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樹下,兩人麵對麵站著,相望無言。


    有風輕拂過,牽起寧無雙的裙擺,高束在腦後的馬尾也隨風飄揚而起,一張素白的小臉神情恬靜,一如當年。


    言靜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塵封在記憶中,許多這些年來不願迴想的畫麵忽然浮現在麵前。


    每一幕,每個笑臉,每句話,都讓言靜忍不住鼻子一酸。


    “寧無雙。”


    言靜突然喊了聲。


    寧無雙睫毛輕顫,從鼻子哼出一個音節:“嗯。”


    言靜揩掉眼角的濕潤,再次看向寧無雙時,神情一如既往,毫不掩飾對寧無雙的厭惡,“你和鬱少卿在一起了?”


    早知道言靜會問這個問題,寧無雙才會停下來和她麵對麵站在這裏。


    說到底,對言靜,在鬱少卿這件事情上,心底深處還是抱著意思愧疚的。


    “怎麽不迴答?”


    “是。”


    言靜一怔,“什麽?”


    “我和少卿在一起了。”寧無雙語氣平靜的重複了一遍,“你不是一直不想我和你二哥在一起的嗎,現在如你所願了。”


    言靜的臉瞬間褪去血色,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寧無雙,垂落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攥起。


    見言靜不說話,寧無雙也不著急,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好半響,言靜忽然冷笑一聲,那笑容裏帶著一絲陰森,“寧無雙,你們是不可能的。”


    頓了一頓,視線滑下,落在寧無雙的小腹上,“你覺得你懷著我二哥的孩子和鬱少卿在一起,鬱夫人會同意嗎。”


    寧無雙麵色微變。


    又聽言靜繼續開口:“你也是在豪門中長大的人,應當知道上流社會的人有多注重道德輿論,沒有哪個有頭有臉的家族願意接受一個懷著別人的孩子的女人進門,被別人指著背脊說閑話。”


    寧無雙目光沉沉的看著言靜,“說完了嗎?”


    言靜也不惱,理了理頭發,和寧無雙擦肩而過之時,森冷的聲音傳入寧無雙的耳中。


    “若是不信,盡管走著瞧。”


    寧無雙迴過頭,看著言靜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走也走了夠久的了,寧無雙沒有再繼續散步的心思,攔了計程車,迴瀾江庭院。


    當寧無雙在小區門口看到寧母的時候,才終於知道那種不好的預感從何而來。


    寧母臉上的神情是寧無雙從未見過的冷凝,看見寧無雙從計程車下來,慢步走到寧無雙麵前,視線在寧無雙的小腹上掃過,語氣淺淡的開口:“跟我迴家。”


    “媽……”寧無雙想說什麽,寧母心底強忍著的怒意有些繃不住了,冷聲打斷了寧無雙的話,“你是嫌自己還不夠荒唐嗎!”


    寧無雙低著頭,咬著唇沒有說話。


    寧母的胸口劇烈氣氛了幾下,好一會兒,才將怒氣忍了下來,不由分說的拉著寧無雙的手,朝不遠處正等著她們的轎車走去。


    開車的是寧家的專屬司機,也算是看著寧無雙長大的,看著氣氛明顯不對勁的母女兩人,心底暗暗的歎了一口氣,默不作聲的發動車子。


    車內安靜得可怕,氣氛緊繃著。


    寧無雙扭頭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突然想到了什麽,拿出手機,正想給鬱少卿打個電話,告訴他她迴家了。


    號碼還沒來得及撥出去,寧母突然伸手過來,將寧無雙的手機搶走。


    寧無雙一臉錯愕的看著寧母,不滿的喊了聲:“媽!”


    “你想給誰打電話。”寧母揚高了聲音,“是言家那小子,還是少卿。”


    寧無雙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麽,又聽寧母繼續開口:“從今天開始,你給我好好呆在家裏,哪裏都不許去。不論是言家何鬱家,從今往後,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媽,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寧無雙拿自己的母親沒辦法,睜大著眼睛看了寧母好半響,見寧母不為所動,心下有些著急。晚上說好了要和鬱少卿一起出去吃飯的,若是鬱少卿過來沒找到她,不知道該有多擔心。


    *


    今天有位夫人生日,因晚上要趕飛機出國,便將生日宴開在了早上。


    寧母和鬱夫人和這位夫人是牌友,私交算好,兩人一大早便前往了宴會場地。


    因為寧母前幾個月出國遊玩了一番,迴來後又一直忙著照顧雲卓,和鬱夫人也有段時間沒有見麵了,在宴會上碰見,兩人立即紮做一堆聊了起來。


    忽然有兩個打扮精致的女人從麵前走過,似乎沒看到寧母和鬱夫人,其中一個女人道:“你聽說了嗎,寧家的那位小姐也懷孕了。”


    “什麽!”另一個女人露出了驚訝之色,“她不是離婚了嗎。”


    “誰知道呢。不過前段時間好像她和言家那位二少爺之間的緋聞傳得挺狠的,你說會不會是……”


