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開則打電話給達民縣和諧部部長蔣承義,通報信息。四人均是達民縣獸醫站退休人員,主要反映縣裏沒有落實他們的退休工資。他們來自四個不同的鄉鎮,一個叫鮑布峰;一個叫瞿仁和,一個叫宋德平,一個叫曹江高。

    從小艾了解的情況來看,為首的是鮑布峰,雖然年過六旬,但歲月的磨煉並沒有消耗掉他身上的狂躁與憤懣,細小的雙眼射出一股暴獰之光。瞿仁和犯有嚴重的高血壓,體態偏胖,滿臉紅光。宋德平是精幹狡黠的老頭,也是他們四人中的軍師式人物。曹江高看上去很本份老實,但也堅毅沉靜。四人都曾任站長。據他們反映,他們的退休工資表經縣農業局和縣人事勞動局審批並蓋了章,但縣裏以財政困難為由就是不落實。

    “鄉鎮獸醫站的情況我比較清楚。”鄒開說,“其實早在九十年代早期,全市各鄉鎮的獸醫站就已經難以為繼,關門大吉了。加上獸醫站人員都是從當地農民獸醫中選用的,關門後各自迴家種田。十多年來,你們這批人都把自己視為農民,從來也沒找到政府要求過什麽福利待遇,政府也沒去搭理你們,就這樣一直相安無事。隻是在1996年時候,我們臨江市才下發了一個文件,幫你們落實了編製問題。2003年,全市鄉鎮機構改革啟動,又把你們這批人重新撈了起來,允許你們可以與在編在崗幹部一樣,參與競聘上崗,同時定員、定編、定崗、定經費,納入同級財政管理。我那時也在鄉鎮工作,記得當時的情況比較混亂,特別是在思想認識方麵,很多鄉鎮幹部都不理解。特別黨政主要領導,普遍認為,以前政府都不用花心思花經費去管你們這批人,突然上麵出這麽一個文件,把你們當正式幹部對待,既要考慮上崗問題,又要落實經費問題,想不通。所以很多鄉鎮都沒有認真貫徹這一政策,隻是在形式上敷衍一下。後來,也就是2006年,為了改變獸醫站人員管理的混亂局麵,市裏又出台了一個專門文件,對鄉鎮獸醫站體製改革作了若幹規定,如何穩妥地解決鄉鎮獸醫站人員的管理問題就無法迴避了。從這種形勢發展的軌跡來看,各級政府並沒有忘記你們,從政策方麵給予了全麵的考慮和適當的照顧。應該來說,政策對你們是很關照的,這一點不容否認。”

    四人連聲讚同,頻頻點頭。

    “政府為什麽要重新把你們撈迴來,並連續出台政策解決你們的關切,主要原因就是你們這批人當年為當地農業的發展事業作出了一定的貢獻。為黨和人民事業作出過貢獻的人員,政府是不會忘記的。現在的問題在於,被新政策撈起來的人,不僅僅是你們獸醫站的,還有鄉鎮農技推廣機場、農機站、農村合作經濟管理機構、水產場等等一大批人。這批人的總量是非常龐大的,以各縣現有可用財力是根本無法承擔下來。因此,要消化所有這些人的福利待遇問題肯定需要經過一個很長的時間和過程。而各地都處於快速發展的時期,各方麵發展事業的投入都非常大。這裏麵就有一個輕重緩重和先後次序問題。”

    “你這樣說,我們也理解,但我們退休人員不一樣。我們年紀都大了,像這樣一直拖下去,可能到我們死了還領不到退休工資。”鮑布峰說道。

    “一下子全部到位肯定做不到。但我想,縣裏不可能一分錢都不給你們。你們現在一個月拿多少錢?”鄒開問道。

    “是這樣的。從2000年5月開始,我們退休人員每人每月發生活費169元。從2005年1月開始,每人每月增加77元。從2007年開始每人每月又增加120元。現在我們每人每月總共有366元的生活費,其他醫保、社保什麽都沒有。而縣人事局審批我們的退休工資每月是507元,這樣每個月的差額就有141元。”鮑布峰如數家珍。

    “我們也理解政府的困難,也不是一定強求要一下子全部到位。我們商量了一套折衷方案。”宋德平補充道。

    “什麽方案?”

