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大後半夜,忽聽得幾陣雞叫聲,居然天亮了,芙蓉本也睡不著,便起身走走,沒料到剛開了門,卻已見到楚留香的身影,他正拿著竹竿子在尋著什麽似的。

    “楚大哥……”芙蓉試著喚了聲,“你在找什麽?”

    “蓉蓉,是你啊?起那麽早?”楚留香脫下外袍披在芙蓉身上,“早上涼,披件衣服。”

    一陣暖流滑過芙蓉心頭,她淺淺地朝他笑了笑,“楚大哥不是起得更早麽,還是你根本就沒睡過啊?”

    “我在找你說的那個縫隙。”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無奈地笑了笑,“本來想叫醒你一起找的,不過想你多睡一會兒,所以就自己來找咯。”

    芙蓉輕輕地指著一塊竹林,用手撥了撥,果然不多時便顯出一條縫隙來,拉著楚留香鑽了進去,掩嘴而笑,道:“縫就在你旁邊,卻還尋不到。”

    “蓉蓉,你是看扁了楚大哥沒你不成的是不是?現在也學會胡鐵花挖苦我那一招了是不是?該打!”說著楚留香舉起手臂裝作一副欲下手的模樣,嚇得芙蓉連連擺手,大叫“下次不敢”了。

    上山的路雖然崎嶇,但在兩人打打鬧鬧間倒也不覺得這路走得辛苦,不多久,便又來到茅屋邊,這是楚留香第二次來後山了,第一次的情景還曆曆在目,沈慧珊的背影的確令他心蕩神搖,隻是那個背影卻令他覺得悚然,忽然他想起無花來,這種似曾相識的神秘恐懼感,他曾經在無花身上感受過,每每這種感覺襲來,則必有一場惡鬥。

    “蓉蓉,你有沒有辦法使星鷲子清醒?現在所有的線索都像一團雜亂的打了結的棉線,而星鷲子就是這個解開棉線的關鍵之人。”楚留香推開木門,裏頭光線黑暗,而木十字上的星鷲子恐懼地貼在鐵鏈上,拚命地用手去遮擋著眼睛,看來多日在黑暗的環境中生活,他已經習慣了無光的房間。

    “楚大哥,我可以在他的三焦經脈上替他施針,但是我無法保證他是否能恢複到以前的心智。”芙蓉抽出銀針,取過火折,在火上來迴平移,可是星鷲子一見火光,一張臉扭曲地變了形,瘋狂地用牙齒咬著鐵鏈,直到血跡斑斑也不罷休。

    “走開,走開,女人都是毒蛇,都是毒蛇……”星鷲子撕心裂肺地大喊道,“所有的女人都不得好死,都不得好死……”

    楚留香一步躍上,快速點了他身體的幾處大穴,星鷲子立時安靜下來,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瞪著楚留香,似乎他從來不曾想到會有人出手那麽快。

    “蓉蓉,接下來看你的了。”

    芙蓉點了點頭,在星鷲子的百匯、風府二穴及三焦經脈上刺了幾陣,這是與心脈相通的幾處要穴,稍不留神,則可能令病患喪命,更何況幾針齊發呢,可見施針之人的醫術是相當高明,已入神化了。

    星鷲子“嗚咽”一聲,頭一歪,昏死過去。芙蓉剛欲去拔陣,卻聽得房外傳來腳步聲,“有人?”

    楚留香四周看了看,除了房粱上尚有幾根蛀了蟲的木頭遮擋,這間小小的茅屋真是沒什麽地方可以容身的了,於是指了指上頭,芙蓉會意,就在房門被推開之際,兩人已“倏”地躍上了房頂,借著昏暗的光線,依稀可辨來人正是天星幫幫主左又錚,他鬼祟地關上門,欺進星鷲子身邊,撩撥開他的長發,忽然大哭起來,道:“師父來看你了,師父對不起啊……”

    星鷲子微微睜了眼,喚了一聲“師父”,這一叫喚倒令左又錚驚得倒退了幾步,半晌才站定身子,看清這個徒弟又閉了眼,氣息均勻地仿佛熟睡般。

    左又錚長舒了口氣,直道星鷲子說著夢話,心虛之下,匆忙逃離了茅屋。

    “蓉蓉,來!”楚留香將芙蓉帶下,看著一旁奄奄一息的星鷲子,“先看看他怎麽樣了?”

