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三道人影在山野間疾馳,朝著山外的小鎮進發。


    夜驚堂體內的藥勁兒尚未消化,氣勁依舊洶湧,不過影響並不大,而身體的燥熱卻愈演愈烈,行走間連衣服都沒穿,遇上小溪還跳進去打濕全身,但剛上岸走出不過幾步,就蒸幹了水跡。


    因為身體太熱,鳥鳥都不肯蹲到肩膀上,自顧自飛在前麵探路;三娘和凝兒時不時幫他擦一下臉上的汗水。


    在走出二十多裏,快要離開群山抵達附近的鄉鎮時,夜驚堂往外麵眺望,卻見七八裏開外的洪山鎮上,有長長的火光,看起來是數百人的隊伍,舉著火把在行走。


    裴湘君停下腳步,站在了高處拿望遠鏡打量:


    “麒麟鎧……看起來像是京城的禁軍。”


    夜驚堂頗為意外,不過按時間算,朝廷的官船也差不多該到了,他來到跟前,下巴放在三娘肩膀上,從望遠鏡離眺望——鎮子上有三百多身著黑光鎧的精銳禁軍,中間有一輛馬車,看不到其中人影,但能讓禁軍隨行護衛,裏麵大概率是靖王。


    夜驚堂拿到了‘雪湖散’配方,按照玉虎的交代,應該第一時間把藥方送迴京城,以免節外生枝,當下道:


    “走吧,過去匯合。”


    駱凝知道和朝廷兵馬匯合嘴安全,但夜驚堂現在這麵紅耳赤的模樣……


    “小賊,你現在去見靖王,不會搞出事吧?”


    “呃……”


    夜驚堂擦了擦額頭的細汗,略微感覺:


    “鎮子上人多眼雜,我總不可能當街對靖王做什麽。璿璣真人是靖王師父,說不定也在跟前,你們先在鎮子上找個客棧住下,我去去就來。”


    駱凝見夜驚堂腦子不迷湖,便也不多說,隻是叮囑道:


    “你別把璿璣真人引來了。要是我被發現,我就說你用強,我才被迫給你鞍前馬後……”


    “知道了,你先去客棧洗白白……”


    “啐!”


    ……


    ——


    咕嚕嚕——


    奢華馬車的車輪,碾過小鎮的要沿河老街,兩岸皆是青山綠水,鎮子沿著山壁一線排開,隻有從南往北一條街道,房舍間燈火寥寥。


    三百精銳禁軍,騎乘戰馬舉著火把,在街道上行走;還有些許黑衙捕快,牽著獵犬在街巷間走走看看,雖然準備十分充分,但尚未走到鄔山腳下,已經有了舟車勞頓人困馬乏之感。


    寬大車廂裏,東方離人身著胖頭龍蟒袍,腰背筆直正坐,目光眺望著遠方的山野,眼神從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幹勁兒,變成了目前的無奈。


    黃昏時抵達建陽,聽說官兵在百裏外剿匪,東方離人尋思挺近,就想帶隊過來參與一下。


    結果真跑來才發現,鄔州的一百裏,和雲州的真不一樣。


    雲澤兩州皆是大平原,到哪兒都是走直線,還都是平整大道,百裏地說在門跟前也沒什麽問題。


    而鄔州不一樣,目之所及全是山嶺,鄉鎮官道皆依山而建,彎彎繞繞走兩刻鍾,可能發現自己才走到山對麵。


    東方離人坐在馬車裏倒是不累,但外麵剛剛抵達的禁軍和馬匹,顯然架不住她這麽強行軍,從當前情況來看,今晚上是很難進山幫忙搜捕了,隻能讓隨行禁軍就地安營紮寨。


    璿璣真人也坐在車廂裏,身著白色裙子,斜著依在美人榻上,高挑身段配上不染煙塵的氣質,看起來就好似陪同王爺出征的貌美王妃。


    但璿璣真人儀態並不怎麽端莊,手兒撐著側臉,右手拿著酒葫蘆,有事沒事就抿一口,臉頰上已經帶著幾分酡紅,眸子也是似醉非醉的模樣。


    東方離人對這酒蒙子師尊也沒辦法,正查看鎮子情況之時,忽然聽到外麵的街麵上,傳來一陣:


    “嘰嘰嘰~~”


    熟悉的鳥叫聲由遠及近,繼而一個大白球,就從銀月之下俯衝而來,眨眼間穿過半條街道,落在了車窗旁。


    “誒?!”