    “就是今年解決60%,明年解決80%,後年100%解決。”

    “這個方案有點可行性,你們跟縣政府交流過嗎?”

    “沒有,我們是來北京以後才想出來的。”

    “你們這次來北京有什麽想法呢?”

    “我們以前也來過北京。每次來,縣農業局和各獸醫站都會派人來接。接我們的人都拍不了板,對我們說領導正在考慮,正在想辦法解決,但是要我們迴去協商。我們迴去後,就再也找不到人了,打電話給領導,不是說在開會,就是說在出差。我們就整天在他辦公室門口等,有一次終於等到了,哪知他一見到我們就拚命地往外走,坐上小汽車走了。我們這次來北京,是作了長期打算的,他們不解決我們就不迴去,看他們怎麽辦?”瞿仁和氣憤地說道。

    “當然,我們也不會讓你們為難。我們不會走,就跟你們在一起,你們盡管放心。家裏我們也派了一個代表,負責與政府對話。我們隻有接到他的電話,說已經解決了,我們才會迴去,否則誰來接都沒用。”瞿仁和又加了一句。

    “那你們把那個代表的名字和聯係方式告訴我,我要達民縣政府找他溝通,行吧?”

    “行。他姓劉,這是他的手機號碼。”鮑布峰說完遞給鄒開一張紙條。

    鄒開隨即把這一條信息傳給了蔣承義。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鮑布峰的手機響了,他按掉了沒接。

    “可能是老劉打來的,你怎麽不接?”瞿仁和問道。

    “這裏是北京,長途,好貴。”

    “那用我手機打吧。”鄒開說,“以後有事叫他打到我的手機上。”

    鮑布峰用鄒開的手機撥通了電話,說:“老劉,我們現在在市駐京辦這裏,你那邊怎麽樣?”

    對方在電話說了兩三分鍾左右,鮑說,“那我們不迴去。對了,以後你有事就打到這個手機上。”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怎麽說?”鄒開問道。

    “他說縣裏的敖副縣長找到他,要他打電話給我們,動員我們迴去,有什麽問題迴去好商量,還是老一套說法。”

    “那還是沒有答應。”瞿仁和說道。

    “不答應我們就不迴去。”宋德平說道。

    曹江高自始至終沒有作聲。

    “不解決,我就是死在這裏也不迴去。”瞿仁和氣憤地說道。

    眾人正說話間,鄒開的手機響了,是蔣承義的電話,“蔣部,什麽事?”

    “你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幾位老同誌態度很堅決,不解決就不迴去。”

    “是這樣啊,他們現在在你旁邊嗎?”

    “在。”

    “你把電話給宋德平,好嗎?敖副縣長要跟他通話。”

    鄒開把電話遞給了宋德平,說,“老宋,敖副縣長要跟你說話。”

    “喂,敖縣長,你好啊!”宋德平接過電話說道,並起身走到了門外,在外麵呆了三五分鍾,又走了進來,邊走邊說,“敖縣長,我也不為難你,隻要他們三個迴來,我也迴來。”

    那邊宋德平剛放在電話,這邊瞿仁和的手機響了,“喂,……有什麽事啊!……有三四個人在這裏,你不用擔心,我會按時吃藥。……你不要聽他們說,該迴來的時候我自然會迴來,就這樣啦!”

    瞿仁和放下電話,說,“我老伴的電話,要我迴去。”

    “她肯定是擔心你的身體。”鄒開說道。

    瞿仁和剛想接著說話,手機又響了,“我女兒的。”

    “又是叫你迴去。”

    “喂,……不是那麽迴事,當然不靠這幾個錢,可是他政府不應這麽做事。退休人員的工資還不要發,這說不過去。……好了,你不要管了,我自己有分寸。”

    “就是不要迴去,迴去又沒用。”鮑布峰說道。

    四個老頭子又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吃過午飯,曹江高接到的一個電話,激起了老曹的怒火,整個人像一頭狂怒的暴獅。

