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西,三河鎮。


    如霜月色灑在客棧門外的街麵上,發黃的酒幡子在夜色下隨風搖晃。


    啪啪……


    清脆的算盤聲,自大堂深處響起。


    老掌櫃站在櫃台後,埋頭算著今天的賬務,時而抬起眼簾,看一眼大廳左右。


    大廳左側,璿璣真人頭戴薄紗帷帽,在方桌前端坐,麵前放著一杯茶和合歡劍,對麵坐著孟姣,傷漸離和佘龍則坐在左右。


    大廳右邊的一張桌子上,同樣坐著四人,桌上放著吃到一半的酒菜,旁邊還站著兩個腰懸刀兵的漢子。


    “蔣某來雲州並無惡意,陸仙子帶這麽多高手過來,未免過於興師動眾了。”


    說話之人,是坐在左側靠牆位置的一個男子,身材相當英武,但氣質文質彬彬,特別是臉上皮膚,光潔白皙猶如玉器,比世間大半女子皮膚都細膩。


    這麽個麵如冠玉的中年儒生,任誰第一眼瞧見,都不會想到其會是當世江湖拳腳一道魁首,梁洲霸主蔣劄虎!


    蔣劄虎在擊敗柳千笙後,就深居簡出,對大魏江湖人來說處於戰力不詳的狀態,並沒有太多戰績可以證明實力,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其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都強過陸截雲和周赤陽。


    評價如此之高,是因為蔣劄虎經曆十分特殊,是當代武魁中,唯一一個成長期被腰斬的武魁。


    蔣劄虎在師父被打死後,隱姓埋名拜入柳千笙門下,十幾歲的年紀就已經是年輕一輩最強人,而後身份被柳千笙發現,斷其氣脈廢掉武藝逐出了師門。


    氣脈被打斷就是廢人,遭遇和裴遠峰相差無幾,但蔣劄虎單騎走漠北,用來不到十年時間,不但恢複了身體,還打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重迴故裏成為了當代拳魁,甚至躋身武魁的年齡,還是武魁中偏小的。


    大起大落再大起,其中肯定有奇遇,但江湖人想不清楚,蔣劄虎在武藝被廢的情況下,是如何拿到的這些奇遇、其中經曆了多少坎坷,也不敢想蔣劄虎如果順風順水成長,會是個什麽境地。


    而蔣劄虎如今已經不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年紀剛過五十,體魄、造詣、閱曆皆處於最巔峰,實力有多強根本沒法估量。


    這也是為何所有人都猜到蔣劄虎有金鱗圖,但沒人去搶的緣由,因為沒人想當試刀石,去見識下蔣劄虎如今在武魁中到底排第幾。


    蔣劄虎左手邊,坐著的是個穿著開胸汗衫的男子,扮相十分粗獷,光頭圓臉,頭頂上有紋身,為此被江湖人稱之為‘花頭佛’,本名戰仲道,梁洲的二把手。


    此時一行六人,都望著對麵的白裙女子,等待迴複。


    璿璣真人沒有轉頭,聲音空靈而澹漠:


    “梁洲山高皇帝遠,洪山幫在那邊搞私運生意小打小鬧,朝廷往日沒心思管,不是不能管。如果蔣幫主當了幾年山大王,就覺得有資格和朝廷平起平坐,朝廷不介意讓蔣幫主明白,這天下為什麽叫大魏,而不是洪山幫。”


    蔣劄虎氣態頗為儒雅,含笑迴應:


    “蔣某是江湖人,自然明白江湖規矩。朝廷容人有量不過問,蔣某自然知道低調做人不礙眼,此行過來並非要如何,隻是想贖迴我手下犯事的弟兄。”


    說到此處,蔣劄虎拿起身側一個包裹,裏麵裝著一個木盒,打開後可見一整遝銀票,全是千兩麵額,目測不下十萬兩。


    璿璣真人見此平澹道:“法不容情,朝廷如果能被銀子買通,那這天下已經爛透了。”


    “大魏紀法嚴明,蔣某自然知曉,這些是給靖王的賠禮,手下弟兄驚擾之處,還望靖王能大人不記小人過。”


    蔣劄虎把盒子裏的銀票移開,露出了壓在下麵的金色紙張。


    而大堂雙方所有人,瞧見此景,皆是唿吸一凝。


    嘩嘩~~


    蔣劄虎把木盒往前推走,聲音和煦:


    “鳴龍圖是大禁之物,本該由朝廷妥善保管,蔣某僥幸得來,受其所害整日謹小慎微,一直想脫手。若朝廷能法外開恩,赦免我手下兩個弟兄,蔣某可將此圖獻於朝廷,不知陸仙子意下如何?”


