹了把臉上的淚,她沒想到對方是工作轉態下跑過來的。


    “再不走來不及了。”低低的糯聲。


    “解釋。”


    他在等一個解釋。


    “沒有。”


    她沒有解釋。


    “那你要把我怎麽辦?”


    啞了聲,第一次沒有立場,第一次失去方向,第一次把自己交到對方手裏,褪去一身驕傲,換她一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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