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妹妹?我記得姚神醫有個表妹,莫非你說的就是這位顧家表妹?”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隨後還有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並且還夾雜了細微的哀求聲——


    “殿下,殿下,聖人正在召見下臣,容奴才通傳一聲可好?”


    “殿下請留步,殿下~~”


    “殿下~”


    聽到那道聲音,再捕捉到這些細微的響動,聖人忍不住掌心拍在了額頭上,低下頭,無奈的喚了聲,“阿嫵,你來了?!”


    聖人的話音方落,妙真大師一身灰色的尼姑袍走了進來,身後緊緊跟著三四個內侍。最新章節全文閱讀


    隻見那些內侍滿臉怯意,雙手微張,既想攔下不請自入的妙真,偏又不敢。


    聖人早已習以為常,衝著內侍們擺擺手。


    幾個滿臉苦逼的內侍如臨大赦,慌忙欠身退了出去。


    “見過聖人。”


    妙真甚是敷衍的點了下頭,權當行禮。


    聖人身側侍立的太監總管最了解這對兄妹的感情,也最清楚妙真的脾性,根本不用聖人吩咐,徑直命人搬來了一個鼓墩放在禦座下首。


    妙真非常坦然的走到近前,一屁股坐了下來。


    “姚神醫,你繼續啊,”


    妙真衝著早已看呆了了姚希若揚了揚下巴,“說說吧,齊顧氏都做了什麽?竟讓你特意跑到聖人跟前請罪?”


    齊顧氏?!


    姚希若心中暗喜,聽妙真這口氣。似乎對顧伽羅有了意見呢。難道陶祺的計策已經成功了,她順利‘離間’了妙真和顧伽羅的關係?!


    若非如此,妙真怎會用如此冷淡的語氣吐出‘齊顧氏’三個字?


    要知道。過去妙真每每提及顧伽羅,都會親熱的叫她‘阿羅’呢!


    好,離間成功了最好!顧伽羅最大的靠山倒了,如今又惹出了‘禍事’,哼哼,她倒要看看,這次顧伽羅會是怎樣一個下場!


    姚希若心裏暗搓搓的想著。臉上卻依然擺著一副畏懼、愧疚的模樣。


    咬著下唇,她帶著一絲哽咽說:“大皇子的病並不是病,而是、而是中了一種奇毒。”


    聖人顧不得詢問妙真為何前來。轉而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姚希若身上,“奇毒?什麽毒?大郎一向謹慎,又怎麽會被人找到機會下毒?”


    妙真的臉上依然是淡淡的表情,靜靜的看著姚希若說話。


    姚希若忽然重重的一個頭磕在地上。“民婦有罪。都是民婦不好,若不是民婦一時心軟,這種奇毒也不會流入京城,更不會害了那麽多人!”


    聖人性格剛毅、果決,為人行事向來都是雷厲風行,最見不得這種拖拖拉拉、囉囉嗦嗦的說話方式。


    嘭!


    聖人一巴掌拍在了寶座的扶手上,冷聲道:“齊姚氏,有什麽話直接說。不要東拉西扯的。”


    妙真閑閑的撫弄著自己的袖子,幽幽的插了一句:“是呀。就算是想要謝罪,也麻煩你先把事情說明白了。你這般絮叨,知道的是你誠心謝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賣關子呢。最新章節全文閱讀”


    姚希若的啜泣聲停滯了下,暗暗的罵了句:該死的妙真,真真可惡,若非忌憚你手裏的黑暗勢力,我早就給你好看了。


    有神奇的係統傍身,過去許多不可能做到的事,現在姚希若都能輕鬆辦到。


    她與妙真接觸雖然不多,可若是有心給她下毒,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的。


    姚希若心裏吐著槽,臉上卻不敢表露任何痕跡,她顧不得‘鋪墊’了,直接進入主題:“大皇子所中的毒名曰鶯粟子,是用鶯粟果熬製的湯汁炮製而成。”


    姚希若口齒清晰的將毒品的來曆、藥理以及服用後的後果都說了出來——


    “逍遙丸、神仙膏皆是鶯粟子製成的,少量服用的話,可以幫助病人緩解傷痛,安神助眠。”


    “然而,一旦服用過量,便會成癮,時日久了,人就會被丸藥控製,迷失了心智。”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種丸藥一旦成癮就無藥可醫,哪怕每日繼續服用,人也會被慢慢的毒死。直至最後形銷骨立,毒入骨髓後被吸取全部生機而慘死!”


