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兇瞳術’自然是唐德按照老爺子給的法子,自梳妝鏡後獲取的,他雖然沒有如老唐頭的要求,背誦後就毀掉,但為了安全起見,卻也是將手抄本丟在了庇護所內。


    而就在剛才自庇護所離開時,他想了想又將它翻了出來,為的自然是添一份打動袁宏的籌碼。


    隻這一瞬,唐德分明看到袁宏的表情驟然一僵,他迅速低頭瞥了一眼那不大的小本子,眼中的渴望絲毫不加掩飾。


    袁宏本能的想要接過,但手微微抬起後,卻又放下了,靜默了數個唿吸後,他再次望著唐德時,雙眼精芒綻放凝如實質。


    燈火下,他的一雙重瞳再次開啟,那眼瞳中的黑色瞳孔驟然收縮,又有兩點泛白的瞳孔出現,如毒蛇般四處遊弋。


    與此同時,一股絕大的威壓氣勢籠罩著唐德,袁宏的聲音如天邊的雷霆般響起:“唐納德,我來問你,李季,是不是你殺的?”


    這股子恍如神祗臨凡的威嚴,唐德太熟悉了,無論是十臂熊頭的怪物,還是老爺子的身上,他都感受過。


    可哪怕感受了多次,當這淡漠眾生的壓力降臨時,他仍舊顫栗恐懼,不過,唐德也不是曾經的唐德了,他的成長從沒有停止過,頂著這壓力,他仍舊大聲咆哮:“不是我。”


    他的聲音仿佛在大山間迴蕩,一遍又一遍,悠悠的傳遍遠方。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隻是一瞬,袁宏已經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他從容的結果那小本子,臉上帶著虔誠,又帶著一抹激動的將小本子翻開,盡是片刻都不願耽誤。


    唐德微微喘息,好半晌才迴過神來,直到他平緩了唿吸後,才看向袁宏,他神色中有還未完全消散的驚懼,也有詫異:“袁爺,你很在乎是不是我殺了李季嗎?”


    “我不在乎死的是誰,我也不在乎是不是你殺的他。但在來的路上,我給自己定了一個標準。”袁宏自顧自的也在木床邊坐下,一邊迴答道:“若李季真是你殺的,那麽無論你說的多麽天花亂墜,給了多少好處,這事情我絕不會出麵。


    但若李季不是你殺的,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會幫你。”


    唐德更是奇怪:“為什麽?”


    “因為這裏是強大到崔家都得顧忌的紅岩學院,也因為若你真蠢到在宿舍樓內殺人,那我絕不會在願意和你有半點瓜葛,一個連簡單理性都沒有的人,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他的合夥人,都很危險。


    可若你是被人陷害的,若你還能有幾分冷靜,努力的尋求方法去掙脫眼前的陰謀,那至少代表著你還有潛力,有令我幫你的必要和資格。”


    著實,好有道理。


    這番話說的唐德無言以對,隻得翻了翻白眼,不再開口。


    而從始至終,袁宏都沒有抬頭,他的目光牢牢的鎖定在書頁上,神色不住變換,有皺眉,有疑惑,有難解,有恍然,更有欣喜。


    對於‘兇瞳術’的修煉法門,唐德自然是研究過,當然,他沒見過其他的‘開眼之術’,沒法做比較,但即使是以他的知識儲備也不難判斷出,‘兇瞳術’修煉難度很高,而且越到後麵,文字越是晦澀,難度也越高。


    袁宏翻看書頁的速度就是如此,最先很快,幾乎算是一目十行,但越到最後越慢,甚至看他神色,似是在一字一句的推敲含義。


    又是足足過了一刻鍾後,袁宏才將小本子合上,一臉滿足道:“雖然時間不足,不能細細品味嚐試,但僅僅是管中窺豹,就令我眼界大開,著實是一門好秘術,好法門啊!”


    唐德隻覺得臉皮抽搐:“袁爺,這兇瞳術能不能迴去再看,小子我這可還是生死攸關?咱能不能先說說正事?”


