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裏,小丫鬟如實將縣主的話轉述了一遍。


    許愛驚喜不已,聲音都有些發顫了:“縣主請我去參加賞花宴?這位姐姐,你不是逗我開心吧?”


    小丫鬟見不得許愛那上不得台麵的小家子氣,學著主母的樣子,矜持的點了下頭,“許姑娘說笑了,奴婢哪敢隨意胡言?縣主和大奶奶都等著許姑娘呢,還請您趕緊收拾下跟奴婢過去吧。”


    許愛瞪大了眼睛,似是被驚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丫鬟不屑的撇撇嘴,不願再看許愛的蠢樣,冷聲道:“奴婢在外頭等著姑娘,姑娘快些梳洗一下吧。”


    說罷,便轉身走了出去。


    許愛臉上的狂喜之色瞬間散去,她眼中閃過一抹玩味,縣主請她這樣一個不受待見的女人去赴宴,這事怎麽看都透著蹊蹺。


    她的丫鬟雀兒卻喜滋滋的捧著一套嶄新的襦裙走了過來,“小姐,二爺還真是說話算話,昨兒剛讓人傳了消息,說是縣主對您的態度已經鬆動了,今個兒縣主便請您去赴宴。”


    雀兒一邊說著,一邊幫許愛褪去家常的衣衫,眼睛裏泛著興奮的光芒:“聽說今日賞花宴來的客人都是京中數得上的豪門貴婦,隨便哪一位的身份都比咱們的知府娘子都要高,小姐,待會兒您可要好好表現,讓縣主和諸位女客瞧瞧,您跟那些貴女們也不差什麽。”


    許愛不置可否,攤開雙手,任由雀兒給她換上衣衫,然後重新梳了發髻,又在臉上塗了些胭脂。


    收拾停當了,許愛沒有耽擱,讓另一個丫鬟留守,帶著雀兒,跟著那傳話的小丫鬟去了二門。


    “愛兒見過縣主。”


    許愛盈盈下拜,動作端得是嫋娜纖巧。


    縣主擺擺手,“許姑娘無需多禮。”


    許愛正想跟縣主致謝,恰在這時,外頭來了一行貴客。


    縣主趕忙低聲吩咐了一句,“許姑娘,你且到我身邊來。”


    許愛眸光閃爍了下,乖巧的應了一聲,然後便退到了縣主的身側。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縣主的另一側站著的並不是齊家大奶奶顧氏,而是縣主的貼身侍女鸚鵡。


    更巧的是,鸚鵡身上穿著錦緞煙霞紅提花褙子,配上一條白色挑線裙子,恰與許愛新做的那套號稱‘京中流行款式’的新衣極為相似。


    “哎喲,大表嫂您來啦,快請進。”


    縣主仿佛沒有發現自家丫鬟和‘貴客’撞衫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依次到來的客人上。


    妙真大師赴宴的消息一傳開,齊家這次的賞花宴絕對稱得上貴客雲集。


    接到請柬的人家,比如齊家的姻親,趙國公府、威遠侯府、大將軍府(也就是馬家)、馮家、宋國公府等等人家全都到齊。


    還有齊家的故交,像英國公府、衛國公府、鎮國將軍府等人家也都相繼到來。


    另外,還有一些嫌棄齊家沒落,卻又不敢明著拒絕的人家,聽到京中第一消息後,也趕忙興衝衝的趕到了文昌胡同。


    至於那幾家‘婉拒’的人家,也厚著臉皮送上門來,左右她們手裏有請帖,側門守候的丫鬟婆子也不敢攔阻。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沒有接到請帖,卻消息靈通的人家,主動跑上門來——來者皆是客,她們就不信,清河縣主還真能將她們拒之門外。


    清河縣主自然不會把事情做得太絕,早早的將心腹曲媽媽派了出去,命她把不請自來的客人逐一甄別後,確定了身份,這才放行。


    一時間,齊家門前車水馬龍,各種規製的車架將整條巷子塞得滿滿當當。


    大長公主領著眾兒媳、孫媳和孫女們走出大門的時候,險些被那些馬車堵得出不了門。


    望著那熱鬧非凡的場景,大長公主神色變化莫名:真是沒想到,還不到一年的功夫,西府便又‘風光’起來了。


    大長公主眼尖,清楚的辨別出了眼前那一輛輛車架的規製,並精準的判斷出了每輛馬車所代表的人家。


    “……嘖嘖,馬氏果然能幹,區區一賞花宴,來得客人竟是比正旦坤寧宮的朝賀還要齊整。”


    大長公主不是個隱忍的人,冷哼一聲,吐出一句陰陽怪氣的話。


    她這話說得有些誅心,言語間竟是暗諷縣主太張揚,連皇後都不如她有體麵。


    如果這話傳了出去,哪怕皇後是縣主的親姑姑,心中也會有些不舒服。


    “唉,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能想到大嫂會那般能幹,連大師那樣的貴人都能請來。”


    搬了新家,住的院子也大了許多,但寧氏卻過得很不開心。


    管家權被剛過門的兒媳婦奪走,任誰也不會樂意。


    這會兒寧氏的心情更差,她和清河縣主做了二十多年的妯娌,兩人也鬥了二十多年,彼此間互有勝負。


    雖然寧氏敗多勝少,可那也是跟縣主平起平坐的‘對手’啊。


    現如今倒好,寧氏混得連個尋常富戶家的太太都不如,兒媳婦對她陽奉陰違,不過半個月的功夫,連那些個眼皮子淺的管事媽媽也開始應付了事。


    反觀縣主,出身高的兒媳婦對她各種孝順、恭敬,總覽家中大權,如今更風風光光的辦起了賞花宴。


    差距如此之大,寧氏根本無法接受。


    心裏憋著氣,寧氏不敢跟婆母嗆聲,直接將矛頭對準了姚希若:“你不是妙真大師的徒弟嗎,咱們家喬遷之喜,舉辦宴席邀請眾親友來新家暖宅,你怎麽不把大師請來?”