    柯家賓館有個四人間在二樓,專門供上訪人住的。吃過午飯後,小江跟服務員聯係,把這個房間訂下來讓四人住。當時大家都在午休,鄒開接到一個電話,是曹江高的老伴,因曹不在。鄒開就讓她過五分鍾打過來。之後鄒開通過賓館的內線電話叫曹到自己的房間來,說有一個電話找他。曹江高接電話時就坐在鄒開的身旁,因而鄒開隱隱約約地來電者的聲音,電話那邊似乎是說他們的兒子現在已被停職,要他馬上迴來,那聲音聽起來像天已經塌下來了。鄒開聽得最清楚的一句是“會死人哦,快迴來。”

    “什麽?看他哪個有這個膽!我的事跟兒子有什麽關係,誰敢停他的職我迴來就砍死誰,一命抵一命,我年紀大了還怕他嗎?你不要怕!”曹江高吼了起來。

    老伴還在電話裏哭哭啼啼,而曹愈發地憤怒,那口氣聽起來似乎在殺掉別人之前要幹掉自己的老伴。鄒開一看情形不對,急忙搶過電話,說,“大嬸,你不要急。我再跟老曹好好談談。你兒子的事你放心,如果停了職你找我,好嗎?”

    電話那邊才停了下來。鄒開掛掉電話。曹江高氣憤地說,“你看,你看,達民縣那幫當官是什麽樣子!我來北京上訪關我兒子什麽事!如果他們真敢停我兒子的職,我迴去非找他們算帳不可!”

    “老曹,你不要激動,聽我說。我幫你分析一下。有一點你應該相信,我既不是達民縣的幹部,跟你也沒有什麽衝突,我是不會害你騙你的,是吧?”鄒開勸慰道。

    曹江高點點頭。

    “你兒子在哪個單位?”

    “在一個鄉鎮中心小學當校長。”

    “你來北京是為了得到自己的退休金,如果得到了,你的目的就完全達到了,沒得到,也隻能說明你本人的目的沒達到。如果既達不到目的反而引出不必要的麻煩,那就叫得不償失。”

    “那沒辦法,是當官的逼出來的。”

    “話不能這麽說。其實做同一種事情有多種途經,多種辦法,沒有必要一條道走到黑。就拿你這個事來說,這次你也可以不來,要別人做代表,因為你們四個人是代表全縣140名獸醫站退休人員的。你不來,別人就會頂上。而如果你不來就不會有兒子被停職的事情。這是其一。其二如果你這次迴去真的殺了人,故意殺人罪是要判死刑的。到最後你死了,搭上了一條命也拿不到退休金,而其它人因你的死受益,你想想值得嗎?其三隻要你兒子沒犯錯誤,不可能會被停職。但事實上存在一種可能,教育局以某種借口,如調配教育資源等把你兒子從中心小學調到某個村小去任教。不說你也知道,中心小學與村小無論是哪方麵都相差很遠,到時候你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而且有冤無處訴。所以我個人的意見,你最好不要跟當地政府鬧翻,於事無補反受其害。”

    聽了鄒開的一番分析,曹江高也冷靜了下來,說,“但是我現在一個人迴去,沒法向大家交待,以後我很難在地方上做人。”

    “我也知道你的難處。不過事情還沒到不可挽迴的餘地。我提個建議,叫你兒子打電話給教育局的負責人,要他轉告敖副縣長,就說已經做通了自己父親的工作。但是目前他很為難,不好一個人單獨迴來,隻要他們三個人同意迴來,他也會迴來,他留在北京還可以從側麵協助政府做工作,就當沒有他這個人在北京。這樣既不會引起老鮑他們的反感,也讓政府那邊放心。你看行嗎?”

