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那是藥膳,也是治療唐叔病症的藥膳。


    事實上,自從知道唐叔的這個症狀後,我就已經著手準備了,我查閱了很多資料,做了很多實驗,甚至托人在學城內申報了專門的課題,從而抽調資料。三年過去了,我手中已經有了不止一套治療方案。”


    顧瑀吐了口氣,看著唐德的目光中隱隱帶著期待:“所以,我今天讓雪若帶你過來,目的有二。


    這其一是想見見你,見見故人之子,也想和你說清楚曾經的糾葛過往,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這其二,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我也希望你允許我為唐叔治病。”


    唐德心思是何等敏銳,在顧瑀話還未說完時,他就已經有了猜測,可他仍舊皺眉問:“顧副院長,您能確定這種治療不損我爺爺的身體?”


    顧瑀:“這其實也是我選擇藥膳治病的原因,藥膳畢竟是為了滋補而誕生的,就算是效果不佳,見效緩慢,但對唐叔的身體卻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至少不會變得太壞。


    而且,說實話,我並不敢保證完全能治好唐叔,畢竟這種事情是沒有先例的,我隻能說竭盡所能。”


    “這樣啊?”


    話說到此時,其實能攤開的已經完全攤開了,可唐德仍舊沒有答應,而是皺眉不語。


    坦白說,他也有自己的顧慮,其他的且不提,就光這事情本身而言,也隻是顧瑀的一麵之詞,無論是藥膳治病,還是曾經的過往,雖看似合情合理,也符合邏輯,甚至還有曾經的信件作為證據,但是真是假,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就如老爺子上次蘇醒時所言:你不知道什麽是假?什麽是真?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假如顧瑀所言是真的,那自然是好事,可若是假的呢?


    若是又有某些人在背後虎視眈眈,暗地裏布局,那老爺子可就……


    唐德不願意將事情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也不願意無故猜疑幫助過自己的人,但事關爺爺的生死,他不得不慎重。


    看著唐德的神情,顧瑀心中有苦澀,也有欣慰,他並沒有過多逼迫,而是主動解圍道:“我知道這事情太大,你現在也無法決斷,沒關係,你可以迴去好好考慮,再給我個迴複就行。


    這些信件你也可以帶迴去,就算它們並不能直接證明什麽,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看看,看看那些快被人遺忘的過去……”


    唐德舒了口氣,道:“無論如何,顧副院長,我該說一聲謝謝。”


    顧瑀泛起笑容:“我其實很希望你叫我一聲伯伯,論年紀,我比你父親癡長幾歲,如果他還在,這一聲伯伯,我該是當之無愧。”


    唐德舔著臉喊了一聲:“顧伯伯。”


    顧瑀老懷大慰,應了一聲,又道:“好,好,那我們入席,吃飯吧。”


    這一頓午飯真的隻是一頓便飯,參與的也就顧瑀,唐德外加黃雪若三人,從頭到尾,唐德都沒見到顧家的其他人。


    這一頓飯吃的也很是壓抑,哪怕黃雪若努力的調解氣氛,但奈何其他兩人都是心事重重,也提不起興趣。


    很簡單的一頓飯後,唐德就和黃雪若告辭了,他們走出這座庭院時,唐德都能感受到顧瑀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伴隨著他離開的身影,移動著。


    ……


    這一夜,對唐德而言,是一個不眠之夜。


    這一夜,他本來想去黃家,去找大胡子黃安,請求他的幫助和判斷,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為他知道,這事情的最後,能過做出抉擇的隻有他自己。


    這一夜,他罕見的沒有進入唐宅,沒有吞煞修行,沒有習練武道,而是認認真真的拿出顧瑀給的信件,一張張的看,逐字逐句的核對,他在核對字跡,也在帶入情感。


    他相信,若這些信件真的有假,那一筆一劃的細節處必然有不一樣的地方。


    他更相信,眼睛可以騙人,耳朵可以騙人,字跡也可以騙人,但那蘊含在字裏行間的細膩情感,那無意間的一個稱唿,那不經意的表述,騙不了人。


    他期望從其中找出不同,找出漏洞,也期望以此種方法,判斷顧瑀所說的是真是假。


    好吧,這似乎是一種很愚蠢的辦法,但在缺少其他信息來源的他來看,這已然是最好的方法了。


    這一夜,唐德再熬紅了雙眼後,去了老唐頭的床邊,他握著老人的手,看著熟睡中的老唐頭,神色莫名的掙紮。


    這一段時間,老唐頭吃好喝好,身體也不似他剛剛穿越時的瘦弱了,可哪怕是在睡夢中,他也很不踏實,不時歪著腦袋,擰著眉頭,似是要忍受著不知名的痛楚。


    從靈魂上來說,唐德不是唐納德,他不需要對唐老爺子負責,但從感情上來說,他繼承了唐納德的一切,也繼承了唐納德的感情,唐老爺子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他不想失去他,那會讓他本就孤獨的心,越發的孤獨。


    所以,他才會在這兩難的抉擇中,難以自拔。


    似是想的頭疼了,唐德隻覺得一陣困意襲來,迷迷糊糊中,他就那麽依著床邊,昏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似是看到了一副場景,那是一座輝煌華麗的大門,肆意流轉的光華預示著這大門的不凡,而在門前,有數個人在為一個人送別。


    他看到了老唐頭,那時的老唐頭還很年輕,滿頭的烏發,筆挺的身軀,他僅僅是站在那,都有股難以言說的霸氣威嚴。


    他也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那嚴肅的男人居然在笑,笑的肆意飛揚。


    他還看到了孫無妄,這惡毒的老頭還是掛著偽善的笑容。


    他也看到了自己,很小,很小,也就兩三歲的樣子,被一位溫柔嫻靜的婦人抱在懷中,那懷抱是如此的溫暖,安全。


    最後的最後,他看到了那即將別離的男人,那人還很年輕,誇張的眼鏡架在鼻梁上,顯得很是搞笑,而他,正揮淚和其他人告別。


    那年輕人,唐德很熟悉,因為他今天中午剛剛見過,還給了他出了一個難以抉擇的題目。


    那人正是……顧瑀。


    ……


    當唐德睡去,輕微的唿嚕聲響起,床上本來睡眠就很淺的老唐頭眉頭動了動,繼而睜開了眼睛,他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眼神又亮了起來。


    這是智慧的眼神,不似之前的懵懂渾濁,他看著床邊的唐德,目光中有難以言喻的複雜和心疼。


    他伸手,蒼老的手掌拂過唐德的頭,輕聲呢喃道:“雖然你已經不是曾經的你了,但我還是很開心,你還是我的孫兒,還是我的唐納德。


    隻是,唐家的擔子都壓在你的身上,終究是辛苦你了。”


    ……


    第二天,清晨,唐德隻感覺鼻尖癢癢的,狠狠的一個噴嚏後,他睜眼,就看到了老唐頭拿著一根鴨毛,對著枕頭下塞去,還故作鎮定的看天,一副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


    唐德無奈苦笑,繼而精神百倍的服侍老爺子穿衣洗漱,吃了早飯後,他又匆匆的去了學院。


    他並沒有先去班級,而是找到了黃雪若,由她帶話給顧瑀,說出了他的選擇——他同意了。


    他同意由顧瑀為老唐頭治病,隻因為他沒從那些書信中看出漏洞,因為他在唐納德的記憶迴溯中看到了顧瑀和唐家的親密。


    更因為老唐頭的年紀真的大了,若是沒有合理的治療和調養,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哪怕是有一線希望,唐德也得搏一搏。


    而整個紅岩城內,若論藥膳方麵的造詣,顧瑀若論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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