    東方離人雙眸微亮,把鳥鳥捧起來,來迴打量:


    “你怎麽在這兒?夜驚堂呢?”


    鳥鳥本來準備問胖頭蛇姐姐要飯,但馬上就發現旁邊似乎還有個沒良心姐姐。


    “嘰?”


    鳥鳥上次叫夜驚堂來救人,結果這妖女姐姐愛理不理,心底著實記仇,歪過頭去不搭理,隻是用翅膀示意鎮子口。


    璿璣真人認出這是夜驚堂的戰寵,明白夜驚堂就在附近,怕待會撞見尷尬,就起身道:


    “為師出去轉轉,你先召見屬下吧。”


    東方離人見此自然沒阻攔,待師尊無聲離去後,抬眼看向鎮口,可見一個手提長槍、披頭散發的男人,和逃難似得快步走來,沿途還在和認識的黑衙總捕打招唿。


    東方離人瞧見夜驚堂這‘戰痕累累’的模樣,心裏讚賞之餘也有點心疼,連忙對車廂外伺候的侍女道:


    “快去找件幹淨的袍子,準備好熱水……”


    “好的殿下……”


    ——


    沿河小鎮不大,從南往北也就幾百戶人家。


    因為靖王下令不能驚擾百姓,此時遠道而來的禁軍,就地在街邊打地鋪休息,快要入秋,天氣涼快,除開睡得不舒服其他也沒什麽大問題。


    夜驚堂披著破破爛爛的袍子,提著鳴龍槍走過街邊,沿途和認識的黑衙總捕打了聲招唿,而後就暢通無阻來到了鎮子中心地帶的馬車旁。


    馬車停在一家環境不錯的客棧外,客棧裏有些許侍女和護衛在收拾,以便靖王臨時落腳,為了安全考慮,要清空仔細檢查,目前還沒收拾好,東方離人還待在馬車上。


    夜驚堂剛走到附近,就看到車窗裏亮著的燈火,笨笨坐在窗口,拿零食喂著鳥鳥,瞧見他後,雙眸中明顯有喜色,不過為了保持女王爺的架勢,還是刻意做出不苟言笑的冷酷模樣等著。


    鐺~


    夜驚堂把鳴龍槍杵在地上,含笑道:


    “殿下,你這麽快就過來了?”


    “下午剛到。上來吧。”


    東方離人頷首迴禮後,看著夜驚堂滿頭大汗、麵紅耳赤的模樣,略顯疑惑道:


    “你剛剛打過架?”


    “下午發現鄔王的行蹤,打打殺殺鬧了半晚上。官兵正在追鄔王,應該跑不掉……”


    夜驚堂進入車廂,在美人榻上坐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後,從褲腰帶上取出一本發黃的冊子,遞給東方離人:


    “這是我今天找到的好東西,裏麵有一種‘雪湖散’的配方,可以替代雪湖花。這東西非常重要,殿下最好現在就摘抄一份,安排人送迴京城……”


    “雪湖散……”


    東方離人接過藥譜看了看,知道是很重要的東西,就收進懷裏,而後拿著汗巾,起身坐在了夜驚堂跟前,幫忙擦拭額頭的汗珠,聲音威嚴:


    “讓你過來協助調查,又不是讓你玩命,怎麽累成這樣……樣……”


    話語戛然而止。


    夜驚堂被躁動氣血衝的頭暈,本來還算正常,但明豔動人的大笨笨往跟前一坐,澹澹幽香撲麵而來,烈焰紅唇近在遲尺,腦子當時就有點心猿意馬了。


    眼見離人幫忙擦汗,夜驚堂的手下意識放下,自然而然落在了他本不該亂碰的飽滿上……


    東方離人感覺到腰後傳來的火熱觸感,香肩微微一抖,坐直幾分,英氣雙眸難以置信的盯著夜驚堂。


    “……”


    夜驚堂被兇了一眼,才發現手放的地方不對,連忙抬起手,拍了拍被捏亂的蟒袍裙擺:


    “抱歉,走神了……”


    啪啪~


    ?!