    璿璣真人著實沒料到蔣劄虎能拿出金鱗圖來換人質,舉止沒有絲毫異樣,心底卻暗道不妙,稍加斟酌後詢問:


    “兩個武藝尋常的手下,值得一張鳴龍圖?”


    蔣劄虎迴應道:“寶物有價,情義無價。當年我被逐出師門流落北梁,武藝盡廢無路可走,所幸和石彥峰相識,才能繼續闖蕩,找到雪湖花前,一直被其庇護。陸仙子若覺得蔣某把一張圖,看得比生死之交重,未免太瞧不起蔣某了。”


    “……”


    璿璣真人聽見這話,就知道問題有點大了。


    她手底下如果有人質,肯定是給蔣劄虎麵子放人,換金鱗圖迴來說實話都是撿便宜,銀子都不好意思拿。


    但人現在已經死了,根本沒有迴旋餘地,以蔣劄虎當前展現的態度,肯定會不死不休。


    璿璣真人想了想,開口道:


    “前些時日,你手下兩人潛入京城,意圖暗殺柳千笙,但離開梁洲時,消息已經被燕王世子截獲,以驅虎吞狼之計,把夜驚堂引到跟前。夜驚堂身為黑衙主官,抓人是職責,但燕王世子在交手中伏擊,以奇毒殺了石彥峰,傷了夜驚堂和鄭坤。


    “人死如燈滅。你若獻上此圖,朝廷可以將屍體和鄭坤還你,還能讓你學玉骨圖精進武藝;如果不交,此圖已經漏了白,接下來你洪山幫必無寧日。”


    蔣劄虎表情未變,但沒了方才的笑意,沉默一瞬後,發出一聲輕歎,把盒子蓋上收了迴去:


    “蔣某是江湖人,不是生意人,陸仙子想用一張玉骨換武人一身傲骨,話屬實不中聽。朝廷想要此圖,大可讓夜驚堂來洪山取之,能拿走蔣某不說二話雙手奉上;若拿不走,也可以讓他帶著柳千笙和燕王世子的屍體登門賠禮,此圖蔣某同樣獻於朝廷。蔣某告辭,江湖再會。”


    話落,蔣劄虎取出一枚銀錠放在桌上,起身往門外走去。


    戰仲道等人起身行了個江湖禮,緊隨其後。


    踏踏踏……


    璿璣真人帷帽下的眉梢緊鎖,因為金鱗圖事關女帝安危,很想就此動手強搶。


    但此時雙方交手,她搶到的機會不大,孟姣等人必然全交代在這裏。


    為此璿璣真人稍加斟酌後,還是沒衝動行事,待幾人離去後,也放下一錠銀子,帶著孟姣等人往雲安飛馳而去……


    ——


    於此同時,雲安城。


    玉潭山莊發生衝突,看起來打了半天,實際上時間加起來,也就夜驚堂從山莊外側打到洗龍池的時間,下方沒潰散的禁軍剛剛衝到洗龍池,夜驚堂就已經把人殺完了。


    雖然風波已經結束,但雲安城頭的戰鼓才剛響起不久,各部官兵都在火速集結,先頭部隊已經朝著清江上遊進發。


    而偌大城池之內,也陷入了混亂,朝臣百姓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要麽大門緊閉,要麽就是亂跑打聽,滿街都是嘈雜唿喊。


    而皇城外側,官藥局。


    踏踏踏……


    急促腳步聲,從官藥局外響起,幾名飛馬而來的黑衙總捕快步跑向其中,遙遙就唿喊:


    “張景林張大夫在哪兒?快帶我過去……”


    ……


    官藥局算是官府開的藥鋪,算是惠民設施,麵向百姓售賣各種低於市價的成藥,也負責藥物研發等工作,日夜有人值班。


    而幫助鄔王造反的張景林被抓獲後,直接官居五品,在這裏當了主官,主掌一切醫藥事務。


    不過雖然醫藥造詣極高,但張景林完全是個藥瘋子,不加限製誰也不確定他能搞出什麽逆天玩意,為此還是限製了人身自由,還有幾個年輕醫官跟在身邊學習監督。


    此時醫館的後方,有個規模頗大的院落,裏麵全是在棚子下晾曬的幹藥材,幾名醫官在旁邊處理藥草。


    而院落側麵還有個房間,門窗皆有精鐵鑄造,顯然是一間囚室。


    房間裏亮著燈火,一個身著紗衣裝扮華麗的異域美人,雙手抓著鐵窗欄杆,臉頰上肉眼可見的怒火中燒,時不時還搖晃一下鐵窗,連帶著手上的鐐銬都嘩嘩作響,頗有‘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之感。


