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晉?”顧瓊的手指輕輕滑過紙頁上的名字,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深入骨髓的恨意。


    “父親專門派人調查過,這人是冀州有名的孝子,為祖父、父親接連守孝,而耽誤了婚事,”


    顧伽羅不看好曲晉,卻還是將顧則安的調查結果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顧瓊。


    “還是個大孝子?”


    顧瓊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自古至今,國人都覺得但凡孝子,品德都不會壞到哪裏。


    但跟曲晉做過近十年夫妻的顧瓊卻很清楚,這人是怎樣一個表裏不一、虛偽涼薄的小人!


    還品德好?呸!


    顧伽羅點頭,道:“隻是有一點不好,家裏未免貧寒了些。”


    鄉下小地主一枚,上有寡母要侍奉、下有弟妹要養活,硬件條件真心不怎麽好。


    可一想到顧則安的話,顧伽羅還是如實的轉述:“不過父親說了,此人長得相貌堂堂、頗有氣度,年紀輕輕就考取了功名,是個可堪大用的人才呢。”


    “……”談及到未來夫婿人選的相貌問題,表麵上,顧瓊像所有正常的閨閣小姐那般羞得說不出話來。


    而她正在心裏默默吐槽:人才?可不是人才嘛,靠著顧家一步步的往上爬,然後又審時度勢的站準了隊,前世她身死的時候,曲晉不足三十歲便已經爬到了從四品的京官,前途一片大好!


    可惜的是,她顧瓊卻不想再跟一個偽君子攙和在一起。


    顧伽羅不知其意,繼續介紹其他的幾位父親看好的士子。


    最後低聲問道:“瓊兒,咱們姐妹之間也不說那些個虛話了,你給我一句實話,對於你的親事,你有什麽想法?”


    顧瓊放下那幾張白紙,抬頭飛快的看了顧伽羅一眼,隨後又低下頭,兩隻白淨的手揉搓著衣擺。


    良久,才細若蚊蚋的說了一句:“我、我舍不得家裏人,舍不得師傅,姐姐,我、我不想嫁人了!”


    這話似真非假,有了上輩子的慘痛經曆,顧瓊對婚姻沒有半分期待。


    尤其是現在,她在靜月庵住了這些日子,親身體會到妙真大師的悠閑自在生活,她更不願把自己困在內宅裏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像師傅一樣逍遙自在的過一輩子。


    顧伽羅皺眉,眯眼仔細看著顧瓊,腦海中浮現出宋氏的話,猛地捉住顧瓊的手,急切的問道:“莫非、莫非你也想像大師一樣——”


    顧瓊抬起頭,一雙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看著顧伽羅,那神情仿佛在說:難道這樣不好嗎?


    不好,當然不好!


    顧伽羅閉了閉眼睛,極力控製住激動的情緒,湊到顧瓊的耳邊,隻說了一句話:“大師是永寧公主,你不是!”


    在大齊,不是哪個女子都能像妙真大師這般能享受到真正的恣意的。


    普通女子去庵堂清修,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青燈古佛、清苦孤寂的度過餘生。


    有娘家親人還好,如果長輩們都過世了,那就會淪為任人魚肉的孤苦女子!


    再淒慘一些的,沒準兒還會被惡人轄製,行那汙穢之事呢。


    後頭的那些話顧伽羅沒有明說,但顧瓊不是單純的閨閣千金,前世嫁人後她也曾聽聞過一些不入流的庵堂裏的野尼姑的醃臢事。


    身子忍不住的打了個寒戰,顧瓊沉默半晌,才不甘的喟歎一聲,低聲道:“姐姐說的是,是我想左了。如、如果可以,我想先問問師傅的意思。”


    最近一段時間,大師對她越來越親近了,雖然還比不上陶祺,但在大師眼中,她顧瓊不再是一個主動湊上來巴結的陌生女子,而是個可以閑暇時聊一聊天的親近晚輩。


    顧瓊不敢確定大師會不會為她出頭,但定不會袖手旁觀。


    正好,她也想趁此試探一下大師對她的態度。


    妙真對顧瓊倒沒有太多的熱情,反而對顧伽羅的到來很是開心,熱情的拉著她詢問近況。


    顧瓊暗暗皺眉,話說前幾日姐姐不是剛來過嘛,怎麽大師還一副‘久別重逢’的模樣,那慈愛的眼光,都能化出水來了。


    顧瓊用力掐著手心,努力克製著內心深處的嫉妒,唯恐一個不小心,讓妙真和顧伽羅發現她的異常。


    “……我竟不知伽羅你還有這等本事哪?提前一個月讓牡丹綻放,倒也是件罕事呢。”


    妙真這話有些誇張,彼時早已有了玻璃暖房,慢說提前一個月了,就是大冬天的讓牡丹開花也沒問題。


    但她的這個態度卻說明了一件事,她很喜歡顧伽羅,近乎一種無條件、無理智的喜歡。


    這讓顧瓊更加戒備,心中早已咕嘟嘟的冒起了酸水兒。


    “主要是家中的花匠能幹,當不得大師稱讚。不過,”


    顧伽羅還是疑惑妙真大師為何這般對自己,但她的頭腦還在,敏銳的聽出了妙真的言下之意,試探的問了一句:“倒是有一盆魏紫,冠狀花型,花朵碩大,還算新奇,大師若不嫌寒舍簡陋——”


    妙真的露出驚喜的神情:“竟有極品魏紫?我倒想賞一賞了!”


