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琦華目光灼灼地看著司徒逸,素白纖細的手指在案幾上不急不緩地輕輕扣著,臉上還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笑意。


    司徒逸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屋裏角落處擺著的炭盆,沒有熄,可是他為什麽還是覺得渾身拔涼拔涼的?


    司徒逸渾身一激靈,臉上帶著討好的神色,“師傅說得是,我正想讓笑笑跟師傅借幾個得力的人。我手底下那些人,也是時候好好查查。”


    莫琦華冷哼一聲,“趙粉,待會兒記得去姑娘手上拿名冊,後麵的事情交給你處理。”


    趙粉嘴角勾了勾,應了聲是。


    “師傅手下留情啊!”司徒逸看見趙粉嘴角晃過的一抹笑意,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連忙對著兩人拱手道,“師傅,要是我手下那些人有什麽不好的地方,還請二位寬恕一二。”


    “逸軒說是哪裏話?你可是我徒弟的夫婿,就算是看在我徒弟的麵上,我也不會為難你手上的人。當然,若是你手下的人行為不當……”莫琦華頓了頓,看到司徒逸臉上神色青青白白地一通轉換,這才繼續道,“我自然不會不理會,畢竟你手上的人出了問題,我徒兒也免不了受牽連。我自然會讓人將證據什麽的,拿到我那蠢笨的徒弟麵前。”


    “怎麽?你難道還想把你手下的人做的事情瞞著笑笑?”莫琦華笑著,慢悠悠地說道。


    “自然不想。隻是那些事情說了,難免會汙了笑笑的耳朵。”


    “我的徒弟,不是隻見得到世間美好的純善之人。雲家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多,正好你們家那些事讓她多見識見識。”莫琦華端起茶飲了一口重重放下。


    “你查笑笑手下之人,有什麽目的。”


    莫琦華語氣平穩,如同閑話家常,話裏話外卻流露出一絲不容唬弄的意味。


    司徒逸心裏的小心思不停地翻滾,最後卻道,“笑笑畢竟是我們司徒家的人了,我擔心她手底下那些人影響到司徒家的產業。”


    “哦?若真如此,那你不用再查下去,笑笑手上的人都不會對司徒家的產業造成影響,畢竟笑笑對司徒家的產業沒什麽心思。我也會囑咐她一二,讓她不要讓她自己的人沾上司徒家產業的事情。”


    司徒逸沒想到自己隨便找的一個借口讓莫琦華這麽一歪,竟是讓笑笑與他生分。


    司徒逸臉色變了變,麵子和裏子,好像真的難兩全,抬頭看了看對麵悠閑品茶的莫琦華,司徒逸心裏升起一抹濃重的無力之感。


    司徒逸揮了揮手,示意屋裏伺候的下人先行退下。


    莫琦華見狀,讓自己的幾個侍女也退下。


    兩邊伺候的下人都在門口守著,莫琦華喝茶的動作頓了頓。


    “袁家那個小姑娘,有些誤會笑笑,這事情確實是笑笑身邊的人不是,不過我已經告誡過那個人,等明年的時候,一切就會恢複如常。”


    “那個人是誰?”司徒逸將雲嵐身邊的人一一過了一遍,“是很早之前就跟著笑笑的?”


    莫琦華沒有迴答,隻是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你現在問了,有沒有做好插一腳的準備?”


    “富貴險中求。隻是笑笑那邊?”


    莫琦華蹙了蹙眉,“我倒是有心讓她離得遠些,可是現在這件事已經牽扯到她身上,不是說說就能遠離是非。”


    司徒逸一頭霧水,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眼前之人眼裏都露出擔憂之色?真是好奇!


    “你把你那點小心思收斂一點。”莫琦華看見司徒逸躍躍欲試的樣子,指尖敲了敲案幾,“你現在可是有家累的人,萬事要以家裏的人為主。”


    “這是自然。”司徒逸應承著,靈光一閃道,“笑笑身邊的人是不是有跟朝廷中牽連得深的人?”


    “不對。”司徒逸又否認,“隻是朝廷中的那些人,您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著急。那一定是牽連進很嚴重的事情、諸如動輒連累家小的事情,讓我想想看,應該是關於皇室的事情?”


    “不愧是司徒家的當家人。”莫琦華慢悠悠地道,“你倒是挺能猜的。”


    “這倒不是我能猜,實在是我家裏的二叔,很有一些手眼通天的本事。


    ”


    司徒逸笑著搖搖頭,“前陣子我還截留了二叔的一批貨,裏麵有幾個做工很精巧的瓷器。看工藝像是前朝留下來的東西。”


    莫琦華一愣,拍桌而起,“你那個二叔,膽子還真不小。”


    精巧和精致就一個字之差,莫琦華自然知道重點在那一個巧字上。


    嘖嘖嘖,本朝稍微有點曆史的世家,哪家不知道前朝的鴛鴦瓶工藝極為精湛。可惜,那技術一直掌握在前朝宮廷匠人的手中,前朝覆滅之後,鴛鴦瓶的手藝也就失傳了。


    “師傅說得是,我也覺得我二叔的膽子實在大了些。可是我一個晚輩……”


    “得了,你都這麽坦誠,我這當長輩的也不好白拿你的好處。這樣吧,按照你平時對長輩的關心,想必知道你二叔的不少事情,你若是願意,就將這些事情總結一二,你不好做這個惡人,自然有人適合。”


    “多謝師傅!”


    司徒逸有拐彎抹角地扯了一通,這才一臉笑意地將莫琦華主仆送出去。


    隻是那臉色,自打莫琦華一行人的身影從他眼前消失,便暗沉下來。


    “主子?”


