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張展,叩見官爺!”張展走了上來,向高士信躬身作揖。


    高士信哈哈大笑,雙手扶住張展的肩膀:“好一條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好漢子!好!好!你們灶戶有什麽冤屈,盡管向本官開口!本官乃錦衣衛指揮使,替天子巡視天下,了解民間疾苦,專管貪官汙吏和非法奸商!”


    張展見錦衣衛先是拿下賴老四一夥人,又對自己客客氣氣,於是他連忙下跪:“官爺!草民乃灶戶張展,我等灶戶勤勤懇懇,以曬鹽為生。可惡當地官府竟然勾結奸商,勾結半商半匪的私鹽販子,對我等草民各種盤剝,甚至讓這些賊人來搶走我等自己辛辛苦苦種植的糧食,就是逼著我們去高價購買那些晉商的高價糧食!”


    “晉商?”高士信問道,“晉商怎麽在你們這裏販賣糧食?你們這裏不是徽商的地盤?”


    張展迴道:“官爺,您有所不知,兩淮鹽商除了徽商之外還有晉商,兩家的勢力旗鼓相當,不過那糧商範家,在晉商中並非是什麽大人物,隻是聽說那東家範明神通廣大,朝中有人。範明父子都經營糧食,我們這裏的糧食都被他們壟斷了。”


    “什麽?範明?”高士信吃了一驚,他沒想到範家的勢力竟然到了這裏!


    “對,就是範明、範永鬥父子!”張展點了點頭,“別看他們手中鹽引極少,但兩淮鹽場的糧食都控製在他們手裏了!聽說他們的糧食生意做得非常大,京城、塞外都有生意。”


    晉商和東林黨關係不大,同東林黨關係密切的是徽商以及新興的海商。不過那些老西們不僅在兩淮一帶有相當的勢力,同當地官府勾結,販賣高價糧食。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竟然教唆私鹽販子和鹽丁,公然搶劫灶戶的糧食!


    而範家在湖廣其實也有一定的勢力,他們可以從湖廣收購到價格比較便宜的糧食,再運到江南販賣一部分,然後從江南換到棉花、鐵器,再把一部分糧食拿去兩淮販賣,換的食鹽,最後是帶著糧食、鐵器、食鹽和棉花運往塞外,賣到了遼東女真人手中。


    “說吧,範家和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高士信把刀子架在賴老四的脖子上。


    賴老四嚇得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連聲求饒:“官爺饒命啊!官爺饒命!草民冤枉啊,我們和範家隻是買賣的關係,我們收購私鹽賣給範家。”


    “隻是買賣關係?那為何你們要搶走灶戶的糧食?還不是為了讓範家的糧店可以賺得更多的銀子?你可知道範家勾結建奴,販賣糧食給關外建奴,是誅九族的大罪?”高士信冷笑一聲。


    “冤枉啊,真的沒有這種事。”賴老四連連磕頭求饒。勾結建奴,誅九族這些罪名把賴老四嚇得褲子都濕了,這些罪名他扛不起。


    “沒有這等事?那你說,灶戶和你們有何過節,為何去搶了鹽,連糧食都要搶走?若是沒有這些灶戶,你們的私鹽又能從何處而來?”高士信又問。


    “隻怪草民太貪心了,搶走灶戶食鹽還貪心不足,所以又搶走他們糧食。”賴老四辯解道。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同介休範家牽涉上關係了,別說一個勾結建奴誅滅九族的罪名,就單單說把範家招供出去,以範家的勢力要殺他賴老四一家,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高士信轉頭下令:“除了鹽城縣令那個小舅子,其餘的全部斬了!”


    “饒命啊!官爺饒命啊!”一幫鹽丁和私鹽販子紛紛跪地告饒。


    錦衣衛根本就不理睬這些人的求饒,把他們一個個拖下去,拔出繡春刀就砍了腦袋。


    “殺得好啊!”見這些平日裏欺壓自己的鹽丁和鹽梟轉眼之間就被錦衣衛砍了頭,眾灶戶們紛紛拍手稱快。特別是那些鹽丁,平日裏代表官府和合法鹽商的時候,他們上門收鹽,向灶戶們收取重稅;過了幾日,這些鹽丁又搖身一變,變成了私鹽販子,直接上門壓價,甚至是搶劫!灶戶們早就對鹽丁恨之入骨了。


    高士信又轉頭對張展說道:“這位壯士好身手!你可願意加入錦衣衛跟隨本官?”


