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水果放下,寧輝打趣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輝啊,這你可說錯了,嫂子這可還沒進門呢!”寧輝的聲音剛落,齊徹就跟著打趣起來。

    “囡囡都那麽大了,怎麽著還沒進門啊?沒進門能有囡囡?”

    溫采跟他們都不太熟,聞言也隻是笑笑,沒有多大反應。而宋席遠看了看她的反應,臉上的笑容也一如既往。

    傅斯若見狀,冷笑了一聲道:“各位哥哥省些力氣吧,人家溫小姐是什麽人,跟你們可不是一路的,別什麽話都拎出來說,嚇壞了別人。”

    “若若。”傅斯年看了妹妹一眼,微笑道,“我看溫采卻是大氣的人,反倒是你好像經不起什麽玩笑。”

    “哥!”傅斯若微微有些不滿,道,“我這也是玩笑,你聽不懂而已。”

    “是是是,我out了。”傅斯年連忙舉手認輸。

    他醒過來這段日子,學會得最透徹的就是這句話。

    一屋子的人頓時都笑了起來。

    溫采在公司忙了一天,剛才又幫著準備晚飯水果,累了很久,跟他們坐在一起,聽他們談笑了一會兒,便借故走開,到了花園裏透氣。

    在花園裏坐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聽見裏麵張羅著要打牌,傅斯年許多年不玩,有些不會,便讓傅斯若上陣代替自己。

    溫采坐在花園裏的一架秋千上,摸出手機百無聊賴地看著新聞,忽然就聽到了輪椅的聲音,抬頭看時,卻是傅斯年不知幾時從裏麵出來了,輪椅已經滑到了她麵前。

    溫采還沒開口,他反倒先說了話:“他們油嘴滑舌,淨說些沒營養的笑話,悶壞你了吧?”

    “沒有,隻是最近事情比較多,有點累。”溫采笑笑,“你不是在打牌?”

    “打牌這事太費腦子,目前還不太適合我。”

    傅斯年指了指自己的頭,溫采忍不住笑出聲來。

    傅斯年也笑了,頓了片刻,忽然道:“你父親的情況,現在怎麽樣了?”

    溫采臉上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了,靜靜坐了許久,才淡淡道:“還能怎麽樣呢?不就是那個樣子……”

    “對不起。”傅斯年低聲道。

    “沒關係。”溫采搖了搖頭,“又不關你的事。”

    傅斯年應該還不知道溫庭玉出事的原因,當然,無論他知不知道,那件事,也的確與他無關。

    “你好像很不開心,是因為和stephen結婚的事?”傅斯年又問道,“這似乎與我記憶中的情形有些不相符。”

    溫采頭靠在秋千繩索上,看著他皺眉努力迴想著什麽,忽然道:“那時候,我在你病床前跟你說所有話,你都記得嗎?”

    傅斯年微笑道:“昏迷了這麽些年,來看我的人很少,跟我說話的人更少。也許所有人都認為我沒有意識,但是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到。你是跟我說話說得最多的人,我雖然記不全,但是也記得很多。”

    “是嗎?”溫采淡淡笑起來,“可那時候說過些什麽,我自己都快記不清了。”

    “需要我提醒你嗎?”傅斯年笑道。溫采搖了搖頭:“不用了,以前的事都不用去想了,人應該活在當下才是。”

    “既然要活在當下,那為什麽你還這麽不開心?囡囡那麽可愛,宋爸爸宋媽媽又那麽善良,stephen又是真心對你好……”

    “嗯?”他說到這句,溫采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他騙了你,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遊戲,而他隻是將你當成一個玩物。可是這些,在我醒來的今天,我通通看不到,如果你曾經是因為這件事而痛苦,今天又是為什麽?”

    溫采似乎真的記不清自己曾經在他病床前說過什麽話了,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茫然:“我跟你說過這些?”

    傅斯年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溫采便忍不住輕笑起來:“我自己都不記得。你為什麽覺得他是真心對我好?”

    傅斯年微微聳聳肩:“沒有人比我更了解stephen,隻要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他所有的想法。”

    “是嗎?”溫采又忍不住笑了一聲,隨後道,“我記不得自己以前跟你說了些什麽,如果我那時真的是因為他不愛我而痛苦,那麽今天,我就是為我自己而痛苦,為自己要嫁給一個恨到骨子裏的人而痛苦。”

    崩潰

    更新時間:2013-6-250:43:53本章字數:5279

    傅斯年聞言,似乎微微怔了怔:“你為什麽恨他?”

    溫采頓了片刻,才淡笑了一聲,道:“我不想再提了。”

    傅斯年也不追問,隻是道:“我睡了太久,醒過來也一直沒有時間找stephen好好聊一聊,現在迴來,我想我應該和他好好談一談了。”

    “傅先生。”溫采忽然喊了他一聲,“我曾經去看過你的事,請你不要告訴他,好嗎?”

    “為什麽?甾”

    “有的事,過去就是過去,我不想再提。”溫采輕聲道。

    傅斯年若有所思,片刻之後,點了點頭,隨後又道:“可是你那時候來看我,幫忙照顧我,並不隻是因為stephen吧?”

