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玄非最後檢查了一遍地牢,出來坐在中庭飲茶。


    這時節,著實有些冷了。


    君莫離搓著手出來,看到冷風中的玄非,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師兄,怎麽不進去烤火?」


    玄非看了他一眼,說:「吹吹風,清醒清醒。」


    君莫離雖然覺得這行為有點裝,不過他歷來是自家師兄的狗腿子,自是陪著他一起裝。


    師兄弟倆默默頂著冷風喝了一會兒茶,君莫離有點忍不住了,問:「師兄,還不進去啊?」


    玄非答非所問:「不知道還要等幾天。」


    「嗯?」


    玄非飲了口茶,問他:「你近日功課如何?」


    君莫離苦著臉抱怨:「師兄,我都這麽大了,你怎麽還追著我問功課啊?」


    「還不是你太不爭氣。」玄非道,「你要是自覺一點,問你做什麽?」


    君莫離唉聲嘆氣:「我哪裏不爭氣了?這不是好好學著嗎?」


    「太慢!萬一有事,死得太快了!」


    「……」他無語,「有你這麽咒自家師弟的嗎?」


    「你以為別人有心思說你?」玄非頓了頓,說道,「以前我總覺得,自己不比寧休差。可是在師弟這方麵,還真是不認輸不行。」


    君莫離木然:「我當然不敢跟殿下比,再過幾天,他就成陛下了。」


    玄非瞥了他一眼,嗤道:「出息!你也知道他快成陛下了。他一個王孫公子,這些年東奔西跑做了那麽多事,武功還練得比你好,你就不羞愧?」


    君莫離理直氣壯:「他是天命之子,自然比別人強。這天下誰能跟他比啊?」


    「……」玄非竟被他這句話堵住了,細想,好像是這麽迴事。


    但他還是試圖教訓一下師弟。


    「想想當初,我們第一次碰麵是什麽情形?你雖然身手略遜,但要說差多少,也沒有。可這五年過去,你倒是越拖越後了。爭點氣吧!術業有專攻,總不能事事要主子親自出馬吧?日後他身份不同,不能再輕易涉險了。」


    「那不是還有師兄你嗎?」


    玄非冷笑:「照你這麽說,有我就夠了,那你的存在有什麽意義?還活著幹什麽?」


    君莫離被他兇了一頓,十分委屈,說道:「師兄你現在跟以前真不一樣,以前你絕對不會這麽兇的。」


    玄非怔了一下,忽然失笑。


    以前,他不提自己還忘了。


    以前的玄非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裝得雲淡風輕,總是笑臉迎人。固然溫和親切,卻有太多做戲的成分。即使在君莫離這個最親近的師弟麵前,也不會卸下麵具。


    什麽時候,他變成現在這樣的?似乎就是那年,他跟玉陽爭奪觀主之位,結果被她威脅開始。


    大約是心裏太憋屈了,憋著憋著,反倒憋得變態了……然後自暴自棄,現在索性認命了。


    算了算了,反正鬥不過那女人,隻能認了。


    君莫離覷著他的臉色,說道:「師兄,你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是幹什麽?」


    「……」玄非道,「這個時候你倒是挺敏銳的。」


    「哈哈哈,」君莫離幹笑,有點受不住了,隨便找了個藉口,「好冷,我進屋多穿進衣服。」


    然後腳底抹油,溜了。


    玄非看著他的背影,嘴邊露出一個笑。


    還是這樣好。


    憋屈是憋屈了點,可對比起前世的結局,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相信師父看到現在的他,會很欣慰的。


    夜風中,傳來隱隱約約的簫聲,婉轉低吟。


    玄非聽得出神。


    她的曲子倒真的好聽……


    聽著聽著,他忽然發現,自己手腳動不了,這才覺出大事不妙。


    這簫聲,不是明微的!


    可他已經被音律所製,想要調動內力去抵擋,卻全身發麻,甚至連嘴都張不開。


    不好!張倓等的救兵來了。


    可他要怎麽示警呢?


    怎麽就這麽大意,輕易中了對方的圈套!


    事到如今,玄非隻能盡力平息心情,催動內力,一點點化解簫聲控製。


    簫聲越來越近了。


    玄非心如擂鼓,手心出汗。


    是張倓說的那位老玄武嗎?這簫聲與明微一模一樣,似乎對上了。


    若是如此,這是個強硬的對手啊!


    他心急如焚,覺得內力沖得特別慢。


    這時,隻聽「錚」一聲,琴音傳來。


    剎那間,仿佛一塊石子投入湖中,擊破了簫聲織出來的網。


    玄非心中一鬆,感覺控製的力量弱了些,急忙調動內力,全力沖穴。


    很好,寧休發現了。


    玄非放鬆的同時,不免有一絲不甘。


    命師傳承,當真如此厲害?他以為,寧休隻是年紀比自己大,故而功力比自己深。


    可目前看來,自己輕易被簫聲所製,寧休卻及時發現不對,分明比自己高了一個境界……


    還好沒有選擇跟他們作對,不然這會兒,可能屍體都涼了……


    玄非心中胡思亂想,耳聽著簫聲與琴音都越來越近。


    「錚錚——」琴弦撥動聲清楚傳來,寧休出現在夜色,一躍上了屋頂,將琴放在膝上,十指連彈,音波擊出,再不是石子,而是利箭。


    簫聲終於停了。


    琴音也跟著停下。


    寧休目光沉沉看著夜色。


    「何方高人,還請現身。」


    過了一會兒,傳來幽幽嘆息。


    「多年不見,小友可好?」


    聽得此語,寧休驟然變色。


    玄非跟他認識這麽久,還沒見過他情緒變化這麽大的時候,不禁驚奇。這是何人?聽起來,寧休似乎認識他?


    「是你?」寧休終於道,「原來你是星宮的人?」


    此人仍未現身,隻傳來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一別十多年,小友倒是比我以為還要強大些。提前得迴命師傳承,果然不同凡響。」


    寧休冷冷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既然知道命師傳承,為什麽不自己去奪?反倒讓你那個不成器的徒弟去?」


    此人笑著迴道:「你也覺得他不成器?唉!他確實比我想的還要差,這麽好的棋,都給下壞了。枉費我提前給他取來香木,竟被那丫頭所奪。唔,這樣說起來,那丫頭倒是沒辜負二十多年的教導。」


    寧休懶得聽他說,手指一撥琴弦:「少說廢話!現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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