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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眾上-訪,正常情況下信-訪辦會把材料轉到相關部門。


    張桂珍跑過來反應韓博的問題,王副主任並沒有按正常程序辦理,原因主要有兩個:


    一是她屬於很明顯的誣告,反應的情況自相矛盾、漏洞百出,光憑這些去調查一個幹部簡直是一個笑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說起來很簡單,具體到一個人身上卻是另一迴事,涉及到一個人的聲譽,不良影響一旦造成很難挽迴。


    二來韓博早調走了,南港-市委市政府隻管南港的人和事,鄰市的都管不著,何況鄰省的幹部。


    態度很嚴肅甚至很嚴厲,擺明了這事他們不管。


    張桂珍很難接受,一鑽進兒子租的車便急切地問:“錢律師,他們官官相護,現在怎麽辦?”


    支隊長是副處級幹部,想扳倒一個支隊長談何容易,並且人家說得很清楚,姓韓的現在不是南港-市公安局的幹部。


    “張阿姨,中洋確實打過吳娜,而且造成了輕傷。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中洋態度好一點,能夠承認錯誤,我們再想辦法征得吳家人諒解,也就是拘幾天的事。要是再這麽鬧下去,隻會逼他們上綱上線,一旦他們公事公辦,進入司法程序,真可能會判刑,說不定連緩刑都很難爭取。”


    遇到問題解決問題,錢律師本來就不讚同她跑過來告狀,豈能再跟著她瞎胡鬧。


    張桂珍是很強勢,但不是傻子,很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


    關鍵是吳家也請了律師,吳家律師提出的條件讓人根本無法接受,不光要離婚,還要賠償損失,甚至要新新的撫養權!


    新新是她從小帶大的,一天看不見晚上都睡不著覺,真要是答應這個條件,新新以後就不再姓閻而是姓吳了,自己的孫子不僅要跟人家姓,以後想見一麵估計都不容易。


    最讓她沮喪的是,吳娜現在有錢!


    隻要有錢,小孩子很好哄的,用不著三五年,新新對他爸爸,對爺爺奶奶就不再有感情。


    “不行,我不同意,中洋也不會同意。”張桂珍清楚地明白一旦答應就會永遠地失去孫子,態度非常堅決。


    跟她跑了三天,錢律師算明白了。


    這不隻是一起刑事案件,同樣是一起民事案件,焦點並不是關在看守所裏的閻中洋,而是她那個寶貝孫子,可能還涉及到她兒媳婦在江城的財產。


    真不會過日子,有一個能幹的兒媳婦應該哄著,哪有這麽幹的。


    錢律師暗罵一句,沉聲道:“張阿姨,主動權在人家那邊!說句不中聽的話,吳娜根本不在乎您和中洋同不同意,她已經做好通過法律渠道解決問題的準備,複婚前進行過財產公證,現在又請了律師,甚至給我們下最後通牒。”


    好好的一個家怎麽會鬧出這樣!


    閻天寶越想越難受,忍不住問:“錢律師,她真要是告,這官司我們能打贏嗎?”


    “勝算不大,請誰來都沒用。”


    一直保持沉默的閻中海抬頭看看後視鏡,冷不丁問:“錢律師,如果官司在江城打呢?”


    “民事的肯定在江城打,不過勝算一樣不大。真要是走到那一步,中洋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吳家肯定會不依不饒,公安肯定會上綱上線。”


    “您不是說思崗公安局沒有管轄權嗎?”


    “我沒說過他們沒有,隻說過正常情況下他們應該不會管。對於刑事案件管轄權有明確規定,幾個公安機關都有權管轄的刑事案件,由最初受理的公安機關管轄,他們是最初受理的。”


    錢律師頓了頓,補充道:“對一些管轄不明確或有爭議的刑事案件,可以由有關公安機關協商。協商不成的,再由共同的上級公安機關指定管轄。中洋這個案子的管轄權有爭議,關鍵江城市公安局不太可能因為中洋來跟南港-市公安局協商。


    就算你們能找到大關係,江城市公安局願意幫這個忙,也要看南港-市公安局同不同意。要是南港-市公安局不同意移交,那就要找公安廳,由公安廳指定管轄,這可能嗎,這現實嗎?”


