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秀儀提起水壺,用滾水沖杯,然後置茶,沖泡,點茶,動作嫻熟而優雅。


    「殿下請。」她伸手示意。


    二皇子心思紛亂,直覺伸手,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杯。


    他端了好幾次,因為手顫抖得太厲害,沒喝到嘴裏,先灑了半杯。


    最後,二皇子將茶杯重重擱迴桌上,抬頭問道:「先生,我現下不過是個被奪爵的皇子,比廢人也就好那麽一丁點,您這麽說,太托大了吧!」


    二皇子不是傻瓜,哪能不明白洪先生話中之意。


    一步登天,這是要謀逆!


    二皇子從來沒有這麽想過,一直以來,他想的都是怎麽拉下薑盛,自己當上太子。現在失了勢,腦子裏想的也是怎麽討好皇帝,讓他改觀。


    洪先生這番話,讓他震驚之餘,又忍不住順著去想。


    一個廢去王爵的皇子,想再得勢何其難也。如果真能一步到位,那他……


    他心潮澎湃,克製不住浮想聯翩,隻能藉助質問,讓自己平靜下來。


    洪先生淡笑,帶著些微激將的意思問道:「殿下不敢想?」


    「我……」二皇子壓著心跳,努力冷靜地說,「這不可能啊!便是父皇去了行宮,京師的兵權也不在我手,如何做得這事?何況,宜春宮離京並不遠,隻消一日,父皇就能得到消息。」


    一想到皇帝,二皇子就膽怯了。


    洪先生卻道:「殿下太小看自己了。先前您麾下聚集了不少人才,還沒派上用場呢!」


    「可是……」


    二皇子心亂如麻。他之前是結交了不少人,但能夠被他招攬的,不是年輕臣子,就是不得誌的那種。皇帝仍然大權獨攬,他又不是儲君,那些官場老油條怎麽會站位呢?便說政事堂七位相爺,他沒少費心思,可一個也沒拉攏到。


    洪先生卻含笑道:「殿下可願信任洪某一迴?過不了幾日,陛下就會離京,我們能謀劃的時間不多了。」


    他頓了一下,又說:「何況,咱們還占了一樣好處。誰能想到,您有膽子做此決定?這就叫出其不意!」


    ……


    幾日後,皇帝的旨意下來,遊幸宜春宮。


    後宮裏,貴妃與惠妃伴駕。朝堂上,不少重臣隨行。安王留下,代理政務。


    這個消息傳出來,一封信遞到了越王府。


    當天,楊殊叫上明微去玄都觀。


    入夜時分,他們在後山見到了潛居幾個月的傅今。


    「傅先生。」多福迎上前,接過他的鬥篷掛好,絞了熱巾子遞過去。


    傅今淨了麵,擦了手,捧著熱茶坐在爐火旁,說道:「今年冬天真是特別冷,難怪陛下要去別宮避寒。」


    楊殊將手爐換上新的炭火,小心封好,推給明微,口中問:「先生便是為這件事出關的嗎?」


    傅今有點嫉妒地看著那個手爐,說:「直覺,要發生大事。」


    楊殊挑眉。


    大概是傅今的目光太火熱了,明微低頭看了看,把手爐推過去:「先生暖暖手吧。」


    傅今滿意了,問他們:「陛下去行宮,是自己的主意,還是別人出的?」


    楊殊與明微對視一眼,說:「姨母遞話出來,是惠妃建議的。」


    傅今點點頭:「咱們這位陛下,熱衷當個勤政的仁君,二十多年都沒去過行宮,突然產生這個念頭,應當有個起因。」


    「先生,我們還發現了一件事。」明微將溫秀儀的事說了一遍,「……我們盯了一晚,這位溫小姐第二天才離開那宅子,想是和二皇子密謀了一晚。」


    傅今詫異:「我才隱居幾個月,又出現了這麽一號人物?」


    明微道:「我基本可以確定,這位溫小姐是玄士無疑。她進宮陪伴惠妃,又半夜潛進王府與二皇子相會,這裏頭定有陰謀。她這種層次的高手,不可能被二皇子隨意招攬到,也不知道背後是不是還有別人。」


    修習玄術,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所以真正厲害的玄士,往往隱居潛修,那種喜歡在紅塵裏打滾的,很難耐得住寂寞。


    所以,王公貴族們招攬到的玄士,頂多隻能到一流高手這個層次,進不了最頂尖的那一檔。


    溫秀儀能將自己偽裝得這麽完美,明微衡量過後,覺得她的實力怕是要超過一流。放在玄都觀,最起碼也是玉陽這個層次。


    二皇子能招攬到這樣的高手為他效力?明微是不信的。若不是她有自己的目標,怎麽也不可能為這位越王殿下奔走。


    傅今一邊聽一邊點頭。


    待明微說完,他閉上眼睛,手指輕輕叩著桌麵,似乎在思索。


    沒人敢打擾他。


    過了一會兒,傅今睜開眼,說:「咱們來理一理。其一,惠妃鼓動皇帝去行宮,其二,惠妃身邊的溫小姐是個高手,其三,溫小姐趁夜相會二皇子。」


    他頓了一下,說:「咱們是不是可以確定,皇帝去行宮,是二皇子那邊的意思?」


    楊殊點頭。


    傅今拋出下一個問題:「那麽,二皇子把聖上弄出京城,想幹什麽呢?」


    明微說道:「先前惠妃生病,二皇子終於得到機會,出府一趟,並且讓皇帝消氣不少。從這件事可以看出,惠妃在為兒子出力,想把他弄出來。」


    傅今接著說:「陛下帶走了半個朝廷,但留下了安王,還讓他暫攝政務,這既是考驗的意思,也是為立太子鋪路。這對二皇子來說,沒有半點好處。」


    楊殊卻想到了,心念一動,說:「不,有一個好處。」


    「哦?」


    楊殊道:「調虎離山,京師空了一半,按兵法,正可攻之。」


    明微一時沒懂。


    攻?誰來攻?總不會引楚國來攻吧?


    傅今卻馬上聽明白了,拍掌道:「定是如此!殿下,好!好啊!」


    楊殊攤手道:「我還以為,先生會覺得我太敢想了。」


    傅今笑道:「某就喜歡殿下敢想的樣子!若是不敢想,我們聚在這裏做什麽?說名分,我們比二皇子還沒有勝算。」


    明微也想通了。


    她吃驚道:「他們竟敢?」


    傅今慢悠悠道:「狗急跳牆,不奇怪。我們不也是嗎?做了這麽多準備,如果最後沒有和平登位的可能,那就要流血犧牲了。」


    洪先生以為,這個念頭太瘋狂了,不會有別人想到。但他漏算了一點,楊殊按正常法子,本來就不可能登位,所以他們這撥人,隨時做好了動手準備。同樣的道理,放到二皇子身上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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