    顧伽羅趕忙道:“大師肯屈尊,真是我們齊家莫大的榮耀。我、我這就命人迴京請母親給您寫請帖。”


    太好了!


    妙真若是真能參加齊家的‘賞花宴’,齊家的這場宴會定能成為京城上流社會關注的焦點,某些個看著齊家沒落而不願來往、甚至落井下石的人,估計都要掂量掂量了。


    就是宮裏,或許都會看在大師的麵子上,對齊家也能高抬貴手呢。


    顧伽羅死死的盯著妙真的眼睛,唯恐這位貴人再反悔。


    妙真但笑不語,用力點了下頭。


    顧瓊忍了又忍,很想提醒一句:師傅,齊家是被聖人嚴懲的罪臣哪,您忽然到訪,會不會引起宮裏貴人的誤會?覺得您不識大體、不分輕重?


    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顧瓊擠出一抹笑,親昵的對妙真道:“師傅去賞花,可不能忘了瓊兒啊,瓊兒也想見識一下極品牡丹哪。”


    顧伽羅猛地想起顧瓊要說親了,正該多出去走走。


    齊家的賞花宴,有了妙真大師的參與,根本不愁引不來真正有身份的貴婦。


    顧瓊也無需多做,隻靜靜的跟在妙真身後在齊家轉一轉,用不了多久,便會有人上門提親。


    不過,顧伽羅牢記妙真的身份,沒有開口為顧瓊求情,唯有眼中帶了幾分請求。


    殊不知她的這番表現,讓妙真愈發滿意:這才是‘那人’的孩子啊,知分寸、懂規矩、不諂媚……唉,看來顧家把她養得很好,齊家似是也盡了心。


    妙真暗自滿意,麵兒卻不顯,笑著對顧瓊道:“你個猴兒,不說想著多呆在庵裏學習,淨想著出去淘氣。罷罷罷,你正是愛熱鬧的年紀,總把你拘在山裏也不好。”


    說著,她又看向顧伽羅,“還煩請府上縣主多寫一份請帖。”


    顧瓊歡喜不盡。


    顧伽羅滿眼感激,連連點頭,“大師放心,大師放心!”


    心裏卻說,隻要您老人家肯來,慢說是多寫上一份請帖了,就是讓縣主親自來迎,想必縣主也是樂意的。


    顧伽羅叨咕的縣主,正在跟自家丈夫說話。


    “那個許氏這幾日還安分嗎?”


    齊令先跟兒子商量了一番,已經有了主意,不過這個計劃需要清河縣主執行。


    縣主嗤笑一聲,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安分?據客房伺候的丫鬟迴稟,那位許小姐忙得很哪,又是打聽府裏的情況,又是收買灑掃婆子給嚴哥兒傳遞情詩,又是……她一個寄居的旁家小姐,竟是比我這個當家主母還要忙!”


    縣主說完這一串話,頓了下,看向齊令先,“老爺,這許氏絕不是個好的,決不能讓她再有機會迷惑嚴哥兒。”


    老二兩口子不在京城,她和大老爺作為長輩,必須對齊嚴之負起責任。


    如果齊嚴之在京城鬧出什麽‘緋聞’,壞了他的親事,清河縣主都沒臉去見胡氏這個弟妹。


    齊令先點頭:“是啊,是不能讓嚴哥兒跟她有什麽牽扯。偏偏這個混小子犯蠢,似是吃了迷魂湯一般,認定了許氏。我和謹哥兒罵也罵了,勸也勸了,結果那混小子——”


    齊令先捶了下小炕桌,恨聲道:“若他是我的兒子,我、我早就一頓家法招唿上了,又何須如此費勁?”


    其實,齊令先之所以不打齊嚴之,並不是因為他所說的這個理由,而是因為齊嚴之還沒有‘作’到份兒上。


    如果齊令先真的怒了,哪怕是齊嚴之的老子齊令宜,他都照抽不誤,反正又不是沒抽過。


    齊令先雖是武將,卻不粗鄙,他對侄子也很看重,想著能不動家法就不動家法,最好是能讓齊嚴之自己明白過來,這樣反而比打他一頓更有成效。


    清河縣主皺眉,收拾一個有心計的民女,對她而言並不困難。


    隻是她發現,丈夫和兒子對這個許愛,似乎格外關注,仿佛有什麽她不知道的內情。


    如此一來,縣主反而不好下手了。


    齊令先又道:“罷了,左右不過是個攀附富貴的市儈之人,實在不行直接給一批錢,打發出去也就是了。”


    攀附富貴?難道是她想錯了,許愛並沒有什麽特殊身份,隻是個想躍上枝頭的麻雀?!


    意識到這一點,清河縣主放下心來,見齊令先滿眼不耐,似有親自動手的意思,笑著說道:“這等小事,老爺何須煩惱?許氏到底是個女子,這事兒啊,還是由我出麵比較好。”


    ps:謝謝阿喵寶寶、盛開的夏荷親的小粉紅,嗚嗚,這個月的小粉紅總算不是大零蛋了。


    pps:明天是五一哦,提前祝親愛的親們假日快樂,(*^__^*) 嘻嘻……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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