    “可是我前幾天還看到她和鬱家那位小少爺在一起,看起來兩人還挺親密的啊。”


    “你沒看最新聞嗎,言二少爺那位正經的未婚妻也懷孕了,說不準寧家那姑娘是看和言二少爺在一起無望,轉投鬱家小少爺的懷抱……聽說啊,鬱家的小少爺,和她還是青梅竹馬呢……”


    那兩個女人越走越遠,聲音也越來也小。


    寧母和鬱夫人的麵色都變得難堪至極。


    從宴會離開後,鬱夫人隱忍著怒意拿出手機,給鬱少卿撥了個電話過去。


    鬱少卿迴到鬱家的時候,家裏靜悄悄的。


    今天鬱天戎不在家,屋子裏的傭人也都不知道去了哪裏,偌大的客廳裏,隻有鬱夫人一人,正沉著臉坐在沙發上。


    鬱少卿走過去,同往常一樣喊了聲:“媽。”


    鬱夫人倏地站起身來,咬牙喝出兩個字:“跪下。”


    鬱少卿一怔,不明所以的看著鬱夫人。


    “我叫你跪下!”


    盛怒的吼聲迴蕩在客廳裏,鬱少卿麵色變了變,聽話的在鬱夫人麵前跪了下來。


    鬱夫人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了一根棍子,用力的朝鬱少卿的背打了下去。鬱少卿悶哼一聲,猛地仰起頭,又是委屈又是倔強的看著鬱夫人。


    “不服嗎?”鬱夫人氣得渾身發動,冷笑著開口,“今個兒打在你身上的是棍子,迴過頭,落到你身上的就是整個a市譏諷嘲笑的目光了!”


    鬱少卿麵色驟變。


    若先前還不明白母親為什麽要打自己,這會兒聽到這句話,鬱少卿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見鬱少卿不說話,一副顯然不知悔改的樣子,鬱夫人怒火更甚,又是一棍子朝鬱少卿打了下去,“鬱少卿,你這麽多年在國外讀的書都白讀了嗎!如果今天不是我無意間聽到,你是不是準備瞞我一輩子,等寧無雙的孩子生下來,抱到我跟前來告訴我,那是我的親孫子!”


    鬱少卿低著頭不吭聲,任由棍子打落子在自己的身上。


    母親說得沒錯,他確實也是這麽打算的,若是寧無雙不舍得孩子,他就替她養著又如何,反正他也不缺那點兒錢,隻要寧無雙和他在一起,什麽都不重要。


    打得有些累了,鬱夫人喘著氣,用棍子指著與鬱少卿,冷聲道:“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呆在家裏,不許踏出家門半步,以後也不許去見寧無雙!”


    “不!”鬱少卿抬起頭,眼神堅定的看著鬱夫人,“我答應了無雙晚上要陪她吃飯的。”


    本來怒氣有些消了,一聽這話,鬱夫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棍子又打了下去,“無雙無雙,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媽的!”


    “媽,我愛她!”


    迴應鬱少卿的,是一棍重擊。


    “你愛她,人家愛你嗎!”


    鬱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小兒子,她就不明白,這小兒子從小到大是著了什麽魔,別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偏偏就喜歡寧無雙。


    這兩人要是兩情相悅也就算了,人家擺明了不喜歡他,他還死皮懶臉往上湊,“喜當爹”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鬱夫人懷疑是不是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才會生出這麽個蠢兒子。


    連受了十多棍的鬱少卿有些支撐不住,整個人趴在了地上,唇角有一絲鮮血滑落。


    鬱少思迴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頓時就懵了。


    看著被打的半死不活的鬱少卿,眼角的餘光瞥見母親的棍子又打了下來,鬱少思幾乎想也不想的撲過去,替鬱少卿擋了這一棍。


    鬱少思疼得腦袋一陣發暈。


    要知道,鬱夫人和鬱天戎夫妻兩人是在部隊裏認識的,鬱夫人從前在跟著他們的外公在部隊裏呆過,即便這麽多年過去,那手勁也不是蓋的。


    看見鬱少思,想起這個大兒子這些年的荒唐,鬱夫人的怒氣又更盛了些,朝著他又是一棍子,“你也是,公司的事情不管,成天除了跟在言家那小子後麵和玩女人,你還會做什麽!”


    鬱少思看著身下幾乎暈厥過去的鬱少卿,再感受著棍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疼,暗暗苦笑。


    弟弟啊,你可千萬別再說哥哥不疼你了。


    哥哥這會兒都快疼死了。


    鬱天戎迴來的時候,瞧見這場景,和鬱少思一樣嚇傻了。


    迴過神後,生怕兩個兒子都被妻子打死了,慌忙過去攔住鬱夫人,“先把棍子放下,有話我們好好說,好好說。”


    一直趴在地上的鬱少卿眼角的餘光瞥見母親被父親拉走了,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鬱少思,朝門口跑了出去。


    “鬱少卿!”


    鬱夫人的尖叫聲從身後傳來,鬱少卿抹了把嘴角,不管不顧。


    他隻想,快點見到寧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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