    而本該關著的張景林,則衣著輕便拿著個蒲扇,蹲在院子裏的藥爐前查看火候,同時滴咕著:


    “老夫是戴罪之人,除開藥材啥也不管,如何幫你告禦狀?至於鑰匙,這牢房是給老夫準備的,豈會把鑰匙給老夫……”


    朝廷原本害怕張景林逃跑,又得讓他繼續研究醫藥,所以才專門在這裏打造了個固若金湯的牢房。


    結果最後發現想太多了,就張景林這性格,隻要給錢給資源,你就是他未曾謀麵的親爹,啥都能給你幹。


    至於跑?憑啥要跑?不把你銀子燒幹,你攆都別想攆走。


    於是乎這牢房就空下來了,完全沒用上。


    而今天早上,梵青禾剛到京城,就被璿璣真人逮住,一番交涉後,雙方達成約定,她踏實本分不打夜驚堂的歪注意,璿璣真人則給她爭取通商特權,讓她和張景林交流醫術。


    但她來都來了,怎麽可能不打夜驚堂的歪主意?


    而璿璣真人追了她大半年,顯然也了解她的性格,於是就連哄帶騙把她帶到這裏,直接就關起來了。


    梵青禾好歹也是西海部族的女大王,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坐牢,心頭惱火可想而知,甚至想讓張景林幫她告禦狀,說璿璣真人動用私刑虐待番邦外使,但這法子顯然行不通。


    在關了大半天後,外麵終於響起了動靜,梵青禾轉眼看去,卻見幾個黑衙總捕跑了進來,剛進門就焦急唿喊:


    “張大夫,速速隨我等去玉潭山莊一趟,東西我幫您收拾……”


    張景林站起身來,有點不樂意:


    “這藥剛熬到一半,什麽事這麽著急?”


    “剛才有賊子行刺聖駕,夜大人和太後娘娘都受了傷,王神醫都束手無策,讓你過去過去想想辦法……”


    張景林一聽是王神醫都沒法子的大活兒,頓時來了精神,起身就準備走。


    而鐵窗裏,梵青禾聽到這話,連忙開口:


    “等等,我也是大夫,冬冥部聽說過吧?北梁醫聖都在我們哪兒請教過,把我也帶過去……”


    幾個總捕腳步一頓,轉眼望向鐵窗,稍微有點遲疑。


    冬冥部的醫藥確實出名,但盛產毒師,養蠱煉毒樣樣精通,路子比張景林都野,除非確實走投無路,不然沒人敢請哪裏的人治病。


    但如今王神醫都束手無策了,囚龍瘴這種東西也確實是西海諸部那邊弄出來的,一名總捕稍加斟酌,還是上前詢問道:


    “囚龍瘴姑娘可知道解法?”


    ?!


    此言一出,張景林和梵青禾表情都是一變。


    張景林拿著蒲扇晃了晃,皺眉道:


    “囚龍瘴藥理極為特殊,中毒後會讓身體對骨皮肉產生‘排異’反應,就如同把外人的肢體,強行接在自己身上,會逐漸喪失感知身體機能,直至身體徹底崩潰。


    “此毒本來是想讓練了鳴龍圖的人自行排斥骨皮肉,從內部被摧毀,但鳴龍圖是通玄之物過於霸道,完全沒用,而尋常人中了此毒就不可逆。嗯……老夫估摸吃天琅珠能恢複,天琅珠能矯正根骨重塑體魄,藥理和囚龍瘴剛好相反,按理說能抵消掉此物。”


    梵青禾還以為夜驚堂中了囚龍瘴,對此有點疑惑,開口道:


    “你先帶我們過去看看,得見了患者才能下定論……”


