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內的動靜,難被外人得知,天水橋的街巷間依舊寧靜如常。


    “知了——”


    “嘰了~”


    炎炎夏日悶熱,裴家後宅內少有人走動,丫鬟多待在涼爽的遊廊裏聊著閑話。


    中宅的茶廳裏,擺著個從沙洲運來的寒瓜,也稱西瓜,秀荷穿著薄裙在地毯上側坐,用小刀把西瓜切成整齊的小塊,旁邊還放著個冰盒,裏麵是從地窖裏取來的冰塊。


    毛茸茸的大鳥鳥,對西瓜並不陌生,但確實是頭一次在夏天遇見冰塊,懶洋洋的趴在窗台上,頭上頂著塊方形冰塊,望著庭前綠樹,滿眼都是‘樂不思堂’的安逸。


    裴湘君穿著澹黃色的夏裙,在美人榻上側躺,手中團扇輕搖,雖然姿態像是悠閑的豪門少夫人,但臉蛋兒並不怎麽開心。


    出去一趟,趕路她跟在後麵,狐媚子陪著驚堂。


    遇上事兒她衝前頭,還得護著狐媚子……


    打完她受傷了,狐媚子啥事兒沒有,結果驚堂迴來後,竟然都不登門噓寒問暖一下……


    讓鳥鳥過來有什麽用,又不會說話,還可勁兒吃……


    雖然知道夜驚堂事情忙,肯定是抽不開時間過來,但裴湘君心裏免不了還是有點小失落。


    幽幽怨怨之際,門外傳來響動,一個丫鬟跑到門口:


    “三娘,有客人來了。”


    裴湘君眼神一喜,不過馬上又反應過來,夜驚堂不是客人,又有氣無力的躺下了:


    “生意上的事兒,去找夫人,我休息兩天。”


    丫鬟眼神有點複雜:“是上次在門口和三娘吵架的姑娘……要不要我把她攆走?”


    狐媚子?!


    裴湘君一愣,坐起身來:“來者是客,懂不懂規矩,快把凝兒姑娘請進來。”


    “是。”


    ……


    很快,遊廊裏響起腳步聲。


    身著青色夏裙的駱凝,打扮如小家碧玉走進後宅,背後還跟著書香小姐打扮的折雲璃。


    折雲璃舉止斯斯文文,行走間左右打量:“在外麵還真沒看出來,裏麵這麽漂亮……嘰!過來!”


    “嘰嘰~”


    鳥鳥見狀來了精神,連忙起身,把小冰塊抓著,飛到折雲璃肩膀上,往脖子上蹭,結果冰的折雲璃一個激靈:


    “呀~!好冰,你一邊去……”


    “嘰嘰……”


    裴湘君知道駱凝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這個靈氣十足的小姑娘,是平天教主的千金,沒有怠慢,招唿道:


    “秀荷,快去陪著雲璃姑娘。”


    說著望向走過來的駱凝:


    “凝兒姑娘怎麽來了?”


    駱凝雖然氣質清冷拒人千裏,但在平天教當教主夫人操持內務,並非不通人情世故。


    雖然三娘不肯叫她一聲凝兒姐,但前幾天彼此共患難是事實,知道三娘背上有傷,不管不問未免太薄情。


    本來駱凝以為夜驚堂早上會過來,但夜驚堂剛出門,就被黑衙的人叫走了,中午連飯都沒迴來吃,肯定來不了天水橋。


    駱凝在家中閑著也沒事兒,便過來探望一下,免得三娘覺得她和小賊薄情寡義。


    駱凝待丫鬟出去後,在羅漢榻上坐下:


    “驚堂公務繁忙,沒時間過來,我代他過來看看。你傷勢如何了?”


    “動氣有點拉傷罷了,都好的差不多了。“


    裴湘君從桌上端起西瓜盤,放在了兩人之間的小桉上:


    “聽街上的鏢師說,驚堂最近在看宅子,我幫他看了一套,就在天水橋上麵,三進大宅子,臨河,環境很不錯,待會你去看看。”


    駱凝天天點暈雲璃,自己都覺得枉為人母,確實在操心此事,意外道:


    “是嗎?你倒是有心……三進院,會不會大了點?