    “行,就按你說的做。”

    為了避免曹江高的情緒再發生被動,鄒開自己打電話給曹的老伴,告訴她怎麽做,之後對老曹說,“老曹,那就這樣說吧。等一下你下去時,如果他們三個人會問題,你就說是你老婆打電話來,自己堅決不同意迴去。”

    “好,謝謝你啦。”

    “沒事,不要有什麽思想負擔,去休息。”

    送走了曹江高,鄒開對撥通了蔣承義的電話,“蔣部,向你反饋一下北京的情況,目前宋德平、曹江高的工作已經做通了,瞿仁和也有點動搖,最難辦的是鮑布峰,隻要你們能做通他的工作就好辦了。”

    “沒辦法做他的工作。他是上訪老油條,又是農業戶口,子女都在外麵打工。我們縣裏正在做那個姓劉的工作,已經約好了,明天上午敖副縣長與他對話,到時看看情形再說。如果能說服他,讓他們四個人自己迴來最好,說服不了,我們再派人來北京。”

    “那好,就這麽辦吧。”

    敖副縣長與老劉的對話沒有獲得任何積極有效的成果,這在眾人的意料之中。無奈之下,蔣承義要求縣農業部門派人到北京做勸返工作。農業局工作組到了柯家賓館後,鄒開代表駐京人員與他們進行了交接。交接完後,鄒開大大地鬆了口氣,想輕輕鬆鬆地休息一下,可是上訪人不給他這個機會。這天下午,馬家樓老艾又來電話,像出了大事一般,“鄒科,不得了。你們臨江市又來了十一個,五個是天安門那邊送過來的,六個是府佑街那邊送過來的。”

    “好的,我們馬上過來。”

    由於人員太多,鄒開同時叫了兩部出租車把人接到柯家賓館,訂了兩個房間。鄒開和小吉在四人間220,220安排了八個人,是原市第三醫院的代表。另外三人安排在316,是市第一製藥廠的代表,小江就在316。

    經過了解得知,這批人來京上訪的根源是市三醫院和第一製藥廠的改製拍賣問題,時間是2004年。鄒開是從《臨江日報》的報道中了解了大致的情況。報紙上說“這是臨江市有史以來規模最大最複雜的改製工作”,涉及幹部職工一千五百多人。在這一千五百多人當中,絕大部分都得到了妥善安置,但也極少部分(據市和諧部訴求科長反饋隻有三四十人左右)一直堅持上訪。後來有一部人長期失業,一次性安置費又花光了,也加入到上訪行列中,這樣上訪隊伍擴大到一百多號人。這次來京的就是這批人的代表。

    市三醫院和第一製藥廠均被天中醫業集團購買。其中一部分職工通過返聘的方式重新上崗,下崗人員都是通過一次性買斷的方式解決。但兩者有所區別,市三醫院下崗人員全部辦理了社保和醫保,並且資金全部到位,而第一製藥廠的情況稍為複雜些。所以在訴求方麵,市三醫院上訪人員提出要政府收迴醫院,不能出賣給私人。第一製藥廠反映的問題有幾個方麵:一是職工養老金隻繳納了60%,沒有足額繳納。二是要求補發2004——2005年基礎工資和效益工資增加部分,這兩項是

    經省醫藥集團市批核準的,而天中集團以公司效益不好為由未予發放。三是當時的企業負責人涉嫌侵吞國有資產。

    由於上訪人數太多,鄒開要小江立即向市委市政府相關領導及市衛生局、市經貿委發出通報,告知北京的情況。段力建一接到鄒開發出的通報,當即與市衛生局、市經貿委協調,立即派出勸返工作組赴京。在工作組來到達之前,段力建要求鄒開做好穩控工作。

    送走了天中集團上訪人員,傷殘退伍軍人又來了,一來就是四個。

    “你們反映什麽問題呢?”

    “醫療費報銷費,原來是每年5000元,今年是4500元,扣了我們500元。我們要縣裏拿文件給我們看,他們不給。”

    “還有社保沒幫我們辦。”

    “我們一年什麽收入都沒有,叫我們怎麽過日子呢?”

    “不可能啊。作為傷殘退伍軍人,肯定有政策待遇。”

    “哪裏有什麽政策待遇,都被當官的貪汙了。”林美蘭固執地說道。

    “你們有證據嗎?”