    東方離人都驚呆了,萬萬沒想到外麵幾百禁軍,夜驚堂竟然敢明目張膽的輕薄她,這讓人瞧見怎麽辦?!


    “夜驚堂!”


    東方離人柳眉倒豎,捉住夜驚堂的手腕,冷聲道:


    “你失心瘋是吧?你別以為你出門辦事立了點小功勞,就能恃寵而驕無法無天,你真以為本王不會收拾你?”


    夜驚堂也覺得自己有點無法無天,抬手解釋:


    “我吃錯藥了,腦子不太清醒,殿下勿怪……”


    “吃錯藥?”


    東方離人看夜驚堂色膽包天的模樣,確實像是吃錯藥了,她握住夜驚堂手腕:


    “你中毒了?什麽毒?春藥?”


    夜驚堂搖了搖頭:“也不是春藥,剛才在鄔王哪裏打架,用了個和‘大補丹’類似的丹藥,結果補過頭了,大問題沒有,就是……嗯……精氣上腦,火氣比較重……”


    東方離人認真號脈,發現夜驚堂氣血異常澎湃,但大抵上確實沒問題,就詢問道:


    “那現在怎麽辦?”


    夜驚堂目光不由自主下移,落在了雄赳赳氣昂昂的胖頭龍上麵,又迅速移開:


    “也沒什麽,我迴去洗個澡就好……”


    東方離人低頭看了看胸口,也沒責備‘因公中藥’的夜驚堂,起身道:


    “準備的有洗澡水,你先沐浴更衣,本王讓大夫過來給你看看。”


    夜驚堂聽到洗澡,不免迴想起燦陽池裏的肉彈衝擊,眼睛總是往離人身前瞄,為防手腳不規矩,他幹脆把偷吃零時的鳥鳥抱著揉:


    “我沒病,是氣血過旺,讓大夫看估計也說不出其他法子,我要不先迴去,明天再來拜訪殿下……”


    東方離人分開這麽多天,好不容易才見到夜驚堂,話都沒說兩句,夜驚堂看起來又不正常,她如何能讓夜驚堂離開,伸手把鳥鳥奪過來:


    “你先去洗澡。”


    夜驚堂被離人兇了句,也不好多說,彎身走出了車廂。


    東方離人把鳥鳥放在零食盒旁邊,讓它繼續吃,整理好蟒裙後,才儀態威嚴的下了馬車,進入客棧。


    客棧裏的掌櫃夥計已經被另行安置,周邊站著禁軍擔任護衛,內部則是四名隨行侍女上下奔波,準備著東方離人就寢的房間和熱水。


    嘩啦嘩啦~~


    東方離人聽到二樓傳來倒水聲,就帶著夜驚堂上了樓,吩咐在裏麵忙活的侍女:


    “伺候夜公子沐浴。你去叫張禦醫過來。”


    “是。”


    裏麵的兩個侍女,瞧見夜大公子來了,眸子都是一亮,連忙想上前幫忙寬衣解帶。


    夜驚堂心浮氣躁,怕幹出調戲侍女的荒唐事,抬手婉拒道:


    “不用,我自己洗洗就行了。殿下,你把‘雪湖散’的方子抄一份,即刻派人送迴京城,此物很重要,切勿弄丟了。”