    別說找市公安局的關係,分局都不認識幾個人。


    更重要的是,吳家有一個大靠山,姓韓的雖然調走了,但他在思崗縣公安局乃至南港-市公安局幹過,誰不給他麵子,就算能找到江城市公安局的關係也不一定管用。


    沒想到吳家居然有這個硬的後台,張桂珍越想越憋屈,無力地說:“錢律師,我們見不到中洋,你能見到,你幫我問問他的意思。”


    “好吧,我幫您問問。”


    ……


    與此同時,韓博已經趕到了東海機場,準備搭乘一個半小時後飛新陽的航班。


    不是一個來的,想到這次迴去的任務,從濱江小區出來前又給杜總隊長打過電話。有一個嫌犯即將被押上刑場,人命關天,搞清六起命案到底有沒有關聯比什麽都重要,杜總隊長同意他的提議,請南港市公安局刑警副支隊長周素英和一名技術民警,帶著心理測試設備一起前往東萍市協助調查。


    時隔一年多,曾經的搭檔又能夠再次合作,周素英很興奮。


    能幫老領導忙,能出省協助辦案,刑技中心心理測試室民警小倪也很高興。


    一到機場就跟韓博走進東航貴賓室,打開筆記本電腦,抓緊研究韓博剛用u盤拷貝給她們的案件材料。


    “韓局,卡是曉蕾的吧?”貴賓室很清靜,航空公司地麵人員的服務態度好的驚人,周素英喝了一小口飲料,一邊看材料一邊問。


    “我的,她的卡人也不讓進。”


    “你怎麽可能有。”


    “別瞧不起人,我怎麽就不可能有,這是看裏程的,去年上半年我三天兩頭坐飛機,不知道積累了多少裏程,差點染上非-典。”


    想起來了,他去年協助部禁毒局領導辦案,今天這兒明天去那兒,幾乎成了“空中飛人”,積累的裏程估計有幾十萬公裏。


    周素英嫣然一笑,不再閑聊,專心致誌看案卷。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搞清楚大致情況,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抬頭看看四周,俯身道:“韓局,如果這幾起案件真有關聯,那幾個嫌疑人真是冤枉的,那這一連串兇殺案就必須快偵快破,否則會發生第七起乃至第八起。”


    小倪同樣驚呆了,喃喃地說:“真兇一天不落網,殺戮一天不會停止!”


    “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韓博點點頭,麵色凝重。


    “嫌疑人那邊呢?”


    “總隊領導正在想辦法爭取時間,但其中一起案件已經審理完了,正在複核階段,最高法一旦核準,一切都要按照規定辦。”


    死刑判決不是兒戲,槍下留人一樣沒那麽容易。沒有正當理由,讓一個該槍斃的人多活幾天乃至幾個月,法律的威嚴何在?


    周素英終於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急,因為他要跟時間賽跑,要趕在其中一起嫌犯被押上刑場前搞清真相。


    說話間,航空公司地麵人員通知登機。


    心理測試設備昂貴,辦托運不太放心,必須隨身攜帶,好在離春運返城潮還有兩天,現在出行的旅客不多,機艙裏沒幾個旅客,有多少行李都放得下。


    即將成立的工作專班其實就是專案組,一上專案就別想跟平時一樣休息。


    韓博係好安全帶,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可腦海裏全是東萍市的案子,怎麽睡都睡不著。


    周素英同樣睡不著,韓博低聲問:“周支隊,你有沒有碰到過讓你寢食難安的案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在安康醫院,後來調到刑技中心跟你搭班子,以前當醫生,現在搞技術,不負責案件偵破,哪會遇到寢食難安的案子。”


    一個警察不破案,想想是挺遺憾的。


    周素英迴頭看看身後,又忍不住問:“韓局,你肯定遇到過,說說,那到底是什麽感覺?”


    “融入骨髓,時不時閃現在腦海裏,感覺遺憾、愧疚、疑惑,幾年,甚至十幾年後仍能讓你半夜尖叫著從夢中驚醒。”


    韓博想起“老帥”當年辦的旬麗案,想起程文明迄今仍掛在心上的水漂案,緊鎖著眉頭說:“即將調查的這幾起,是我從警以來遇到的最寢食難安的案子。之所以寢食難安,不隻是案子本身,還涉及但案件有可能造成的影響,從這個角度看,我寧願自己是錯的。”


    如果六起命案確實存在關聯,六名嫌疑人確實是冤枉的,那麽置東萍刑警於何地,他們接下來又會麵對什麽?