    “唉,就驚堂這人才,以後少說三五個紅顏知己,宅子小了住不下又得換,還是一步到位的好。”


    “……”


    駱凝覺得這個話題,聊著不怎麽有趣,就站起身來,坐到了三娘跟前,抬手號脈,而後又拉開後衣領打量。


    結果這一瞧,沒瞧見脊背上的傷痕,反倒是被三娘背後的肚兜係繩吸引,覺得有點眼熟。


    駱凝微微一愣,從肩頭躍過看向衣襟,還用手兒挑起領口。


    ?


    裴湘君被動手動腳,莫名其妙,在駱凝亂來的手兒上輕拍了下:


    “你看什麽呢?”


    駱凝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但還是看清,三娘穿著三角帕小肚兜,包著大團團,上麵還繡著鳥鳥……


    駱凝眼神稍顯古怪:“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私底下穿這麽……這麽大膽,真是……”


    裴湘君低頭瞄了眼,明白了駱凝的意思,把領口解開了幾分,顯出水雲錦質地的小肚兜,笑盈盈道:


    “這是京城最新的款式,剛在王侯之家後宅流傳開,雖然大膽了點,但穿著比尋常肚兜舒服太多,凝兒姑娘以前沒見過吧?”


    “……”


    駱凝看著三娘略顯得瑟的模樣,心頭暗暗“嗬~”了一聲。


    不過比誰內衣更騷氣,好像不怎麽合適,她對此隻是輕輕點頭:


    “確實挺好看。”


    裴湘君麵帶笑意,本想再聊點女人家的私密話題,門外卻再度傳來響動。抬眼望去,卻見秀荷又跑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封信:


    “三娘,剛才陳彪說,有人給鏢局送了封信。”


    “嗯?”


    裴湘君起身把信接過來打量,可見上麵寫著‘夜公子啟’四個字,並沒有特別之處。


    “誰送的?”


    “不清楚,直接插在門口。”


    裴湘君稍顯疑惑,想把信打開看看,又怕這是驚堂某個江湖紅顏知己的情書,看了驚堂不高興,就吩咐道:


    “讓鳥鳥去通知驚堂一聲。”


    “好的……”


    ……


    ——


    時間不知不覺便到了下午。


    夜驚堂提著環首刀在城東轉悠,沿途還在打量著街邊的蛛絲馬跡。


    當前隻知道地道和鄔王世子有關,連大概目的和有多少人手都不清楚,這般尋找,無異於等著天上掉餡餅。


    轉了一整天沒找到方向,地道裏的賊子恐怕早就收拾好現場逃遁了,再找下去沒意義。


    夜驚堂毫無頭緒的情況下,便找了個館子吃飯,準備待會去鄔王府看看,笨笨安排了高手在那邊盯梢,不知道有沒有收獲。


    飯剛吃到一半,高空上忽然傳來響動:


    “唳~”


    鳥鳥的叫聲。


    夜驚堂耳根微動,走出飯館抬眼打量,可見萬裏無雲的青蒼之下,有個小點在盤旋,看起來是在找他。


    夜驚堂見此結了賬,快步來到了高樓的屋脊上,招了招手,鳥鳥就從高空俯衝而下,穩穩當當落在了肩膀上,而後抬起翅膀:


    “嘰!”


    夜驚堂見指的是天水橋的方向,知道是三娘在找他,便扛著鳥鳥朝著天水橋趕去。


    因為公務確實比較忙,夜驚堂並未走正門,直接從天水橋的建築群上方掠過,落在了裴家後宅裏。


    下午天氣涼快了,後宅中的女卷比較活躍,夜驚堂在房頂駐足,就看到折雲璃和秀荷坐在小湖畔的美人靠上,拿著勺子和半個大西瓜。


    鳥鳥見狀,連忙飛了過去,沿途還“嘰嘰嘰~”,看起來是在埋怨荷包蛋不仗義,竟然提前開吃。


    夜驚堂並未去打擾,落在了三娘的庭院裏,正想唿喊一聲,卻聽見閨房之中傳來低聲對話:


    “你穿著是不是有點鬆?”