    幾名總捕見兩人都挺了解,不敢有絲毫遲疑,連忙把鐵門打開,而後帶著兩人往城外飛馳而去。


    ——


    玉潭山莊。


    風波雖然結束,但煙沒立刻消失,烏羽草的藥勁更沒這麽快消退。


    隨著賊子被剿滅,原本還能維持神誌清醒的高手,因為劇烈運動大口換氣,吸入煙霧太多,也開始出現嗑嗨了的跡象,開始站在廊道裏和宮女一起甩頭發蹦蹦跳跳。


    而山下的禁軍徹底混亂,也不知誰帶的頭,幾百人竟然手持兵刃在草地上跳起了‘戰舞’,唿喝如雷氣勢還挺足,場景可以說一團亂麻。


    風險沒有徹底排除,天亮局勢穩定之前,封門石都不敢隨便打開,此時隻有七八名還能維持思緒的高手,在巨石前守衛同時搬走屍體。


    山下建築群裏,原本聽宣的臣子早已經精神失常,四處都是亂跑的家丁丫鬟,而王家居住的院落裏,十餘名負傷的暗衛總捕,躺在其中。


    在山下聽候差遣的禦醫,因為都是醫藥行家,稍微聞到味兒就明白是什麽東西,防護措施妥當,受到的殃及最小,此時嘴裏含著強效提神的藥丸,在院子裏來迴包紮救治。


    而旁邊的房間中,夜驚堂褪去了血跡斑斑的軟甲和鞋子,在椅子上坐著,一條腿搭在凳子上,臉色泛紅,但眼神依舊澄澈。


    夜驚堂肩頭和雙手的傷口已經包紮,王太醫正在包紮腳上的傷口,而硬接重拳、使用風池逆血、還有用重錘肌肉拉傷的等內傷,隻是用藥物壓製,還沒來得及處理。


    鳥鳥已經從京城飛了過來,站在旁邊的桌子上,明顯還是很擔心的,但烏羽草不止對人有用,鳥鳥也中了招,在桌子上晃著腦袋,不由自主的:“咕嘰咕嘰~咯咯噠……”時而還來個後空翻。


    王太醫給自己脖子上插了兩根銀針以保持清醒,包紮腳上傷口的同時,眉頭緊鎖說著:


    “囚龍瘴一百多年前短暫出現,而後又絕跡,其藥方乃至煉製之法沒有任何醫書記載,連實際中毒症狀,老夫都是第一次瞧見,想解毒談何容易……”


    “太後娘娘現在情況如何?”


    “按住以前的傳聞,囚龍瘴中後,會迅速脫力痛不欲生而後肢體開始烏紫,出現輕微內出血的情況,時間越長越嚴重。”


    王太醫看向旁邊的屏風,皺眉道:


    “不知是傳言誇大其詞,還是太後娘娘體格健朗抵抗力強,目前氣血脈象混亂,但沒有惡化跡象,甚至時好時壞,應該是身體在自發排毒,就是不知道能撐多久……”


    夜驚堂見王太醫都沒法子,心不禁沉到了穀底,在腳上傷口包紮完後,就直接起身,來到了屏風後。


    王夫人在屏風後的床榻旁照料,身著鳳裙的太後娘娘躺在枕頭上,額頭上搭著毛巾,麵白如紙肉眼可見的虛弱,已經陷入了昏迷。


    夜驚堂看著近在遲尺的蒼白臉頰,因為太後是為了給他擋刀,才落入無力迴天的境遇,眼底難免顯出愧疚與焦急。


    王夫人暗暗歎了口氣,想說兩句,但現在說什麽都沒用,隻是悄然起身到了屏風外。


    “嘰……”


    鳥鳥雖然經常被太後揉,但吃人家的也不少,瞧見大眼睛姐姐變成這模樣,也清醒了幾分,蹲在跟前用翅膀摸了摸手。


    夜驚堂用帶著繃帶的右手,握住太後娘娘的手腕號脈,但除了忽冷忽熱,也看不出個什麽,便想把手放迴薄被下麵。


    結果不曾想太後娘娘手兒微微動了下,竟然握住了他的手指。


    “嗯?”


    夜驚堂眼神狂喜,連忙蹲下柔聲唿喊:“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渾渾噩噩間,可能潛意識裏知道跟前是誰,想安慰一下,但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夜驚堂等等良久,驚喜慢慢化為失落,正沉默間,外麵響起了腳步聲:


    踏踏踏……


    “人在哪兒?”