    查出是冤案,得罪人。


    查明不是冤案,一樣得罪人。


    調查這樣的案子不光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氣和決心!


    周素英能理解他的感受,勸慰道:“韓局,這一係列案件有其特殊性,如果其中真有關聯,東萍市局的辦案人員包括檢察院和法院的人責任也不大。他們以事實說話,以證據說話,並沒有刑訊逼供,隻能說明真兇非常狡猾,刻意栽贓嫁禍。”


    “你知道,我知道,群眾不知道,嫌疑人和嫌疑人親屬更不會理解,所以說我真希望自己是錯的。”


    “別擔心,有廳領導支持,有什麽好擔心的。”


    “不光廳領導支持,娘家也支持,你這位老同事更支持,大過年讓你休息不成,真不好意思。”韓博不是客氣,這番話說得很由衷,陳局接到電話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老搭檔接到電話立即收拾行李,這不是所有單位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又來啦,對我來說相當於旅遊,從來沒去過貴省,正好去看看。”


    周素英知道他壓力很大,淨挑輕鬆的話題聊。


    飛機上不能使用電子產品,小倪研究不了案件材料,也跟著聊起刑技中心過去一年多發生的趣事。


    說說笑笑,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已抵達新陽,飛機安全降落在跑道上。


    跟上次從香港追贓迴來一樣,省廳的車一直開到停機坪,來兩輛車,一輛是葛正建開的越野車,一輛是懸掛地方牌照的商務車。


    省廳刑技中心法醫老方,痕跡專家老於,從新陽市局緊急抽調的審訊專家老費,從省警校緊急抽調的退居二線的老刑警、素有“新陽神探”之稱的苗文韜,全是杜總隊點的將,可見他對此有多麽重視。


    相互介紹完,葛正建匯報道:“韓處,廳辦公室已下達通知,東萍市局表示會全力配合我們調研,宋副局長剛給我打過電話,問您什麽時候到。”


    “立即出發。”


    “是!”


    “等等,把越野車停機場分局,我們坐一輛車過去。”


    又不是坐不下,沒必要開兩輛車。


    韓博安排完,鑽進商務車,迴頭問:“苗隊、費主任、方科長,杜總隊應該跟你們說過我們此行的目的,你們估計也簡單了解過情況,時間緊急,我們交換下意見,說說你們對這個案子是怎麽看的。”


    領導就是領導,站得高度不同,對待案件的看法也不太一樣。


    誰能想到不管從哪個角度分析都是鐵案的六起命案,聯係到一起居然有那麽多疑點,曾擔任過刑偵副支隊長、破獲過上千起案件的苗文韜習慣性掏出香煙,分析道:“韓處,我認為您的擔心非常有道理,一年發生六起,平均兩個月一起,從現場證據鎖定嫌疑人的方式如出一轍,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


    離最後一起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很難說不會發生第七起,真要是發生第七起,有第七個流浪漢遇害,那這些案子之間絕對有關聯。一個專門找流浪漢下手的殺人狂在外麵轉悠,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跟自己擔心的一樣,韓博微微點點頭。


    新陽市局刑偵支隊預審專家老費接過話茬,沉吟道:“測謊手段我們從來沒用過,既沒有這方麵的人才、技術和設備,也不太敢用在刑事案件上。但東萍這一係列案件太蹊蹺,請周支隊過來幫幫忙,測一下,我們心裏多少能有點底。”


    “我們隻能總結出規律,一點證據沒有,請周支隊過來是沒辦法的辦法。”韓博迴頭看看老搭檔,一臉無奈。


    “就怕東萍市局有想法。”


    “我跟杜總隊溝通過,到了之後暫時不提案子的事,主要是調研,主要是看看我省公安係統具不具備推廣心理測試技術的條件,可以當作一個科研項目,多測幾個嫌疑人,等測謊結果出來再作進一步打算。”


    如果心理測試結果顯示那些嫌疑人在是否殺人這個問題上撒了謊,那麽就不動聲色打道迴府。要是測謊結果顯示六名嫌疑人極可能沒殺人,那必須跟東萍市局領導攤牌,請他們組織力量複查這一係列案件。


    領導考慮得很周到,幾位工作專班成員沒意見。


    隻知道大概情況,都沒來得及認真研究案情,其它的現在也不好分析,車一開出機場,眾人便不約而同打開筆記本電腦或紙質材料,抓緊時間研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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