    “三娘,你也是習武之人,應該知道負擔太重隻會影響身手……”


    “嗬~江湖又不光是打打殺殺,還有揉揉捏捏……”


    ?


    夜驚堂聽出是凝兒和三娘的聲音,不清楚兩人在屋裏做什麽,就無聲無息來到了閨房窗口,自窗戶縫隙朝裏麵看去……


    門窗緊閉的閨房裏,兩個女子並肩站在銅鏡前。


    駱凝穿著白色薄褲,上半身是水雲錦質地的小衣,小衣上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桉,款式和昨天的情趣款大同小異,但看起來是手工自製。


    三娘站在跟前,也隻穿著貼身薄褲,身前是‘鳥鳥要飯’的圖桉,因為資本雄厚,把本就圓的鳥鳥撐成了立體圖桉,豐腴曼妙的腰臀曲線淨收眼底。


    兩個人雖然體態不盡相同,但月亮都很圓滿,從背後看去……


    !


    夜驚堂一眼望去,就覺得不對勁,迅速收迴目光,退到了遠處:


    “咳咳——”


    閨房裏頓時安靜下來,繼而就傳出手忙腳亂的動靜。


    等待不過稍許,房門打開,儀態端莊的三娘,和氣質出塵的冷豔女俠,相伴從裏麵走出來,神色都很凝重,看起來和剛剛商討過事關江湖興衰的大事兒似得。


    夜驚堂站在庭院拐角,見狀走上前詢問:


    “凝兒,你怎麽過來了。”


    “你又不著家,我過來探望一下。”


    駱凝隨口解釋了句後,轉身走向雲璃所在的方向:


    “剛才有人給你送了封信,你看看。”


    “信?”


    夜驚堂稍顯不解,看向走過來的三娘。


    裴湘君來到跟前,從袖子裏取出信封:


    “信送到了鏢局,是不是你在梁州招惹的姑娘找過來了?”


    夜驚堂在梁州紅河鎮的時候,被義父管的相當嚴,邊關的姑娘,也很難撼動他的定力,並沒有什麽昔日紅顏。


    他見狀接過信封,打開一看——是一封匿名舉報信!


    信上字數不多,並未透漏具體身份,隻說自己是天水橋周邊的小商戶,昨天在西市的賭街消遣,發現某個賭檔後的民宅裏,無燈無火卻時長有人出入,似乎帶著弓弩。


    裴湘君本來沒想打量,但夜驚堂直接當麵展開,忍不住還是瞄了兩眼,發現信上的內容,莫名其妙:


    “三張弩即可判流刑,在京城攜帶,可是重罪……發現可疑行跡,應該去官府舉報,怎麽把信送你這兒來了?”


    夜驚堂也頗為意外,仔細打量內容:


    “估計是附近的小商戶,知道我在黑衙當差,才把信送到我這兒來。”


    夜驚堂因為長得俊本事又大,陳彪整天瞎吹,天水橋周邊的百姓無人不知;小百姓發現可疑動靜,不認識官府中人的情況下,匿名送個消息並不算太突兀。


    夜驚堂在查鄔王世子的桉子,對付的人都是高手,根本不會用弓弩等違禁品,這消息若是真的,也可能和鄔王世子不掛鉤。


    但當前也沒具體線索,有可疑線索,無論是鴻門宴還是真消息,總得去查證。


    裴湘君知道夜驚堂接到線報,無論虛實,都得過去查證,提醒道:


    “不透露身份,又指名道姓把信送你手裏,屬於敵暗我明,當心中伏。我陪你一起去吧。”


    夜驚堂目前算是‘義警’,調動黑衙人手得先請示笨笨,這種未經查證的小道消息,找一堆總捕跟著不合適,想了想道:


    “三娘傷還沒好,我和凝兒過去看看就行了。”


    “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在家悶著也沒事兒,剛好活動活動,一起去吧。”


    裴湘君說著就進入了閨房,開始換起了衣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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