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說是悲劇,絕對不為過,想想吧,一個十五六的孩子,帶著一個老年癡呆,且喜歡打孫子的爺爺,家無恆產,又沒有什麽掙錢的路子,那日子的清苦自不用多說。


    這還不說,唐德從記憶碎片中也看出來了,唐納德這小屁孩雖然本事沒有,但自尊心卻強的一塌糊塗,屬於‘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典型,都這樣了,居然還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助。


    當然,這一切都不說了,唐納德那是過去式了,唐德才是現在,他畢竟‘曾經’是三十好幾的爺們,那個世界也經曆過些風雨,他自信有手有腳,有現代人的見識和知識,找份工作養家糊口總還是可以的。


    但是!


    但是!


    但是!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唐德在整理一下關於這個世界基本概況的記憶後,他就懵逼了,甚至懵逼到懷疑人生的地步了。


    認真說來,唐納德隻是個孩子,雖然父母在世時,對他的教育很關注,也算得上家學淵源,能做基本的讀寫,但他畢竟太過年輕,見識不多,閱曆不廣,且父母走後,沒了學習渠道,對於世界的認知終歸是片麵的,且大部分都來自道聽途說。


    可是,可是,僅僅是這記憶裏的光怪陸離,都讓唐德產生了巨大的懷疑和不真實感。


    說實在的,若不是他明白記憶碎片沒法作假,他都懷疑唐納德被人給洗腦了。


    可若是記憶都是正確,那唐德隻覺得這世界簡直,簡直……曰了鬼了。


    “誰能告訴小爺我,這‘炎火穿梭陣’是什麽玩意?飛機?動車?高鐵?又或者直接就是魔改版的空間傳送陣?‘唰’的一下就從這裏到了那裏?


    那是不是還得有法師,巫師,又或者修真者什麽的?沒有?怎麽會沒有呢?!


    學士造物,呃,學士是個嘛職業?”


    “豬鼻人是獸化人的一種?獸化人是焱武帝國建立後,才建交的一個種族,居住在極西之地?


    哈哈,獸化人什麽的還是能接受的,可是,呃,誰能告訴我為什麽純血獸化人長得,得還和人類一樣,且需要的時候能夠化為野獸形態,戰力驚人?


    這尼瑪都什麽玩意啊?”


    “耶?此地是紅岩城,而紅岩城的統治者,也就是城主是焱武王朝的勇毅伯崔毅。


    好吧,王朝代表著有強大統一的政權,勇毅伯則說明有明確的爵位製度,有貴族,這些,我就算你都是正常的。


    可是,可是,誰能告訴我這一位勇毅伯崔毅為什麽是神血後裔?神血後裔又是個什麽玩意?身高兩米五,體型魁梧,力大無窮,精通祖傳秘術,這都是什麽鬼?”


    “哦,哦,左輪手槍是晶火科技的造物!可誰能告訴我晶火科技是什麽科技?算是一種分支嗎?科技樹點歪了?


    這話小爺怎麽聽著,自己都覺得那麽不自信啊?”


    “能源?對,就是能源!不管科技怎麽發展都得有能源,霧晶?霧核?哈哈,你逗我啊?這算是什麽玩意?”


    “…………”


    “……”


    “再大的範疇已經超出了唐納德的世界觀,且不去說,可為什麽他總是在和我強調一個前提——整個世界被彌天大霧籠罩,凡人進入其中,視野不超過五米?


    哈哈,這尼瑪誰和小爺我開玩笑呢?”


    “還有,人類聚居地都是以城市為聚點,向外輻射數個村鎮?整個世界都是如此?呃,城市都是由庇護所改建而成,至於庇護所為什麽不會被大霧籠罩,那是因為有聖火庇佑?”


    “那誰能告訴我聖火是什麽玩意?還有太陽呢?月亮呢?漫天星辰呢?


    嘎嘎,嘎嘎,居然是全部都‘有’?


    是小爺我秀逗了?還是所有人在和小爺我開玩笑?這彌天大霧都籠罩世界了,怎麽可能有日月星辰?”


    “好吧,好吧,退一萬步說,就算這是迷霧籠罩的世界,可迷霧從哪裏來?為何而來?又往哪裏去?怎麽都不可能一成不變吧?總得有個科學依據吧?”


