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爺子是當過兵的,雖然多年沒動過槍支,可槍法依舊準,一擊直中心髒。再加上,言宅地處較偏僻,等到救護車來到,人已經不行了。


    葬禮的那天,天空灰灰的,下著毛毛細雨。


    靈堂設在言家。


    寧無雙帶著寧悅去送了言戌禾,拉著懵懵懂懂的寧悅,朝著靈堂上的排位,深深的鞠了一躬。


    起身讓到一邊的時候,寧無雙看了看言瑾禾,心中一緊,牽著寧悅走了過去。


    牽了牽他的手,聲音極輕的開口:“你還有我和悅悅。”


    言瑾禾抬頭看了寧無雙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正仰著頭看著自己的寧悅。


    良久,點了點頭。


    走出言家大宅,寧悅突然扯了扯寧無雙的衣角,仰著頭軟糯糯的問寧無雙:“媽媽,伯伯。”


    靈台中間,擺放著言戌禾的照片,小家夥看到了。


    寧無雙蹲下身子,理了理寧悅身上的白裙子,輕聲道:“伯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寧悅歪頭想了想,很遠很遠,到底有多遠。


    可她還太小,她想不通。


    寧悅突然咧嘴笑了,“媽媽,悅悅想想伯伯。”


    孩子雖小,可卻知道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言戌禾對寧悅,是沒話說的。


    隻可惜……


    迴去的時候,寧無雙是跟著寧子翼迴去的,言瑾禾並沒有離開,一直沉默不語的守在靈堂上。


    先前被言老爺子帶走的,言戌禾的母親,在聽說言戌禾去世的消息後,整個人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跑來言戌禾的葬禮看了眼言戌禾,立即就離開了。


    沒過多久,外麵就傳來了河中發現女屍的新聞。


    言戌禾的母親,那個被折磨了大半輩子的女人,跳河自殺了。


    ……


    言靜終究還是出了國,言瑾禾緊跟著也失蹤了,偌大的言宅裏,隻剩下言父言母兩個人。


    寧子翼說,言瑾禾隻是想一個人靜靜,讓寧無雙不要擔心。


    寧無雙仍舊住在漵河灣,陪著雲晴輕和寧卓,除了偶爾麵對寧悅時會露出笑容,其他時候都在發呆,人變得一天比一天沉默。


    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每天開開心心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爸爸不見了,也不知道之前對自己很好的那個伯伯永遠的離開了,寧無雙才真正明白,為人父母為人兄長,希望自己的兒女希望自己的妹妹無憂無慮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的心情。


    還記得言靜離開前一天曾和她說:“寧無雙,有的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擁有寵你的家人,疼你的哥哥,愛你的戀人。似乎你生下來,就比一般的人走運。”


    看著言靜消失在登機口,寧無雙再也忍不住,蹲了下來,雙手抱膝放聲大哭。


    整整兩個月,言瑾禾沒有任何蹤影,沒有任何消息,寧子翼不知道,就連寧老也不清楚,整個人就像是徹底蒸發了一般。


    半個月後,夏夏挺著微凸的肚子過來找寧無雙,並且帶來了一個消息。


    “徐媛她傷好後從醫院裏跑了出去,不過才跑離醫院沒多遠,人就被大貨車撞上來,聽說車輪子還攔腰輾過,好可怕!”


    “哦對了,還有馮家的那位老首長,看到屍體是時候,嚇得中風了……”


    寧無雙地垂著眸,沒有說什麽。


    該接受報應的人,報應都已經來了,可被傷害過的人呢。


    那些人,還能再迴來嗎。


    夏夏見寧無雙不出聲,有些擔心的推了推寧無雙,“雙雙,你怎麽了?”


    似乎從言宅迴來之後,她就一直這副模樣,她問寧子翼,寧子翼也不說,連言瑾禾都不知道去哪裏了,甚至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想到這個,夏夏就覺得生氣。


    寧無雙抬眸,看著夏夏的肚子,隻是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我三哥把證領了?”


    夏夏沉默下來,抱住寧無雙的手,歪頭靠著寧無雙的肩,輕聲道:“雙雙,等男神迴來了,我們一起去領證,來年,也要一起辦酒宴,你說好不好。”


    如果說一開始接近寧無雙,和寧無雙做朋友是初初迴國一個人寂寞之下的無可奈何,那麽這麽多年下來,夏夏早已將寧無雙當成了自己的朋友,而非隻是寧子翼的妹妹。


    寧無雙笑,“好。”


    ……


    寧無雙怕自己的心情會影響到寧悅,抽了個空,將寧悅送迴寧家,交給寧父寧母,沒有一刻停留的,就離開了寧宅。


    天氣越來越冷,寧無雙已經將去年的小棉襖翻出來穿了。


    車子在a大附近的步行街外停下,寧無雙視線穿過車窗,朝步行街望了許久,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這一帶的步行街很多,上一次來這一條,還是跟著言瑾禾過來的。


    那時候他們還沒和好,言瑾禾也不知道怎的,居然帶她過來見了張記。


    這個點麵館裏沒什麽人,寧無雙隨意找了張凳子坐下,點了一碗麵。


    分明不餓,可寧無雙卻還是將麵條吃了個清光,連麵湯都喝得一幹二淨。


    張記見寧無雙心情似乎不太好,挪了張凳子坐在了寧無雙對麵,笑問:“小姑娘,麵條味道怎麽樣,喜歡嗎?”