    溫采眸光又是一黯,隨後才輕輕點了點頭條。

    “我是聽說……傅先生出事跟我爸爸有關,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所以,就算是替我爸爸贖罪好了。”

    傅斯年靜靜看著她,隨後又道:“那我現在就在你麵前,為什麽你不向我求證?”

    “不重要了。”溫采迴答了一句,忽然就別過臉去,最近心裏日夜翻滾著的傷痛,忽然就全部湧了上來,讓她有些撐不住。

    傅斯年已經醒了過來,並且逐漸恢複健康,那麽她的爸爸,究竟還有沒有能醒過來的那天?

    她常常不敢想這個問題,可是每次想起傅斯年,看到傅斯年,腦海中便總是忍不住浮起爸爸溫和寵溺的笑容。

    這種痛,越來越濃烈,最近這段日子以來,她常常在半夜裏驚醒,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花園裏靜靜的,所以連悲傷也變得易於察覺起來。雖然燈光很暗,傅斯年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溫采泛紅的眼眶,安靜許久之後,忽然靜靜開了口:“令尊出事,是不是跟我有關?”

    溫采身子微微一抖,緩緩閉上眼睛,似乎有些難以承受。

    見她這樣的反應,傅斯年就明白了——溫庭玉出事,果然是跟他的事情有關係!

    他略略低頭,輕輕苦笑了一聲:“怎麽辦,好像……是我該說對不起才對。”

    溫采抬手,抹了一下眼角,低頭不語。

    “真是抱歉。”傅斯年聲音聽起來很低,“我實在是不知道,因為我的事,竟然會給令尊造成這樣大的傷害。”

    溫采再次搖了搖頭:“不,你本來也是受害者,我爸爸的事,根本不能怪在你頭上。如果真的有人要為這件事付出代價,也不該是你。”

    傅斯年微微一怔,隨即又道:“你這樣寬容大度,明白事理,令尊因我出事卻不怪我,那麽我出事,又怎麽能怪到令尊頭上。”

    溫采聞言,抬起頭看向他,眼中滿是詫異。

    傅斯年微微攤了攤手:“說來慚愧,出事的時候,正是我公司破產,女朋友也背叛我的時候,原本的一切都該是我自己沒本事,應該是我自己承擔責任,沒想到卻連累了令尊。”

    溫采呆了呆,實在想不通其中的緣由:“那跟我爸爸有什麽關係?”

    傅斯年微微低下頭,有些無奈地一笑:“這麽說吧,在外人看來,我的公司是因為溫氏的打壓才破了產,而我那個女朋友……曾經是你爸爸的人。也許在他們看來,兩樁壓垮我的事情都跟你爸爸有關,所以我出事,也跟你爸爸脫不了關係。可是我自己知道,怎麽能怪別人。”

    溫采聽完,眼睛裏,卻逐漸升起了絕望。

    她曾經以為,爸爸之所以受到如此的報複,一定是犯下了同樣的錯,她甚至以為也許傅斯年的車禍是爸爸一手製造的,所以才會引來宋席遠這樣明目張膽的報複。可是事實的真相,竟然是這樣……那麽爸爸,他究竟為什麽要受到這樣的懲罰?宋席遠憑什麽這樣對爸爸?

    溫采捂住臉,靜了許久,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

    “wing,你還好嗎?”傅斯年見狀,伸出手去扶了扶她的肩膀。

    溫采卻猛地縮了一下身子,隨後站起身來。

    “wing?”傅斯年抬頭看向她。

    “對不起,我不太舒服。”溫采胡亂擦了擦眼睛,“我先進去了,你慢慢坐。”

    說完,她就轉身朝著客廳裏走去,進去之後,看也沒看那打牌的幾個人,徑直上了樓。

    宋席遠坐的位置剛好向著樓梯,看著她跑上樓,微微皺了皺眉。

    隨後,傅斯年的輪椅才緩緩滑進了客廳,看向宋席遠:“stephen,溫采好像不太舒服,你上去看看她吧。”

    “不行!”坐在宋席遠對麵的傅斯若忽然道,“宋大哥可贏得多著呢,贏了就想走,可沒這規矩。”

    傅斯年輪椅滑行過去,伸手在妹妹頭上敲了敲:“越來越沒規矩了。”

    “哪有!”傅斯若嘟囔著道,“這才是牌桌上的規矩,哥你連這個都忘了嗎?”

    寧輝和齊徹同時大笑起來,齊讚傅斯若說得好。

    傅斯年的輪椅滑到宋席遠邊上:“打完這把我來替你,輸點給他們,他們也就沒話可說了。”

    “嘿,這樣也行呀,我同意!”齊徹一下子就樂了,朝宋席遠遞了個眼色,“快去看

    看嫂子吧,冷落了別人一晚上了。”

    剛好寧輝胡了牌,也樂道:“給錢給錢給錢,給了再去。”

    宋席遠笑罵了一句,滅掉手裏的煙,才起身往樓上走去。

    傅斯若忽然就推了牌,道:“不玩了,你們打三家吧!”