    說到這,袁宏卻是將小冊子放下,神色一肅,問:“那麽,說說吧,這一次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唐德也是挺直了身子,道:“如果我所料不錯,應該是孫無妄。”


    “孫無妄?藥膳科的首席,是他?”袁宏眉頭微皺:“我記得他曾經是你唐家的藥膳師吧?可這又是為什麽?”


    唐德略略猶豫,而後直視著袁宏,道:“您確定想知道?袁爺,你應該明白,有些事情隻要是知道了,可就沒法脫身了?”


    袁宏微微眯眼,目光如有刀劍:“你敢說,我就敢聽。”


    唐德也不再隱瞞,他當即將李季所言,和他的一些猜測想法,統統和盤托出。


    饒是以袁宏的定力,驟然聽聞這消息,也是驚得直接站了起來,轉瞬間,他的麵色驟然陰沉了下來,似是可滴出水來一般的陰沉。


    “唐納德,這件事情可不是開玩笑的?你要知道,無數年來,任何一個行業都會形成屬於自己的禁忌,這些禁忌甚至比律法和規則還要嚴苛。


    比如說我們銳士,若是遇到霧獸襲城,無論身份地位,無論貧窮疾病,也隻有兩條路走,要麽戰死,要麽死戰,若是臨陣逃亡,人人可誅。


    再比如說這藥膳師,他們是廚子,但也是醫師。


    醫者,救死扶傷才是天職,而若是一位醫師開始用毒害人時,那他丟的可不僅僅隻是他的前途,他的性命,他更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生生世世受人唾棄辱罵。”


    唐德微微一怔,他倒是沒想過這個世界,這種道德上的束縛是如此的嚴苛,可他仍舊點頭:“其實原本我是沒把握的,李季所說的真假根本不可考證。


    可反而是李季的死,讓我多了幾分確認——孫無妄想要我唐家爺孫死,因為,他要保住這個秘密。”


    “若一切是真的,那孫無妄真是百死莫贖的罪過。”袁宏微微偏頭思索:“假如唐老爺子真是別人毒害,那孫無妄也隻是棋子而已,背後必然有人,且用心歹毒。


    也就是說,四年前的霧獸襲城,有很多事情值得推敲了?”


    唐德笑的了然:“所以,袁爺之前就是想讓我揭開這個謎團嘛?”


    “嗯?你察覺了?”袁宏微微一怔:


    “從第一次見麵,袁爺你引出黃叔的事情時,我就隱約間有了些感覺,現在嘛,我就更確認了。我猜,袁爺肯定想知道些什麽,甚至本來就知道些什麽。


    而我,唐納德,以唐家繼承人的身份,天然就是開啟四年前那場禍事真相的鑰匙,而這才我們交流的基礎。”


    “真是敏銳啊!”袁宏輕輕一拍手,似是讚歎,也很是坦誠道:“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想通過你揭開四年前的真相,不過,你黃叔的事情我也沒說假話。”


    “這個且放下。”唐德卻沒有接這個話題,而是反問:“但也是因此,我更加好奇了,按理說,無論四年前發生了什麽,有多少陰謀詭計,可袁爺你也算是既得利益者之一,又何必追根究底嘛?”


    袁宏有些沉默,半晌後才苦笑咧嘴:“四年前的事情,其實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你有的某些猜測,我也有,但我總覺得這件事不會那麽簡單,甚至到現在都還沒結束。


    沒錯,從表麵來看,我確實是既得利益者之一,但很多事情不走到最後,你終究不會知道結果,而我,以銳士的直覺,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銳士的直覺?”


    “是生死之間熬練出來的危險直覺。


    你現在境界不到,可能覺得我說的是無稽之談,但事實上,到了我這種境界,無論是眼睛看到的,還是耳朵聽到的,都不如這直覺來的讓我信任。”


    “是這樣啊?”唐德微微沉吟,又幽幽一歎道:“說來,就上次我爺爺蘇醒,告訴我‘兇瞳術’所在時,他知我修煞,也入了學院,但卻沒半分高興,反而叮囑我小心。


    顯然,他已經預料到這一天了,而我,終究是大意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霧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異地他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異地他鄉並收藏霧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