    姚希若說得還算客觀,即便如此,聖人和妙真聽了也都暗暗吸氣不已。


    聖人和妙真不是普通人,本質上,他們都是搞政治的領導者。


    聽了姚希若的話,他們很快就想到了,如果任由什麽逍遙丸、神仙膏肆意流傳,那麽用不了多久,朝中便無可用的官員,軍隊也會被腐蝕得幹淨。


    用不了幾年,整個大齊王朝都會被丸藥侵蝕。


    到了那時,都不用什麽韃子、瓦剌、倭寇來犯,大齊自己就從內部給垮掉了。


    沒聽姚希若說嘛,這種藥可以讓人成癮,成癮的病人,為了能繼續吸食丸藥,便會做出許多喪盡天冷、滅絕人倫的禍事。


    在這樣的藥丸控製下,殺父弑君對癮君子而言,真心不是什麽困難事咧。


    且有了大皇子意外染毒這件事,聖人不禁擔心,若是這種丸藥流入了禁宮,或者被有心人悄悄混入了他蕭燁的禦膳裏……


    後果,將不堪設想!


    聖人這般性格的人,絕對無法容忍自己陷入被人控製的境地。


    所以,鶯粟什麽的必須銷毀,炮製、販賣逍遙丸、神仙膏的人也必須嚴懲!


    “是誰?是誰弄出了這種禍害人的玩意兒!”


    聖人忍著怒氣,沉聲問道。


    姚希若知道聖人動了真怒,眼下絕對不是‘賣關子’的時候。她趕忙說道:“是太醫院院正賀院正的女兒,翰林院趙翰林的前妻賀氏發現鶯粟子的這一藥用,並且與人合作悄悄炮製出丸藥。最後借濟民堂進行售賣……”


    妙真的眉心跳了下。


    姚希若這番話的重點絕不是什麽‘賀氏’,而是那個與她合作的人。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人定是顧伽羅無疑!


    果然,就在妙真思索的當兒,姚希若已經咬牙說出了‘始作俑者’,“而資助賀氏炮製藥丸,並幫她種植鶯粟子的。不是旁人,正是民婦的表妹兼妯娌,齊顧氏!”


    終於說出了她最想說的話。姚希若再次五體投地的叩首請罪:“聖人恕罪,香兒妹妹會做出這樣的事,絕對不是有心的,她、她定是被賀氏蒙蔽。還有。香兒妹妹這麽做。也絕不是為了害人,她、她隻是想為烏蒙的農戶尋找一條致富的道路,烏蒙富足了,齊大人的政績也能好看些。”


    這話,絕對有火上澆油之嫌啊。明著是幫顧伽羅求情,事實上卻是直接敲死了她的罪名,並且還幫她找到了這麽做的原因——為了幫助夫君賺取政績。


    唔,這個理由很靠譜啊。


    總比什麽賺錢、被人騙之類的理由更有說服力。至少聖人已經信了兩分。


    姚希若還在說,“當日濟民堂出售逍遙丸和神仙膏的時候。民婦就有些擔心。是藥三分毒,每一種成藥丸劑,都要經過一段時間的驗證。可那兩種丸藥,從沒有進行這方麵的實驗,竟是直接拿給人食用。而且最初還打出了免費試用的旗號……民婦命人買了一些,研開了,細細研究了一番,發現裏麵竟有大量的鶯粟果汁,這、這可是能要命的東西啊……”


    姚希若隻把自己說成了發現禍害,卻礙於人情、攝於某人勢力等多種原因,卻沒能將此事揭露出來。


    而她數次前往濟民堂,多次與賀氏接觸,也絕不是同謀,而是打探情報,並且想方設法的予以勸阻。


    姚希若甚至還說道,“民婦接到聖人的旨意,準備啟程返京前,特意去了趟烏蒙。民婦苦口婆心的勸說香兒妹妹要防備賀氏,不要跟她進行什麽‘合作’,還勸她將那漫山遍野的鶯粟都焚毀了,結果、結果……嗚嗚,香兒妹妹被賀氏蠱惑了,根本就聽不進任何勸說。”


    姚希若的嗓音帶著顫抖,膝行兩步,嘭嘭的磕了好幾個頭,“但,聖人,香兒妹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定是不知道鶯粟子的危害,所以才會被人輕易蒙蔽。民婦也有罪,明知道、唉,民婦該早些將此事上報,如此大皇子和京中的權貴們便不會受苦了。”


    妙真冷眼瞧著,忽然插了一句:“漫山遍野?你說齊顧氏命人種了一大片的鶯粟?可是我怎麽記得,齊顧氏隻是覺得鶯粟花好看,在自家種植園周圍種了一些作為點綴,怎麽就成了專門種植毒物了呢?!”