    “這還要什麽證據?明擺著的,我們沒有拿到錢不是當官的拿了還有誰?”林美蘭越說越不著調。鄒開打算引開話題,就說,“林美蘭,你這麽說太不負責了。這事先放下,等你有了真憑實據再說。我現在問你,退伍軍人有撫恤金,你們拿到了沒有?”

    林美蘭不假思索地答道,“這個拿到了,一年六千元。”

    “這不就是啦。這六千元就是政策規定給你們的待遇。沒有政策規定,你拿得到這六千元嗎?剛才你還說沒拿。”

    四人聽鄒開這麽一講,都不說話。鄒開又問,“你們幾個孩子?”

    “都是兩個男孩,在外麵打工,混碗飯吃。”林美蘭答道。

    “那都長大成人了,不用你們操心了,能養活自己了,好事呀。”

    “好什麽?他們賺的錢隻夠他們自己花銷。”

    “當然好。至少生活不成問題,不用家裏掏出錢來養他們。最重要的是安分守己,在外麵沒有幹違法的事,否則賺再多的錢也沒用。”

    “違法的事肯定不會做。他們父親都是當兵出身的,自小就對他們管得很嚴”

    一談到孩子,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

    “應該說,像你們這樣的家庭,在臨江市算是中等水平,不屬於困難家庭。用我們老百姓的土話來說,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對吧?”

    “那倒是。”

    “所以你們辦不到低保,就是因為你們不符合規定。”

    “那有人跟我們差不多,他們就得到了愛心補助卡,三百多元。還有煤氣補貼什麽的。為什麽我們就沒有?”

    “愛心補助卡是社會上熱心慈善事業的人士捐獻的,不是政府搞的,是由慈善機構辦理的,我們政府部門管不了。至於煤氣補貼,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過,我也沒有看到相關的政策文件。”

    “肯定有政策,要不然他們怎麽有呢?”林美蘭又執拗起來。

    話說到這裏,鄒開總算明白了他們四人來北京的真實目的。於是就對他們說,“現在問題都說清楚了,就是兩個:一個是扣了你們五百元的醫療費;一個是沒有發給你們煤氣補貼,對吧?”

    “對,就這些。”

    “你們稍等一下,我跟縣裏聯係一下,幫你們問問。”

    四人點頭。鄒開出了房間,撥通了達民縣和諧部長的電話,兩人在電話裏商量了一個解決方案。隨後,鄒開把達民縣的意見告訴了林美蘭等人,要他們迴去縣裏,縣和諧部將指派專人負責幫他們協調。

    (十)

    在大觀園門口,鄒開見到了楊青。遠遠看去,外表似乎沒什麽太明顯的變化,隻是寧靜了許多,沒有以前那麽鮮活。走近細看,眼神中添了些迷茫的雜質,那是曆經風霜的印痕。看見鄒開一瘸一拐地走近,楊青忍不住笑了。笑容很溫暖,雖然沒有了以前的俏皮活力。

    “老開,你走路就是好看。看你走路真是一種享受。”楊青笑道。

    “你怎麽還是那樣?老是把你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鄒開佯裝不悅。

    “不瞞你說啊,老同誌。現在這個世界除了你,再也沒有誰能把快樂帶給我了。”說完,楊青長長地歎了口氣。

    “青青同誌,別這麽悲觀。世上美好的事情多著呢,想開點。”

    “你來了,不想開都不行。走吧,我們到大觀園去看看紅樓夢吧。”楊青又恢複了心情,挽著鄒開的手,買兩張門票進了門。

    “青青同誌,實話告訴你,我不喜歡紅樓夢。”

    “看看吧,裏麵的環境很美。你一定會喜歡。”

    大觀園確實很美,假山秀水,青鬆綠樟,紅廊通幽,雕樓畫棟,古老的水車旋轉著現代的夢境,盛開的鮮花舞弄著塵封的情愫。遊人不多,很清靜。一個老書法家拿著半米長的大毛筆醮著水在地麵上展示自己的書法藝術。