    “……”


    不知不覺,唐德已經直起了身子,油燈的火焰在搖曳,映照著他的影子在一側的牆壁上不停的變換,如妖似魔。


    唐德有記憶以來從沒有受過如此大的衝擊,隻覺得三十多年建立的世界觀在短短的數個小時內,徹底崩塌。


    記憶碎片裏的一切都是那麽可笑,仿佛有個小醜在你麵前嬉鬧,搖曳著身姿告訴你,我就是虛假的,你能奈我和?


    可心底深處卻似乎又有一個意識清晰的在告訴他,這一切盡皆為真實。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或許,或許,小爺該找機會去看看,看看這世界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


    “當然,當然,一切的前提,在這之前,小爺得先填飽肚子啊!”


    “小爺,我餓啊……”


    嘰裏咕嚕……


    腸胃蠕動發出的聲音終於讓唐德從糾結中蘇醒,他揉了揉肚子,那饑餓感讓他拋棄了所有未來美好的計劃,可無奈的是,家裏已經沒有糧食了,而公糧還沒有領來。


    唐德又望了望窗外,天已經徹底黑了,沒有鍾表,他也搞不清楚是幾點了,可說來,那大胡子應該下班了,說是給他送來公糧的,怎麽還沒過來?


    按說,肚子饑餓的咕嚕聲並不算響亮,但這寂靜的屋子內卻尤為明顯,也就是這徘徊間,躺椅上的老人似乎被吵醒了,他費力的睜開眼睛,發出唿喚:“孫兒,孫兒,你在哪裏?”


    老人和唐德的距離並不算太遠,但似乎人老了眼神不好,夜晚光線也差,他視野的焦距並不在一旁的唐德身上。


    唐德幾乎本能了俯下身子,兩手揉著臉龐,搓出個眼歪鼻斜的表情,噘著嘴道:“爺爺,我在這裏了,在這裏。”


    老人眯瞪著眼,瞅著自己孫子,‘哈哈’大笑:“我孫兒又在逗我開心了?好了,好了,別被人看了去,平白招人笑話。”


    哈哈,笑話早就被人看了千百遍了。


    就今天白天,小爺差點被人當街暴打啊?


    不過,僅老人這一句話,唐德就知道眼前的老人是難得的清醒時間,按照記憶,雖然老人時不時的還會清醒一會兒,但這時間卻是越來越短,間隔也越來越長。


    放下手,唐德很自然的握住了老人的雙手,咧嘴笑:“能讓爺爺開心,怎麽都好,別人想笑,就讓他笑去,我理他作甚。”


    好吧,這絕非是是唐德自己說出來,而是來自唐納德的記憶。


    每一次,老人在清醒後,看著少年扭曲的臉,都會說同樣的一句話,而少年都會這麽迴答,區別是老人每一次說過都會忘記,而唐納德卻記住了千百遍。


    然而,即使是如此,少年都害怕這機會越來越少。


    也不得不說,這少年雖然被慣出來這樣那樣的壞毛病,但有一點卻讓沐恩極為認可,那就是孝心。


    “我的孫兒長大了,知道心疼爺爺了!”老人用粗糙的大手摩挲著少年的頭,蒼老的臉龐又微微鄭重道:“乖孫兒,玉葫蘆可隨身帶著?”


    這又是千篇一律的問話,每一次清醒時,老人都得確定一遍,唐德也很幹脆的從脖頸間掏出一個掛墜兒,道:“在這呢!”


    “恩。”老人盯著玉葫蘆,褶皺的臉龐極為認真:“孫兒,這是我唐家祖傳的寶貝,父傳子,子傳孫,孫在傳子孫,子子孫孫,已經說不清多少代來。


    記住了,祖訓有言:人在,玉葫蘆在;人不在了,玉葫蘆也得傳給唐氏血脈,決不能弄丟了。”


    這玉葫蘆是真的玉葫蘆,拇指大小,白玉雕成,晶瑩剔透,華美異常。


    若是按照慣例,唐納德一定會點頭稱‘是’,可現在,在這裏的是唐德。


    他無心改變什麽,但剛想說什麽時,目光觸碰到那玉葫蘆上,雙眼立時瞪得大大的,再也無法挪開。


    這葫蘆他很熟悉!


    確切說,那一世的他,也有一枚這種玉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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