    姚希若被妙真這橫來一句嚇了一跳,心急速的跳了跳。


    不知為何,她聽妙真的話,總有些怪怪的感覺。


    明明妙真對顧伽羅已經非常冷淡,全然沒了過去的寵溺與照顧。可話裏話外卻還在顧伽羅說話。


    這、這……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


    姚希若心裏打著鼓,嘴上卻繼續說道:“這個民婦也不太清楚,民婦並沒有親眼見過齊家的種植園。不過烏蒙府衙曾經以香兒妹妹的名義招募了幾百農夫,圈了一大片山林作為種植園,那個賀氏,更是三不五時的往種植園跑。”


    姚希若想了想,又補了句:“哦,對了,賀氏為了利誘香兒妹妹,還特意提前支付了幾萬兩銀子,專門用以支付幾萬斤的鶯粟果。”


    “幾萬斤?”


    聖人被嚇了一跳,大皇子也就吃了幾個月的逍遙丸,總量加起來不超過一百斤,如今都被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好家夥,齊顧氏和那個什麽賀氏更狠,竟直接弄出了幾萬斤,她們這是想做什麽?


    莫非真想毀掉他的大齊王朝?


    思及齊顧氏和妙真的關係,聖人生氣歸生氣,卻沒有立刻做出反應,而是扭頭看向妙真,“阿嫵,這事你看——”


    妙真冷著一張臉,絲毫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聖人依照律法裁決便是。”


    姚希若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很快就聽到妙真說了句:“不過,此事關係重大,需調查清楚才是。萬一齊顧氏真如她自己所說,她種鶯粟隻是為了賞賞花,卻無端落了罪,豈不是太冤枉了?如果種個鶯粟也有罪,那連我豈不是也該被抓起來?畢竟我的靜月庵上,如今正盛開著一大片的鶯粟花咧。”


    說到這裏,妙真突然勾起嘴唇,對聖人說道:“還別說,那鶯粟花果然好看,一大片紅得發紫的花朵兒,看著就讓人沉醉。”


    聖人的嘴角抽了抽,心道:阿嫵,眼下真心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還有,你都知道罌粟不是什麽好東西了,不說趕緊命人拔除,卻還一臉陶醉的說什麽‘好看’?


    好看,對,鶯粟花確實好看,可問題是它有劇毒啊,結出的果子更是罪惡之源,決不能讓此物在大齊存留!


    聖人整理了下思路,沉聲說道:“阿嫵說得有理,這件事必須調查清楚。這樣吧,朕即日派遣錦衣衛前往烏蒙實地調查。如果齊顧氏真的與賀氏勾結、蓄意種植奇毒,為了一己私利而置天下安危於不顧,朕必當嚴懲不貸。”


    說道‘嚴懲’時,他還是忍不住看了眼妙真。


    妙真卻沒有什麽劇烈的反應,隻淡淡的點了下頭。


    聖人的心落下一半,繼續說道:“當然,如果證明齊顧氏是清白的,朕也絕不會冤枉了。而你,齊姚氏,卻有誣告之嫌咯。”


    他又偷瞟了妙真一眼,果然看到了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姚希若愣了下,不對啊,聖人和妙真怎麽沒有按她的劇本往下演?


    接下來不是該‘聖人震怒、且懼怕鶯粟子之毒,狠戾的將罪魁禍首繩之於法’的戲碼嗎?


    怎麽眨眼的功夫,聖人就搖身一變,從受害苦主變成了高冷主判官,而她姚希若忽然從無關圍觀者,變成了‘誣告表姐妹’的嫌疑犯?


    如此一來,就算姚希若成功算計了顧伽羅,她自己也將背負‘薄情寡義’、‘不顧姐妹親情’的罵名呢。


    可聖人已經發話,姚希若滿心想辯駁可又不敢。


    最後隻得抽搭著鼻子說道:“聖人,民婦並不敢確定香兒妹妹就是主謀,隻是聽到了許多風聲,擔心被賀氏牽連,所以才跟陛下您求情。聖人,民婦也希望這件事跟香兒妹妹沒有什麽關係。”


    妙真卻沒耐心看姚希若拙劣的表演,直接站起身,“一言為定。對了,稍候我也會遣人去烏蒙,還請聖人不要介意!”


    說罷,妙真揚長而去,留給皇帝和姚希若一個華麗麗的背影……


    ps:謝謝愛情沒來過、煙雪祭親的月票,謝謝親們的訂閱和支持,o(n_n)o謝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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