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如願猛地迴神,立刻看向樓下——


    薄聿珩大步而入。


    他穿的還是今天從杭城迴來的那套衣服。


    還是她早上幫他搭配的衣服。


    墨綠色的毛衣,深灰色的西褲,毛衣是駱馬絨,舒適修身還會在舉手投足時將他胸肌的輪廓隱隱約約呈現……她自從看他穿那件黑色中領毛衣後就很喜歡看他穿這種。


    西褲的麵料同樣考究,量身剪裁,褲腰合適,無需皮帶,版型挺括,褲縫筆直,長度剛好與皮鞋相觸,是最正統的中折。


    外套則是深灰色長款大衣,他身材優越,寬肩窄腰長腿,沒有人比他更合適穿長款。


    一整套下來,沉穩,矜貴,斯文,很是好看,完全是她鍾意的模樣。


    她像他打扮她,給她穿旗袍那樣,也做主一次他的衣著,他換好後將她抱起放在桌上低頭親吻她,說bb品味很好,她臉紅,還莫名其妙聯想起了“琴瑟和鳴”和“舉案齊眉”這兩個詞。


    卻不曾想,他會穿著這套衣服,如一個從天而降的天神,一把抓住傭人即將揮向程硯心的又一棍。


    執行家法的傭人嚇了一跳,連忙低頭彎腰:“大少爺!”


    薄聿珩自然知道傭人真是奉命行事,不會去為難她。


    他目光筆直地看向薄夫人。


    “我記得,我就任家主時,就已經廢除杖責這條家法,母親,您不把我的話記在心上嗎?”


    語氣不輕不重,但威嚴感十足。


    薄夫人壓著火:“她勾引你就算了,還弄出了孩子!還敢隱瞞,帶著孩子出嫁,以至於現在整個事情都被她那個前夫捅出來,弄得一地雞毛收不了場!連你的前途都會受影響!我不打她,怎麽能消這口惡氣!”


    薄聿珩淡淡道:“爺爺和母親多慮了,就算沒有這件事,下一任港城行政長官也不是我。”


    薄老爺子冷笑:“你為了護她,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爺爺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薄聿珩溫漠道。


    “公司出了運毒的事,在沒有徹底查清、解決之前,上麵是不可能讓我更進一步。何況我太年輕,實力與力量都還不夠,隻是獲得提名,提名後還有資格審查和委員投票,我並非十拿九穩。”


    薄老爺子沉默無話。


    薄夫人沉聲:“就算這一任不是你,你的名聲就不重要了嗎?你不要下一屆了嗎?”


    她看著兒子,“這些年,整個薄家,乃至我的易家,你祖母的傅家,都在齊心協力輔佐你,你這個人,不是你自己的,你是家族的,是集團的,是我們的!你沒資格為了一個女人任意妄為!”


    “母親言重了。”


    薄聿珩神色微涼,“您對內對外都可以坦然澄清,我與硯心並無男女關係,硯心隻是你的養女,我的契妹。”


    薄夫人:“並無?那你們那個孩子……”


    薄聿珩語氣沒有情緒:“他季英奇要如何證明他手裏那份所謂的親子鑒定報告是真的,而不是自己製作的?給出一個模板,新來的實習生十分鍾就能在電腦上生成,一張紙片的可信度很高?”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能證明報告是真的,那他又要如何證明檢驗的胚胎就是硯心的?檢驗的毛發就是薄家人的?”


    尤其是後者,季英奇自己都說是“偷偷拿到薄家人的”。


    法律上對竊聽、錄音、偷拍這一類的證據,都要求真實性、完整性、連貫性、無瑕疵性,條條框框非常多非常嚴格。


    季英奇不知道用什麽辦法拿到了什麽人的毛發,就說一定是薄家人的,難道毛發上寫了名字?


    荒謬。


    薄聿珩根本不覺得這件事有多難解決。


    “誰主張誰舉證,該他證明他說的是真的,我們隻需要報警和找律師,告他故意損壞他人財物罪,以及在婚姻存續期間,暴力致使妻子摘除子宮的故意傷害重罪,到那時候,誰是誰非,公眾心中自然有一杆秤。”


    薄夫人聽著,點頭,好,就當這件事情可以這麽解決。


    但,她必須要知道:“我就問一句,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應如願屏住了唿吸。


    “我說了,這件事裏任何一個環節,都沒有辦法證明其真實性,母親也無需再問。”


    薄聿珩沒有正麵迴答。


    是覺得沒必要迴答這種一眼假的事,還是無法迴答所以迴避,應如願也不知道。


    “公司還在開會,我要迴去了。”


    薄聿珩來去匆匆,特意趕迴來,就是為了給程硯心解這個圍。


    他單膝落地扶起程硯心,應如願在二樓看到他眼神帶著愧疚。


    愧疚程硯心因為他遭了這頓打嗎?


    也是。


    男歡女愛,出了事,怎麽就成了女方一個人的錯?男方就一定是被勾引的?


    薄聿珩是該對程硯心愧疚的,叫他管不住自己。


    程硯心身體受傷,疼痛難忍,淚眼模糊:“大少爺,我什麽都沒說,我什麽都沒說……”


    “我知道。”薄聿珩嗓音低沉,然後直接將她橫抱起來,“周管家,叫家庭醫生來看硯心的傷。”


    周管家低頭:“是。”


    薄聿珩抱著程硯心走到門口,又迴頭看薄夫人:“母親,把家規抄五十遍。”


    罰她無視他下達的廢除仗責的指令,私自動刑。


    ……


    樓下又安靜了。


    應如願後腦勺靠在牆上,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靜得像一片死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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