    “小丫頭牌品可真是差。”齊徹嘲笑了一句。

    齊輝卻笑道:“丫頭長大了,不再是小丫頭,所以啊……心也管不住了。”

    傅斯年靜靜看了妹妹片刻,仍隻是低頭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麽。

    ***************

    樓上房間裏,燈光很暗,宋席遠進門,首先往床上看了一眼,沒有溫采的身影,隨後又走進洗手間,開了燈一看,也沒有她的影子。

    她不在房間裏?

    宋席遠微微皺眉,剛要轉身出去,卻忽然聽到落地窗那邊傳來一絲輕微的響動。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凝聚在了那邊,窗簾後,似乎蜷縮了一個身影。一瞬間,宋席遠隻覺得唿吸似乎一頓,隨後才緩緩走了過去。

    她緊緊縮在窗戶的角落裏,用窗簾遮住自己大半個身子,蜷成一團,臉埋在手臂之中,看不見表情,可是她的身子卻在微微發抖,似乎有什麽事,再難以克製。

    宋席遠在她麵前蹲下來,過了片刻,才伸出手,緩緩撫上了溫采的頭:“小采?”

    溫采身子重重一抖,可是依舊沒有抬頭,卻不可抑製地發出一聲低噎。

    她低噎的聲音很奇怪,宋席遠猛地察覺到什麽,一把捏住她的手臂,隨後,強行抬起了她的頭。

    她竟然咬著自己的手背在哭!而被她死死咬住的手背,此時已經是血肉模糊,她卻仿佛毫無察覺,隻是不停地往下掉眼淚。

    “溫采!”宋席遠驀地低吼了一聲,強行扣住她的下顎,隨後緩緩將她的手,從嘴裏取了出來。

    少了手的填堵,溫采一下子就哭出聲來。

    宋席遠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嚎啕大哭,像個小孩子,可是臉上,卻又寫滿了蒼涼與絕望。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這樣,也不知道過去的日子裏,她經曆過多少次這樣子的痛哭,可是這一刻,他的心,似乎也生生地被堵住了。

    抬手撫上溫采的臉,一下又一下的抹去她眼角滑落的淚,卻依舊阻止不了她的痛哭。

    淚眼朦

    朧之中,溫采也逐漸看清了麵前的他,眼神忽然一變,兩隻手死死揪住了宋席遠的衣領:“把我爸爸還給我!宋席遠,把我爸爸還給我!為什麽你要害我爸爸?我才認迴爸爸一天,我才隻跟他好好吃過一頓飯……為什麽你要害我爸爸……”

    宋席遠伸手扶著她的手臂,靜靜看著麵前近乎崩潰的她,卻是靜默無言。

    是真的,忍到極致了,才會突然間這樣爆發的吧?

    公司、結婚、社會輿論、以及溫庭玉久久昏迷……各方麵的壓力,終究還是壓垮了她。

    她從來都不堅強,他三年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就知道。哪怕太多的時候她故作堅強,可內心裏,依舊是一個充滿惶恐的小女人。

    從小的生活環境,造就了她內心的惶恐,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小女人,卻在他們決裂分手的時候,那樣平靜,那樣淡然地就離開了。

    他無法查知她這三年在國外究竟過著什麽樣的日子,隻知道,她病了。

    那次在她的藍牙耳機裏聽到的那個詞——ptsd,以及從她包裏發現的鎮靜劑,都清晰地向他展示著,她過得有多不好。

    原本,一切都沒什麽。

    當初她主動投懷送抱,一夜過後,他查到她的身份,卻又順理成章地陪她玩,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可是他卻看不到自己想看的。比起他想象中的那些,這個小女人,卻似乎更熱衷於為他打掃屋子,給他準備飯菜,和他在床笫間歡好,情不自禁地向他訴說,我愛你。

    而他,卻真的隻是玩玩而已。

    所以真相揭穿,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麽大不了。

    而她,遠走天涯,卻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連他碰一碰她,都成了她的應激反應。

    他知道她要靠鎮靜劑來鎮定自己的情緒,舒緩內心的焦躁,少了鎮靜劑的幫助,她心裏的壓力就會不斷聚集,當終於聚集到一個頂峰時,就是崩潰。

    而現在,她崩潰了。

    “把爸爸還給我!”她固執地重複著這一句,痛哭之餘,更兼痛恨,“宋席遠,你不得好死!”

    宋席遠目光之中一片冷凝,卻緊緊將她擁在懷中,將她的頭扣在自己的肩上。

    溫采順勢,張口就咬了下去。

    上次,她就咬過他這個位置,到現在還留著傷疤,而這一次,她更是不遺餘力,狠狠地咬著,恨不能將麵

    前這個人,一點點嚼碎了吃進肚子裏,才能稍微撫慰自己心裏的痛恨。

    “席遠?”門口驀地響起了文欣的敲門聲,“怎麽迴事?我怎麽好像聽見小采在哭?”

    咬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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