    同樣是舉辦宴集,西邊就貴客如雲,隨便哪個都是世家貴婦。


    而她們東府卻冷冷清清,除開姻親,隻有幾個上不得台麵的小門小戶前來。


    寧氏越想越生氣,將所有的過錯都歸到了姚希若頭上,“真真是個廢物!整日裏搗鼓那些歪門邪道有什麽用?還不如多去靜月庵給大師請個安呢。咦,不說還好,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大師迴京好幾個月了,你怎麽也不去瞧瞧她老人家?”


    這可不是做徒弟該有的姿態啊。


    大長公主一記眼刀丟了過來,寧氏硬生生將後頭那句話給咽了迴去。


    姚希若到底年輕,雖活了兩輩子,可兩輩子加起來,她也沒有遇到今天這樣的情景。


    被婆母當眾斥責,還險些將她好容易套到頭上的帽子給摘掉,她不禁又羞又怒,登時漲紅了臉。


    更可恨的是,她還不能辯解。


    怎麽說?


    難道說她跟妙真大師隻是數麵之交,偶爾聽大師講了幾句養生之道?


    難道說她過去在拿著大師的旗號招搖撞騙?


    寧氏這個蠢婦居然還讓她去靜月庵,呸,寧氏當靜月庵是東大街啊,可以隨意亂逛?


    大師沒有揭穿姚希若的謊言,已經是給了姚家莫大的麵子,姚希若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敢主動往大師跟前湊。


    姚希若在心裏把婆婆罵了個狗血淋頭,臉上卻還要做出羞愧的模樣。


    大長公主卻忍不住再次後悔,她當初怎麽就看上寧氏這個蠢東西了呢。


    姚氏是不是妙真的徒弟有什麽打緊?


    隻要她能給齊家帶來利益就好。


    好吧,就算姚氏說了謊,那也不該由寧氏這個做婆婆的當眾戳穿了呀。


    大長公主真想敲開寧氏的腦袋,看看裏麵裝的是泔水還是漿糊!


    冷哼一聲,大長公主道:“寧氏,你是不是不想去西邊賞花?如果不想去就直接說一聲,扯那些個廢話做什麽?”


    寧氏再次當著女兒、媳婦的麵兒被婆婆訓斥,仿佛被狠狠抽了幾個耳光,麵皮兒火辣辣的疼。


    寧氏的嫡長女齊慧之見狀,趕忙上前扶住大長公主的胳膊,輕聲道:“祖母,小心台階,孫女兒扶您走吧。”


    大長公主滿心的怒火,在看到乖巧孫女的那一刹,全都熄滅了。


    罷罷罷,寧氏雖然不好,可也給齊家生養了三兒一女,這些孩子個個都是極好的。


    尤其是慧姐兒,今年都十四歲了,到了說親事的年紀,隔壁來了那麽多貴婦,正是給慧姐兒相看婆家的好機會,寧氏作為母親和一家主母,也必須出席。


    大長公主輕輕拍了拍齊慧之的手背,“還是我慧姐兒最貼心。走吧,時辰不早了,咱們好歹是半個主人,還要幫襯著招唿客人呢。”


    寧氏和姚希若都垂著頭,低低的應了一聲,然後緊跟大長公主下了台階。


    小秦氏和賈姝一直都沒有吭聲,老實得像一對鵪鶉,悄無聲息的跟上大部隊。


    二門的垂花門裏,縣主和顧伽羅還在迎客。


    京中有名號的貴婦已經來了七七八八,縣主暗暗算著,覺得差不多的時候,便跟剛剛進門的英國公世子少夫人一起進了花廳,隻留下顧伽羅一人待客。


    縣主走的時候,鸚鵡等丫鬟自是跟隨。


    許愛卻有些反應不及,饒是她自持見過世麵,也被今日的所見所聞迷花了眼睛。


    天哪,這、這才是真正的豪門宴集啊。


    還有那些貴婦們,個個衣衫華美、珠光寶氣,身上還散發著她從未聞過的香氣。


    還有她們的儀態、談吐,更是優雅得不似凡人。


    繁花錦繡、富貴滿堂,今日許愛總算明白了其真正的含義。


    不知不覺間,許愛竟生出了些許的自卑,感覺自己跟這裏格格不入,就好像闖入天宮仙境的無知村婦。


    原本,許愛也想像雀兒說得那般好好表現,但人家貴婦們連眼角的餘光都欠奉一個,更談不上欣賞她的‘美好’了。


    顧伽羅默默的望著許愛呆愣的模樣,心中暗暗豎起了大拇指:婆母大人的這個下馬威果然厲害!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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