    張展一聽,心中驚喜但又有幾分擔憂,驚喜的是加入了錦衣衛,就能脫離僅比賤籍和奴籍高一點的灶戶籍了,加入了錦衣衛就屬於軍戶,但是錦衣衛這個軍戶又是特殊的軍戶,比起一般的軍戶來不知道高了多少啊!可是錦衣衛的名聲實在是太臭了,頂風臭十裏,加入錦衣衛,那不是子孫後代都要被人指著鼻子罵娘嗎?


    高士信像是看透了張展的心思,笑著道:“張壯士,你可能以為錦衣衛是壞人,可是你看我們像是壞人嗎?我們錦衣衛隻是針對貪官汙吏,從來不欺負老百姓!之所以我們名聲那麽臭,還不是因為殺的貪官汙吏多了,這才被士紳抹黑了?”


    張展一下就跪在地上,向高士信磕頭:“草民願意加入錦衣衛,誓死效忠長官!”


    “好!”高士信扶起張展,“我又得一員猛將啊!”


    眾灶戶們也不再懼怕錦衣衛,都紛紛走了上來,跪成了一圈,嘴裏大喊青天大老爺。


    高士信轉頭對許顯純他們說道:“兄弟們,我們走,去看看這些老百姓的家!”


    走進了灶戶們居住的村子,眾錦衣衛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隻見一片都是破爛的茅草屋,都是雜草糊著泥巴堆砌上去的,相當多的泥巴已經幹透跌落下來了,有些地方還有新糊上去的泥巴痕跡,破破爛爛的茅草屋屋頂都是漏水的,一旦下雨,根本就沒法睡覺,所幸的是這裏雨水少,要不然也不會是鹽場。


    張展的家裏一片破敗的場景,破舊的茅草屋,牆壁上塗抹的灰土已經脫落。屋頂上的茅草,有明顯的因為長期漏水而形成的黑乎乎的痕跡。除了一口用來熬鹽的大鐵鍋之外,看不到任何的家具,當真是家徒四壁。


    連床鋪都沒有,幾塊土磚墊高了,上麵鋪了一塊木板就是床鋪,沒有被褥,隻有一堆摻入稻草、發黴的爛棉花,外麵包上一層破布,這就是他們的被子。


    “沒想到,灶戶們的生活那麽艱苦!”一名錦衣衛說道。


    錦衣衛不是沒有見過窮苦人家,北方的農戶他們也是見多了,可是灶戶們的生活,比那些農戶更苦更難。


    其實大明的灶戶,才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一群人,匠戶和軍戶雖然苦,但他們多少還是能夠勉強生活下去;樂戶和奴籍雖然是最低賤的賤籍,可是樂戶生活過得不會算太差,至少手中還是有些銀子,日子過得比農戶要好一些,隻是他們世世代代都是賤籍,不能參加科舉,永遠沒有當官的一日;至於奴籍,地位最低等,主人對他們有生殺予奪的權力,可是明朝的奴隸一般都是家奴,生活在大戶人家,溫飽肯定沒有問題,日子過得比一般的農戶都要好,沒有犯錯,主人也不可能隨意打殺他們,畢竟奴隸也是花錢買來的。


    其實將領的家丁也是奴籍,可是那些家奴的日子過得比一般的士兵要好得多了,家主給他們裝備最好的鎧甲,給他們最好的兵器,夥食和軍餉都是足額的發。


    所以說,在大明當奴隸,當樂戶這些下等人,生活其實不算太差。


    最苦的就是灶戶了,除了一個不算賤籍外,就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一幫人,他們受到官府、奸商、豪灶、私鹽販子的四重欺壓剝削,可以想象一下就知道那是什麽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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