    “很好吃,我很喜歡。”寧無雙如實迴答。張記這裏的麵條,都是她親自做親自煮的,味道比起外麵昂貴的大酒樓裏的麵條,不逞多讓。


    張記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你和小禾吵架了?他今天怎麽沒有陪你過來。”


    “沒有。”寧無雙搖了搖頭,將勺子放下,抬頭看著張記溫和的笑臉,突然問道:“張姐,我記得你說過,你曾在國外遇到言瑾禾。”


    張記怔了怔,隨後揚高了眉梢,“沒想到你還記得啊。”


    頓了頓,問道:“你是想知道小禾在國外的事情?”


    寧無雙點了點頭,“嗯。”


    張記了然,拿過杯子給自己添了一杯茶,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重重的唿出一口氣,慢聲道:“說實話,我了解得也不多,我在華人街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街上派傳單,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瘦弱,生活過得似乎並不好,不過到底年輕,精神頭兒十足。”


    “派傳單?”寧無雙知道這個,以前念書的時候,隔壁寢室就有幾個女生,周末過來步行街這邊站在路口幫忙派傳單,可那都是為了掙些微薄的工錢補貼日用,而言家家底深厚,根本用不著他做這些啊。


    張記聳了聳肩,“他不止派傳單,似乎還同時兼職著幾份工作,我記得他那會兒還在讀書。”


    “當時我剛從我前夫那邊離開,傲氣的沒有接受他的錢,揣著身上所剩無幾的錢在街頭擺了個麵館,有的時候我一個人忙不不過來,就會讓小禾過來幫忙,他大概知道我想攢錢迴國,所以他從來不肯收我的工錢。”


    “對了,我問過他,是不是打算念完書拿到文憑就迴國,他說是,因為他有個小女朋友在國內,他怕她等不了他。”說到這裏,張記衝麵色有些發白的寧無雙笑了笑。


    “隻可惜後來啊,我攢夠錢迴國,甚至還有餘錢的時候,我問他要不要一起迴國,他卻又說他暫時不想迴去,他現在什麽都沒有,而你卻是名門千金,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已經配不上你了,他想,至少要闖出一番天地,風風光光的重新出現在你麵前,告訴你,你當年選擇他沒有錯。”


    因為言瑾禾的這個決定,兩人之間才會分別這麽多年。


    原來他不是逃避國內給他帶來的傷痛,不是貪戀國外的生活,純屬隻是想,讓她看到光彩耀人的他,有足夠能力接手她的下半輩子,給她優渥生活,讓她繼續當公主的他。


    寧無雙忽然覺得眼眶有些酸澀,微微有些哽咽道:“他也知道我可能等不下去了,他為什麽還要這麽固執。”


    “他說啊,”張記笑,“即便你等不下去了也沒關係啊,他可以等,等你婚姻不順,等你和別人白頭到老,等你下輩子。等你明白,他有多愛你。”


    後麵這句,是張記自己補充的。


    在遇到言瑾禾以前,她真的,從未遇到過這麽傻的男人,就是她的那個前夫眼底都隻有利益,可言瑾禾這個傻子呢,他真的是傻透了。


    張記歎了一口氣,又給自己倒杯茶,喝了一口,才道:“我知道的隻有這些了,你若想知道別的,恐怕還是得你親口去問他。”


    寧無雙目光暗了暗,站起身深深的朝張記鞠了一躬,“我知道了,多謝張姐。”


    從步行街出來,寧無雙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


    突然,好想見到他。


    ……


    轉眼又到了十二月份。


    聖誕節前一天,寧無雙接到了一個電話,連日來陰霾的心情,終於露出了晴天一角。


    將寧悅托給雲晴輕,寧無雙獨自一人去了時代廣場。


    車子在路邊停下,解開安全帶下車,才走出兩步,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


    那人拄著拐杖,俊臉上掛著一抹熟悉至極的痞氣的笑。


    他伸出手,輕輕的喊她的名字,“無雙。”


    寧無雙捂著嘴巴,眼眶如決堤的壩口一般,眼淚不停的從眼角滑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何處言情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色靜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色靜好並收藏何處言情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