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維塔還記得第一次做這種工作時,他著實被看到的慘烈景象嚇了一跳。


    各種死狀淒慘的屍體,或者說是屍塊,散落鋪了一地,暗紅色的血液染紅了整條街道的地麵。


    一股風從街道上吹過,仿佛一群不安的靈魂正離開自己的身體,向著路上的活人們撲了過來。


    “嘔——”濃烈的血腥味爭先恐後鑽進他的鼻腔,然後衝上他的腦袋,整個人仿佛都被浸泡在了這樣近乎實質的濃烈氣味之中,那時他因為逃亡路上的奔波勞累正在生病發燒,格外忍受不了這樣的味道,一個沒忍住嘔了出來。


    但是他卻一點兒也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為除了幾個極其老練的同行已經開始處理這些“垃圾”,其他人有的已經開始大吐特吐了,還有些雖然沒有吐出來,但也臉色難看,無法上前。


    “我沒有辦法做這樣的事情!”一個看上去和吉維塔差不多大的少年叫了一聲,捂著嘴跑走了。


    帶著吉維塔來的人就是姆蘭,那時他的年紀不算大,算是吉維塔的鄰居,吉維塔住的地方就是他介紹的——那裏原本屬於一個殘廢的老乞丐,但是在這種地方,做乞丐是沒有前途的,在吉維塔來的前一天晚上,老乞丐餓死了。


    那時吉維塔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姆蘭來到這個地方已經很長時間了,他雖然也臉色蒼白,但還是走了過去,朝著一塊血肉模糊的屍塊伸出了手。


    “做吧。”他平靜的說著,抓住了肉塊,吉維塔聽出了他聲音中的一絲顫抖。


    吉維塔沒說什麽,走到了肉塊旁,彎腰時地上的血腥氣味直衝上來,他的臉色變了變,緊緊抿著嘴,抓住兩塊放上拉屍的拖車。


    他們拖著屍塊走向這些“垃圾”最終的歸宿,穿過這座城市,從拖車上流下的血液染紅了這一路經過的街道,路上的人無一對此表示驚詫,街邊的酒館內也依然充斥著唿喊聲、喝罵聲與大笑聲,一如往常。


    這裏就是罪惡之城,它敞開懷抱,歡迎任何人的到來。


    吉維塔還記得處理完所有的“垃圾”之後,他拿到了79個銅幣的報酬,相比起其他的工作,這活兒沒什麽危險,報酬也挺高的,換算一下也有將近1個銀幣了,一個做工最好的黑麵包也隻不過3個銅幣,但畢竟不是什麽人都願意做這個。


    而且他們還經常可以從屍體上搜到不少好東西,如果不計較其它,這倒真是個好職業。


    吉維塔後來看到街邊躺著一個人,他停下腳步,街上的人來來往往,誰也沒有多看他一眼,好像那裏的隻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物件。


    吉維塔平常也是這樣,他之所以停下腳步隻是因為那個人有些眼熟。


    他的手僵硬的握著,像是要抓住什麽,但他身上所有有些價值的東西都已經被人拿走,身上的衣服也被扒掉。


    他仰麵躺在塵土撲撲的地上,栗色的頭發沾滿了灰塵,雙眼無神的望著天空,一張年輕的麵孔沒有怨恨,也沒有恐懼,隻是對這個世界有些茫然。


    他微微張著嘴,好像要說什麽,隻是沒有人能夠聽得到了。


    吉維塔記得他,是之前處理那個血腥現場時因為受不了跑掉的少年,跟他一般大,和他到來的時間也差不多,隻不過與吉維塔不同的是,他還是沒能在這個城市中活下去。


    他腳步停頓片刻,便收迴目光,繼續向前走去。


    ……


    那真是一段令人難忘的日子,不過並不是什麽值得懷念的經曆。


    看姆蘭的臉色就知道了,他緊皺的眉頭上寫滿了抗拒。


    幾個背屍者拖著新產生的屍體從城裏走出來,姆蘭刻意避開了他們。


    他嫌惡地說:“這個地方還是一樣令人覺得不舒服。”


    罪惡之城仿佛是個受到詛咒的地方,這裏的天空好似永遠都是灰蒙蒙的,待久了會覺得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


    相比起姆蘭,吉維塔對這裏倒是沒什麽抗拒的心裏,也許是因為他在這裏待的時間不長,感受沒有姆蘭來得深。


    進入城中,裏麵的熱鬧和喧嘩會讓第一次來的人感到吃驚。


    但是這裏的熱鬧最好不要去湊,因為你有可能會因為這個把命送掉。


    兩人輕車熟路的繞開事故多發的地點,來到岡德教會在罪惡之城的分會。


    “什麽人?”門口看守的人攔下他們,惡聲惡氣地問道。


    不過不用對這樣的態度感到生氣,因為這個城裏的人跟人說話少有客氣的,這也是矛盾多發的原因之一。


    姆蘭將自己的徽章給他看過。


    看守人的態度瞬間變得溫和許多。


    “哦,是教會的人,請進吧!”


    看守人隻是個岡德教會的外圍成員,對能夠進入正式編製的人員態度恭敬是必須的。


    即使在這樣的地方,岡德教會依舊是最令人感到敬畏的勢力。


    不,應該說正是因為在這樣的地方,它才會令人感到如此敬畏。


    能夠讓一群惡人感到害怕的,必然是比他們更令人生畏的極惡。


    說起來吉維塔的老師,可是連這個教會分部裏的人都感到畏懼的人物。


    來到教會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報到。


    “你就是教會新派來的執事?我查查看。”登記人員看了吉維塔一眼,驚異於他的年輕。


    他在教會的登記係統中查看一番後,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已經掛上笑容。


    “原來你們就是在這裏登記入會的啊,我就說,能夠從這個城裏出去的人都是厲害人物,這麽年輕就當上了執事!”


    “年輕人,在這裏做事可不比外麵那些地方,對能力可是極其考驗的。”


    幾人看向聲音來源,一個頭發胡子花白的老人站在不遠處,看他身上的服飾,應該是岡德教會的神父。


    這樣一個看上去年紀很大的人竟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倒讓人感到驚訝。


    “這位是必達神父,他可是教會裏很受人尊敬的長者。”登記人員小聲提醒他們。


    “尊敬的神父,非常高興見到您。”得到提醒的兩人立刻對神父禮貌的打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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