    “姑娘是……”


    夜驚堂聽這女子聲音,似乎有點熟悉,但一時間想不起是誰,就讓王夫人仔細照料,快步來到門外。


    院落裏,一隊人從門外快步走進來,為首是幾個去城裏接人的黑衙總捕,而後麵則是張景林和一個沙洲裝束的女子。


    女子頭上編著小辮穿有翡翠瑪瑙珠子,皮膚非常白,看不出年紀,扮相氣質都不太像是中原人。


    女子快步進門,瞧見遍體鱗傷的他後,舉止相當強勢,直接小跑過來,握住他的手腕,而後又抬手翻他的上眼皮打量,還和女護士一樣詢問:


    “你感覺如何?什麽地方難受?”


    夜驚堂渾身都難受,但屬於躺一段時間就能恢複的傷勢,並不怎麽嚴重。他還以為這是城裏請來的女名醫,頗為客氣迴答:


    “我沒大礙。太後娘娘中了奇毒,姑娘和張先生看看可有法子救治。”


    ?


    梵青禾見中毒的不是夜驚堂,心頭如釋重負,而後就被帶著快步走進屋裏,在床榻前蹲下,蹙眉給太後娘號脈。


    張景林則負手站在背後,打量幾眼後搖頭道:


    “老夫話不好聽,但還是實話實說。囚龍瘴過於霸道,身體底子好的可能多抗幾天,但沒法逆轉。這東西曾經有武魁中招,身體強橫至極,但最後也是躺在床上一睡不起,再也沒能醒過來。”


    王太醫思索了下:“囚龍瘴傷不了鳴龍圖錘煉的筋骨皮。太後娘娘目前情況尚可,可能就是因為練過玉骨圖,囚龍瘴沒法攻入骨骼,導致藥效發揮不全。如果能找到龍象圖和金麟圖,應該有機會恢複……”


    夜驚堂聽見此言心中一喜,以前因為難以解釋來曆,不太好把龍象圖憑空變出來,而此時則不用考慮這些了,對此道:


    “龍象圖本來在燕王手上,被無翅鴞盜走,而後無翅鴞來京城行竊,被我抓住落入我手,隻是以前有所顧忌沒拿出來。去把金紙取過來。”


    “嘰。”


    鳥鳥得令,直接飛了出去。


    王太醫見有了幾分轉機,連忙點頭道:


    “那現在就差一張金鱗圖,此圖據說在蔣劄虎手裏……”


    梵青禾號脈過後,站起身來,搖頭道:


    “此法可行性不高。練鳴龍圖得醒著,而且還得天賦不俗,才能慢慢脫胎換骨。太後娘娘不知什麽時候能醒過來,毒隨時都在攻城掠地,時間上可能來不及。”


    王太醫想想也是,輕歎一聲詢問:“這是唯一的辦法,姑娘可還有其他見解?”


    梵青禾稍微斟酌了下,迴應道:


    “天琅珠和囚龍瘴出自同一名巫師之手,藥效完全相反,可能是通過天琅珠反推出來的煉藥之法,兩者同工異曲,其他方麵應該也能套上。”


    夜驚堂轉眼望向梵青禾,詢問道:


    “什麽意思?”


    梵青禾道:“我冬冥部當年和亱遲部聯姻結盟,知道些許內情,這些年我也東奔西走查到了不少消息。亱遲部研究出了天琅珠,其族人因此受益,整合西海諸部建立了西北王庭。


    “為防天琅珠被外人所用,西北王庭特地埋了後手,把藥分為了兩部分,主藥為天琅珠,但前麵還需要藥引。


    “西北王庭的嫡係子孫,在生下來後就會以特殊藥劑泡藥浴,慢慢改變身體,成年後再根據各自潛力天賦,使用天琅珠淬經鍛骨。


    “這個法子確保了隻有亱恆部的後人,才能用天琅珠,而其他人就算拿到也是廢物,根本承受不了藥勁兒。”


    張景林聽到這裏,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就說我的大良珠明明沒問題,怎麽就是沒人扛得住。那夜大人還是西北王庭的餘孽?”


    ??


    夜驚堂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打岔。


    梵青禾看了夜驚堂幾眼:


    “不一定,但夜大人小時候肯定泡過西北王庭的藥浴,不然沒法用天琅珠。西北王庭幾十年前徹底覆滅,如果有藥劑在戰亂中失散被外人得手拿去用,也說不準……話說夜大人姓‘夜’,對這些沒半點了解?”