    “來,年輕人,寫寫。”老書法家把大筆遞給鄒開。

    “不行,不行,我從來沒練過毛筆字,不想丟人現眼。”鄒開雙手急擺。

    “去,去,不要緊,丟人又沒什麽。這裏是北京,沒人取笑你。”楊青慫恿到,把鄒開推了過去。鄒開急忙一歪一扭地跑開了。他走路的姿態本身是一種難得的書法。

    從大觀園出來,兩人又來到圓明圓。裏麵有一個迷宮,再往裏是舉世皆知的斷壁殘垣。其實鄒開自己就是一座圓明園,在人生的迷宮中胡走亂撞,最終成為一個殘缺的感歎號。當楊青聽到鄒開的這個說法時,就嗔罵道,“你早說呀,要不然我就不來了,看你就行啦!”

    鄒開還想往前遊玩時,手機響了,是小毛打來的電話,說有幾個臨江人找到了他們住的賓館,要反映問題。鄒開無奈地對楊青說,“玩不了啦,任務來了。你送我迴去吧。”

    楊青覺得十分掃興,隻得把鄒開送迴柯家賓館。車一停下,鄒開對楊青說,“下次再玩吧。”

    楊青沒有迴答,怏怏不樂,眼光中流出依依不舍。鄒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得說,“要不,你到我那裏坐坐?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了以後,晚上一起吃飯,好嗎?”楊青這才轉憂為喜,把車停好,跟著鄒開上了樓。鄒開要她在302房間看電視,自己剛想出去,小毛帶著小吉走了進來。見楊青在場。小毛就說,“鄒科,有客人來啦?”楊青急忙站起來,向兩人點頭致意。

    “一個老朋友。她在北京做事。剛才她送我過來。”鄒開說道。

    “那這樣,鄒科,你給縣裏麵打個電話,把信息告訴他們。這裏我們做工作,你們去玩。”小毛說道。

    “那怎麽行?又要辛苦你們。”

    “沒事,大家都是兄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他這幾個人就是來混吃混住,以前經常來北京上訪。隻要管他們吃住,就沒事。你盡管放心。”小毛很大度。

    “那就辛苦你們啦。”

    小吉就問,“要不要我送你們?”

    “不用,她有車,就在下麵。”鄒開用手指了指楊青,說道。

    楊青點點頭。

    經過一來一往的折騰,兩人的玩興都被攪掉了。楊青便帶鄒開走進一座茶館,品茗養神。這不是鄒開的強項,他喝茶就像水牛喝水一樣,品不出什麽滋味。倒是楊青的訴說,讓他感歎噓籲。

    楊青斷斷續續敘述了自己不幸的婚姻。故事講完時已是淚水連連。鄒開用紙巾幫她擦幹眼淚,楊青心中湧起一股感動的熱流。她笑了笑,對鄒開說,“老開,現在我才真正明白,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心地最善良的人,而不是長得最漂亮的人,也不是頭腦最聰明的人。我現在後悔死了,當初沒嫁給你。”

    為了逗楊青開心,鄒開開玩笑地說,“沒關係,反正我現在已經離婚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嫁我就趕快。要不然我又娶別人了。”

    “那好啊,我嫁給你。你養活我啊。”

    “我最痛恨女人講這句話啦。就憑這句話,就算我能養得起十個女人,我也不會再結婚了。”

    “我能養活自己。”

    “我知道,你以後肯定會找到一個更好的男人。我不適合你。你要記住,千萬別在失意的時候做蠢事。越是受到挫折越要冷靜,理性行事,不能破罐子破摔。”

    “我———”

    “我們別說這個了,說說李珍吧。”

    “珍姐也不容易。長盛集團解體後,她處境很不妙,心情也差。要不然她也不會跟尚臨聯合,更不會嫁給他。她是個很獨立要強的人,一直想脫離尚臨獨立發展。但尚臨不答應,說隻要她當好全職太太就行,他完全有能力照顧她一輩子,所以她一直也不太開心。”

    “尚臨是個好男人。雖然是個財大氣粗的公子哥,但並不花心。他們真的可以稱得上是金童玉女,是人間絕配。”

    “我也是這樣對她說。你知道她怎麽迴答我嗎?”

    “不知道。”

    “她說再好也沒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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