    東方離人見此沒有多說,待夜驚堂進去後,來到隔壁的房間裏抄藥方。


    夜驚堂把門關上後,暗暗鬆了口氣,三兩下扯掉身上的袍子,把佩刀、藥夾等物件放在了桌子上,低頭一看——立如擎天白玉柱、橫似架海紫筋梁……


    我去……


    夜驚堂揉了揉額頭,左右打量後,來到了屏風後。


    房間便是客棧的尋常房間,並沒有多少陳設可言,不過為了讓靖王好好休息,還是弄來了一個大浴桶,裏麵還撒上了花瓣。


    夜驚堂站在浴桶跟前,整個人直接滾了進去,把臉都埋在水中,想冷靜一下。


    結果侍女太貼心,準備的還是溫水,這一泡腦子非但沒清醒,反而有中飽暖思那什麽之感……


    嘩啦——


    夜驚堂從水中冒出來,想想幹脆在浴桶中盤坐,強行入定,重新調理起體內亂七八糟的氣息……


    ——


    河對麵的山野間。


    璿璣真人身著雪色白裙,孤身一人坐在樹冠之間,手裏拿著紅色酒葫蘆輕輕搖晃,澄澈桃花眸落在遠處客棧的窗紙上。


    房間裏的昏黃燭光,在窗紙上投出一個男人的剪影,雖然看不到真人,但寬厚的肩背、線條完美的腰腹……


    “……”


    璿璣真人覺得這畫麵賞心悅目,但她作為出家人,不該亂看,就把目光投向了別處,心底帶著三分疑惑。


    璿璣真人作為八魁前三的人物,眼力遠非常人可比,雖然夜驚堂氣息很亂,但她還是看出,這小子好像忽然打通全身脈絡,在體內自成‘小周天’,邁入了成為武魁的門檻。


    雖然和當世正兒八經的八位武魁比起來,夜驚堂還嫩的滴水,武學造詣、戰鬥經驗、江湖閱曆都有差距,但這小子悟性太誇張,想完成武魁新老交替的壯舉,估計也用不了太久。


    這成長速度,絕不是單靠天賦和努力就能做到的,以璿璣真人對武人的理解,這小子肯定是碰上了千載難逢的‘大機緣’,導致在短短一兩天內又往前跨了一步。


    璿璣真人暗暗思索,正琢磨其中玄機之際,餘光微微一動,望向了不遠處的樹林。


    明月當空,樹林間黑乎乎一片,看起來沒有任何活物。


    但璿璣真人卻隱隱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似乎有個熟人,正偷偷摸摸藏在其中,往這邊摸進。


    ?


    璿璣真人眼前微亮,沒料到以前踏破鐵鞋都逮不住的小妖精,在她放棄追蹤後竟然送上了門。


    璿璣真人當即收斂所有氣息,如同死物般蹲在樹冠上,想找機會把北梁盜聖逮住。


    但和往日一樣,北梁盜聖剛剛靠近到一定距離,就察覺到不對,把望遠鏡轉過來,望向了她。


    四目相對。


    !!


    北梁盜聖看到見她一次打她一次的大魏妖女,驚的肩膀都抖了下,轉身就往外跑去。


    璿璣真人追了大半年,也懶得再和北梁盜聖貓捉老鼠,直接開口詢問道:


    “你來這兒做什麽?”


    北梁盜聖來這裏,自然是因為瞧見夜驚堂實力暴漲,大概率吃了天琅珠,心底百思不得其解。


    天琅珠是西海諸部的神藥,據她所知,世上已經沒人能用此物。


    夜驚堂能用,不是鄔王練的藥有問題,就是身世和西海諸部有關。


    這事情相當重要,沒和族內老人溝通清楚前,肯定不能大大方方告訴大魏的人。


    為此北梁盜聖聽見詢問,隻是迴頭來了句:


    “你管得著嗎你?”


    而後就轉身翻過了山脊,消失的無影無蹤。


    璿璣真人見對方竟然不給麵子,不怎麽開心了,當即又追了上去……


    ——


    最近一覺要睡十一二個小時,還睡不醒or2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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