    “恩”芙蓉搭過星鷲子的手腕,脈搏跳動均勻平穩,看來瘋癲之象已逐漸減退了,“氣息尚穩,現在睡著了,至於他是否能恢複原來的心智,一切都得等他醒來才見分曉。”

    “蓉蓉,有沒有興趣再上一次房頂啊?”楚留香指了指房梁,“去看看左又錚搞什麽鬼。”

    “跟著盜帥果然沒什麽好事。”芙蓉徑直走出茅屋,“走啦。”

    楚留香怔了一下,摸著鼻子兀自發笑,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拉過芙蓉的手,足尖一點,略過幾處踏腳石,眼見地上樹叢草地飛速倒退,芙蓉驚得臉色蒼白,隻是下意識地去摟著楚留香,楚留香心頭猛地一撞,一絲甜蜜湧上心頭,曾經在船頭他也這樣抱著她,海風吹拂著她的秀發,很美。

    “蓉蓉,你總是這樣替人著想。”

    “我跟你學。”他擁過她,她與他相互依偎著。

    但見左又錚跌跌撞撞地跑下山去,連路撞翻幾個同派弟子,神色更顯慌張。

    “楚大哥……”芙蓉別過頭去看楚留香,他似乎在陶醉著什麽,嘴角含笑,卻略顯憂傷。

    “什麽?”楚留香一驚之下卻很是無奈,她總是這樣,在不經意間又闖進了他的心上。

    “想什麽想得出神了?”芙蓉有些好奇,指了指前方失魂落魄的左又錚又道:“左幫主好像很不對勁似的。”

    “恩”楚留香右足一點,躍上西廂的一棵雙叉的梧桐樹上,雖已至寒冷季節,可此處的梧桐葉卻依然長得濃密,一片連著一片,正好將躲藏著的人影蓋得嚴實,從縫隙處正好可將“奉先居”內的情況看得清楚。

    “奉先居”是天星幫供奉曆代幫主靈位的地方,為了不擾先靈,便將原先環境清幽的西廂隔出一個別院來,平日除了負責打掃的幫內弟子,別人是絕不允許入此禁地的。

    “師父……”左又錚推開大門,“撲通”一聲屈膝跪在案桌前號啕大哭,顫得高懸於桌上的階梯形牌位也左右晃了幾晃,“師父,徒兒該死啊,悔不聽您當日的教誨,如今眼看著天星幫的大好基業將毀於一旦,弟子實在無麵目見您老人家啊,師父……”

    左又錚緩緩地站起身來,按下案桌旁一個拱形的拉環,前排忽然倒下一座長生牌,露出一個下凹的長方形空洞來,他見四下無人,快速地將一片東西塞入懷中,再朝著牌位叩了三個響頭,“師父,弟子逼於無奈,弟子不想死啊……”

    “看來左又錚今晚便會去‘聽雨樓’了。”這一點,楚留香十分自信,“星鷲子口中的女子不知道長得什麽模樣?”

    “盜帥夜留香,消魂不知在何方,說的一點也沒錯。”芙蓉小聲嘀咕著,心頭卻有種酸酸的滋味,明知他開著玩笑,可自己卻總為他的這種玩笑話較真。

    左又錚一直跪著,直到月上屋簷,倦鳥歸巢才小心地扣上拉環,確定周圍空無一人,才忐忑不安地按著胸口朝別院旁的假山走去,隻見他牽過一條垂掛在大石上的老藤,綁在山石的一角,再提氣運力,合掌將石頭向一旁退去,藤條受力向上收去,赫然露出一個石洞來,洞中火光通明,顯然裏頭是住著人家的。

    “沒想到天星幫裏頭還有如此巧奪天工的機關。”楚留香本想跟著左又錚入洞,可剛進洞口,便見藤條“嘣”地斷了,一塊巨石自天而降,臥進土中,將洞口封得密不透風。

    芙蓉驚得“啊”地叫出聲來,趴在楚留香的肩頭一動也不敢動,想到若走快一步必葬身於巨石之下,更是臉無人色。

    “蓉蓉,別怕,有楚大哥在。”楚留香握著芙蓉的手,柔聲安慰道,他拉了拉老藤,果然由於多次懸掛巨石,藤上已有明顯的摩痕,藤條已斷,若想借其之力已是不能,好在他內功修為不弱,拚盡全力,那巨石倒也慢慢挪移開來,終於露出一道縫隙,勉強夠兩人通過。

    走過一段筆陡的石級,裏頭卻是一片豁然開朗的景致,宛若天庭洞天。清幽的翠竹中鶯歌燕舞,曼妙不已,若隱若現著一幢兩層的小樓,閣樓的牌匾上題著“聽雨樓”三個墨綠的草書,落款竟是:趙三合。

    “‘無影神刀’趙三合?”楚留香萬沒料到事情會出現這樣的變化,“連鎮威鏢局的趙老英雄也扯上了這‘聽雨樓’?”

    此時,閣樓的紗窗上隱約透著兩個人影來,長發飄散下來,吸附在窗上,令人聯想起吐著白絲的千年蜘蛛,看得芙蓉毛骨悚然,半步也不敢再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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