    司徒逸轉身,就見安南一臉討好地看向他,“有事?”


    安南連忙道,“那名冊,可是小的現在就著人送去疏影山莊?”


    “不用,我先跟少夫人說一聲。”夫妻一體,他不希望笑笑有事情瞞著自己,自然不會將自己的事情瞞著笑笑,“之前讓你收集的關於二老爺那邊的事情,你著人將東西整理一二,等我跟少夫人商量好了,連著名冊一同送去疏影山莊。”


    安南連忙應了一聲是,見司徒逸沒什麽事情吩咐,便退下做事。


    司徒逸獨自一人在案幾邊站了一會兒,忽地臉上露出一抹笑意。笑笑身邊的人,單看平時的做派,他也能猜到哪個是那個能做出背主之事的人。


    越靠近年關,府上的事情越多。


    雲嵐蹙眉翻看府上的賬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錯漏,就連聽管事的迴話的時候,都多帶了兩個丫鬟。


    司徒爾雅捂唇打了個哈欠,拿霧蒙蒙的眼睛看著雲嵐,“嫂嫂,這幾天的賬本還是沒問題。我最近幾天聽先生說了一下外麵的物價,賬本上記錄下來的價格跟市麵上的價格幾乎就是沒差。”


    “難道是二嬸心裏善心大發,不忍為難我們兩個小輩?”雲嵐有些不敢置信地說了一聲。


    司徒爾雅很糾結,手中的娟帕一圈圈纏在蔥白一樣的指尖上,又一圈圈褪開,“要不嫂嫂問問我哥哥是怎麽迴事?”


    “看來隻能這樣。不過這邊我們還是不能鬆懈。”雲嵐默默在心裏將警戒線提高,暴風雨前最是平靜。她接手司徒家的管家大權以來,府上一直就沒什麽事情。


    就連她知道的二房那邊買錯高麗參的事情,二房那邊不知道怎麽的,也將賬本上做平了,上麵寫著府上買了的高麗參沒問題。


    雲嵐本來還有些疑惑,可是讓人將庫房裏的高麗參各撿了一些,讓外麵的大夫看了看,結果全部都沒什麽問題。


    司徒爾雅眼前直冒圈圈,翻著賬本道,“也不知道二嬸什麽時候能好,到時候我們就不用天天翻看這些煩人的賬本了!”


    她那二嬸該不會是看她年紀小,以為她少女天性,一定會對管家的事情厭煩,所以才一開始就沒出手作亂吧?


    雲嵐這念頭一出來,趕緊就揮開。


    這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啊!


    司徒逸迴來,將身上的大氅往正廳一邊的架子上一丟,習慣地問道,“少夫人在哪兒?”


    小丫鬟嘴裏伶俐地道,“迴公子的話,少夫人這會兒正在書房看賬本呢。”


    又在看賬本。司徒逸好看的眉毛擰起,“三姑娘今兒可有過來找少夫人?”


    “三姑娘來了好大一會兒呢。”小丫鬟想了想,覺得自家少夫人和小姑子關係真真是極好的,聽那些長輩說,但凡是男人,就沒幾個不喜歡自家夫人跟自家血親親近的。


    大房就兩個小主子,三姑娘不管怎麽說,都是主子唯一的嫡親妹妹。想來公子是很樂意看見少夫人跟三姑娘親近的。


    小丫鬟連忙又補充一句,“三姑娘走的時候,看著雖然累了一些,可臉上都是笑意呢,三姑娘還說明天再來跟主子說話。”


    小丫鬟話音一落,就覺得門外吹來的風又涼了幾分。想著待會兒下去的時候,一定要迴屋去添一件衣裳。這大冷的天,萬一凍壞了怎麽辦?


    小丫鬟給司徒逸添好熱茶,又看了看火盆,便退出去。


    司徒逸咬牙切齒地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想到該將自家妹妹怎麽辦才好。


    轉身進了書房,隻見雲嵐正端正地坐在案幾前,認真地看著手上的賬冊。


    司徒逸下意識將腳步放輕,幾步走到雲嵐身側,看了看雲嵐正翻看著的賬本,不由道,“這些都是按照往年舊例來的,有什麽好看的?”


    雲嵐不置可否地搖搖頭,“我這才剛剛接手管家呢,這下麵的事情自然要多關心一些。這些就算是按照舊例來,每年這些都有各種各樣的小變動。萬一往年的舊例搭不上怎麽辦?雖然出錯的是下麵的人,可丟的臉麵,確實咱們自己的。”


    司徒逸聽雲嵐長篇大論一通,好笑地捏了捏雲嵐的臉,“放心,下麵的人不敢亂來,有我在呢。”


    “你一個大男人,我總不能讓你一直就跟內院的女眷鬥來鬥去的吧。”


    “是是是,咱們司徒夫人最是心疼自家夫君。”說著,司徒逸的唇貼了貼雲嵐的麵頰,“對了,我記得你手下的一個掌櫃,以前好像是從楊大人府上來的?”


    雲嵐怔愣片刻,很快反應過來,“可是那人有什麽不對勁?”


    司徒逸臉上露出一抹笑意,獎勵地親了親雲嵐的唇角,“我很高興夫人能這麽相信我。不過那人沒什麽問題。相反,還很好用。他以前在官家當過差。”


    雲嵐眼睛一亮,“我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


    在官家當過差,那麽他在官家也有一定的人脈。


    司徒逸眸子暗了暗,送上門來的人,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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