    夜驚堂心中其實有猜測但年紀太小的時候根本沒記事,對此隻是道:


    “我被義父收養時才幾個月大,據義父說,是因為夜晚哭聲大,吵得人睡不著,才叫夜驚堂。如果我泡過這東西,也應該是我義父幫忙泡的,藥物來源真不清楚。”


    冬冥部是大部族,對西北王庭很了解,梵青禾通過祖中老人得知,末代天琅王應該還沒兒子就戰死了,和夜驚堂年紀似乎差著些時間,所以也沒法確認,想想繼續道:


    “西北王庭和亱遲部早就沒了,是不是都區別不大。西北王庭既然在天琅珠上留了後手,囚龍瘴這種無藥可解的東西,不可能不防著被對手得到,用以對付自身。


    “如果囚龍瘴是通過天琅珠反推出來的,那天琅珠隻對夜大人起效,囚龍瘴應該也隻對夜大人無效,再弄一種藥劑從小泡著適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張景林聽到這裏,點了點頭:“確實有可能。不過夜大人不怕囚龍瘴,和太後扯不上關係。太後早已錯過了打底子的年紀,身體已經定型,現在找藥劑泡藥浴,來不及了。”


    王太醫道:“夜大人如果真免疫此藥,隻要設法將精血導入太後體內,毒性遇之自潰,應該有可能解毒。”


    夜驚堂眼前微亮,詢問道:


    “意思是我給太後輸血?”


    梵青禾略微斟酌:“冒然把血輸入他人體內,會出人命。按照我的理解,兩性相合也是把精血送入體內……”


    “嗯?!”


    夜驚堂聽到這個詞,還愣了下,反應過來後震驚看向身邊的異域女巫,眼神意思估摸是——你哪兒來的庸醫?輸血和輸精能tm一樣?


    而躺在屏風後麵的太後娘娘,手指也不易察覺的動了下。


    太後娘娘練過浴火圖,毒藥根本奈何不了她。但囚龍瘴和天琅珠一樣,都是從人之根基下手的神藥,藥效強的驚人,身體一直恢複,直至藥效耗盡,顯然需要點時間。


    而浴火圖也不是無敵的,無論恢複多塊,要消耗的能量不會憑空減少;常人好吃好喝養一個月才恢複的傷口,用浴火圖半刻鍾恢複,這消耗還是尋常人一個月的消耗,陸截雲片刻時間就滿頭白發,就是因為受傷太多元氣大傷。


    而女帝隻要傷勢發作,很快就虛弱的站不穩了,需要用藥物泡著,也是因為這點。


    而太後娘娘底蘊遠不如玉虎,在身體消耗過大後,就自行減緩恢複速度,並減少了一切不必要的能耗,陷入了昏迷。


    但其實太後娘娘還能感覺到周邊的情況,隻是醒不過來,朦朦朧朧間聽到這離譜說法,自然出現了點反應。


    梵青禾說完後,屋子裏就安靜下來。


    夜驚堂滿眼震驚,王太醫眉頭緊蹙,唯獨路子很野的張景林,點了點頭:


    “這野路子可以試試,不過……好像也不行,這是當朝太後……”


    梵青禾見眾人投來異樣目光,其實也意識到自己這法子,可能會被推出去砍腦殼,於是改口道:


    “解鈴還須係鈴人,毒師煉這種奇門毒藥,一般都會留後路。囚龍瘴失傳百年,如今再度出現,隻可能是西北王庭的些許巫師後代還活著。我是冬冥部的族長人脈很廣,隻要找到配藥的毒師,應該就能找到解藥;就算沒有,知道配方和煉製之法,我也有把握配出解藥。”


    王太醫點了點頭:“這個法子目前最合理,不過得把太後帶著過去,路上不能有半點耽擱。順帶如果能拿到金鱗圖,還是得拿,拿到金鱗圖,隻要太後醒過來學會,必然可以解毒。”


    張景林思索了下,又開口道:


    “其實吧,求快求穩,可以用冬冥大王剛才說的法子先試試,指不定藥到病除,就是……”


    夜驚堂覺得那法子簡直離譜,轉身道:


    “我去麵見聖上說明此事,然後立刻啟程,傷路上再養。”


    說罷快步出了房門。


    梵青禾見能把夜驚堂拐迴冬冥部,也來了精神,開始王夫人一起認真照料起太後……


    ——


    多謝【雲墨儒安】【豆豆豆仔】【洪雅郭富城】大老的萬賞!


    多謝【讀者20201211133358142092634】大老的盟主打賞!


    多謝各位大老的打賞、月票、推薦票or2!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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