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磚牆相隔,聲音很含糊,聽不清楚。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扭頭尋找更合適的偷聽地點。


    小白蛇竄出去,停在一處牆縫旁。


    明微伸手摸了摸,發現這裏似乎可以開啟。


    兩人費了一番力氣,終於找到了機關的位置,扭動一下,那麵牆無聲無息地挪開,露出一個隻容一人經過的口子。


    皇帝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張卿,你與朕說實話,朕是不是撐不了多久了?」


    楊殊搶在前頭,先一步擠進去,確定沒事,才伸出手來,將明微一併帶進去。


    這裏是間密室,已經很久沒人進來過的樣子,落滿了灰塵。其中擺設齊全,似乎可以當做暫居之所。


    楊殊發現了插在牆上的蠟燭,用火摺子將之點亮。


    看起來,似乎是個臨時避難之所。


    兩人沒動那些東西,隻摸到聲音傳來的那麵牆邊,側耳細聽。


    皇帝問完,一個人答道:「聖上思慮太重了,您的頭風是舊疾。您知道,這病有些反覆……」


    楊殊轉頭過來,做了個口型。


    張倓。這是次相張倓的聲音。


    「可朕發病的時間越來越頻繁,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啊!太醫院那幫廢物,一點用也沒有!」


    這句話裏深深的戾氣,讓楊殊吃驚。


    他以為,皇帝在別人麵前,都是親切和善的,沒想到會在張倓麵前露出這樣一麵。


    是近來性子大變,還是他與張倓的關係,遠比別人想像中親近?


    滿朝都說,次相張倓是個老好人。他升上來,純粹靠資歷。穩當,不出頭,當了十年的次相,和首相呂騫相得益彰。存在感不強,但是政見不合的人都能跟他溝通。


    莫非皇帝也覺得張倓是個吐露心事的好對象,才把他叫來說這些話?


    剛才他們談的,可都是不宜在外人麵前提及的。


    「您放心,臣已經秘密尋訪那位鍾神醫了,聽說他醫術超神,定能藥到病除。」


    「這都大半年了吧?還沒有消息?」


    張倓迴道:「鍾神醫神龍見首不見尾,先前有人提過,他曾經在西北軍出現過,臣已經叫人去查了。」


    「西北軍?」


    「正是,臣已經得到確認。」


    皇帝的關注點卻在另一個方麵:「鍾神醫為什麽會出現在西北軍?他與宗敘是什麽關係?」


    張倓答道:「臣問過,據說早年鍾神醫曾經在戰時奔赴西北當軍醫,想是這樣認識了。此次亦是如此,戰事一結束,他便離開了西北軍。」


    「這麽說,此人還真是個忠心報國之輩?」


    「或許吧。」張倓迴復得很保守,「他既關心戰事,想來也會關心聖上龍體,若能尋到,叫他出手,應是願意的。」


    皇帝長出一口氣:「希望能盡早找到他!」


    隨後兩人談起正事。


    「張卿,你看宗家如此勢大,是否有法子遏製?邊境線一擴,他們宗家當真可稱西北王了。」


    張倓迴道:「陛下莫急,他如今無甚過錯,不好動手。此時正該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叫他淩駕他人之上,享不盡尊榮,日後自然就容易輕忽怠慢,犯下大錯。」


    「你說的是,隻是朕擔心時日無多,來不及收拾宗家。太子那樣……唉,怕是指望不上!」


    張倓隻得安慰:「您放寬心,守成之君,不需要太多才華。太子這兩年做得很好,隻要脾氣再磨一磨便足夠了。」


    又聽了一會兒,君臣二人的對談暫時停了下來,一同用膳去。


    明微二人退出這間密室,鎖好機關。


    沉默了一會兒,楊殊道:「沒想到張倓與他關係這樣親近。」


    評價太子的那番話,若不是親近到一定層次,是不會出口的。


    皇帝對太子再怎麽不滿意,別人要批評,他不會樂意。


    明微奇道:「次相張倓和那位關係到底如何?」


    楊殊說:「一般般吧。他對呂相十分信賴,你知道,他是倉促登上皇位的,並沒有學過什麽治國之策,是呂相一點點教著,才叫他慢慢坐穩皇位。所以這麽多年,但凡呂相開口的事,他是不會拒絕的。」


    「可剛才那番對話,呂相也不會那樣直說吧?」


    楊殊慢慢點頭:「咱們這位聖上,深藏不露啊!」


    所有人都以為,他最信重的是呂相,然而方才那話聽起來,他和張倓之間能談的深刻得多。譬如,怎麽對付宗家,太子有哪些不足。


    這些話,隻有真正的心腹才會直言。平日呂騫在皇帝麵前,都是委婉提醒為主。


    「看來迴頭得查一查這位次相,」楊殊說,「一位政事堂的相爺,和君王關係親近何須隱瞞,怎麽想都不太正常。」


    明微則道:「我一直覺得奇怪,呂相併不是個會做糟汙事的人,那麽皇帝那些事情,都交給誰去辦呢?僅有暗衛可不夠,朝堂上也要有人打理。也許答案就在次相身上。」


    「嗯。」楊殊冷冷道,「先想法子告訴傅先生,我們再著手暗查這位次相的底細。說不定,這裏是個突破口。」


    兩人繼續沿著密道閑逛。


    或許是迴來後難得獨處,楊殊不但不覺得無聊,反而恨不得永遠走下去。


    明微問他:「剛才密室所在,是什麽地方?」


    楊殊迴憶:「很可能是明光殿。」


    從前燕開始,明光殿一直是皇帝的書房。


    「看來這是前燕皇族準備的避難之地,也不知道派上用場了沒有。」


    明微借著蠟燭的光,慢慢觀察周圍的石壁,說道:「派上用場了。」


    「你能看得出來?」


    明微點頭,指著牆上的燈台:「你看燈台的樣子,暗合奇門。我料想其他燈台也是這樣的,這是一座大陣,而且還曾經成功啟動過。」


    楊殊悚然:「那我們……」


    明微繼續道:「放心,這座陣廢棄太久了,已經失去了效用,不然我們哪能順順利利走到這裏。」


    楊殊興致勃勃:「明光殿有密室,太元宮有出口,是不是別的宮室也有?這條密道被我們探知,豈不是進出皇宮有如自家後院!」


    明微笑著點頭:「我們之所以能從太元宮的入口進來,是因為那裏的偽裝已經失效了。迴頭我弄一弄,把它補上。你跟安王也說一說,以後不要再隨便進了,免得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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