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之交,在中國這片廣袤的大地上發生著波瀾壯闊的曆史變遷,整個社會匯合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席卷前行。相比之下,個體的力量渺小如塵,飄飛不定。這部小說的故事就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發生的。它敘述的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出生的那批大學生在就業、工作、家庭等方麵所遭遇的種種困擾和磨難,在瞬息萬變中尋找內心的和諧與安寧。

    這是一段人生曆程,也是一部工作日誌,更是一種思想感悟。主人公鄒開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縣林業局工作,由於自己規劃的林業產業化項目遭受重大挫折,轉而到鄉鎮尋求發展,然而在鄉鎮也遭遇了一係列難題,事業二度受挫,之後借鄉鎮機構改革之機外出打工。在作為打工仔的那段時間裏,鄒開的肉體和心靈倍受傷害。迴來後通過公開選調先後在縣招商局和縣委組織部工作,由於領導的偏見,事業三度受挫。後調入市和諧工作部,又因為諸多因素,事業四度受挫。此時的鄒開仕途迷茫,婚姻失敗和家庭變故,麵臨著人生發展方向的重大抉擇。

    小說既記述了基層政府的現實狀況,也描寫了底層民眾的真實狀態;既有鄉村的劇變,也有城鎮的演變;既有實踐操作中的衝突,也有思想理論上的衝撞。小說詮釋的是一種不斷超越苦難的信念和努力,表現的是一種頑強不屈的理想主義,在經濟訴求成為整個社會首要選擇的曆史語境中苦苦掙紮的過程,體現的是在流動性過剩的現實空間裏,個體如同一顆飄動不居的塵埃,在塵世底部負重遊移,既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也無法改變別人的命運。

    何桂

    2008年1月20日

    我的一生,都是些碎片,在時空中飛舞,心靈和肉體在塵世底層負重遊移。我是一顆塵,浸染別人,也被別人浸染,在不斷飄搖中尋求內心的和諧。

    ——題記

    ***

    暮春時節,萬山蒼翠,群芳鬥豔,沿途是厚厚的伸手可觸的綠意。空氣裏彌漫著春的氣息,春的世界裏到處是生命勃發,到處是拾不完的希望。坐在鎮吉普車上的鄒開心情舒暢。我愛春天。車窗外,滿眼春色,漫山遍野的映山紅張揚而充滿誘惑。萬綠叢中,偶而會有一座古樸的長滿青苔的小石拱橋,觸人懷古幽思,仿如廊橋遺夢般的感覺。

    鄒開是巴坪鎮副鎮長。巴坪鎮地處安崇縣東南部。此時的鄒開百感交集。他深知這次下山與往次不同,無論是政治上、經濟上還是今後的人生發展上。贛省臨江市二零零零年實施鄉鎮機構改革,全縣鄉鎮幹部分三批離職輪崗鍛煉。鄒開就是首批被輪下來的。迴到縣城,已是華燈初上。鄒開便到超市購物。說實話,這個叫安崇縣的地方,有些寒酸。當中國經濟在世界上一枝獨秀國內各地千帆競發時,安崇經濟發展卻始終沒有起色。鄒開有一次開玩笑說,從安崇縣城街頭散煙散到街尾,見人就散,平常的時侯,一包就夠了。這當然有些誇張,但已足見其蕭條了。不過超市酒店卻出奇的多。在一個叫“樂樂”的超市裏就隻有兩三個人,服務員遠比購物者多。鄒開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超市的。服務員雖漂亮目光卻咄咄逼人,且目標集中。鄒開感覺像被帶到公開審判大會現場,自己是被審的罪犯。他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鄒開,買東西嗎?”鄒開正低頭看商品時,一個悅耳的女聲在耳旁響起。

    “啊┈嗯!”鄒開慌忙迴答,同時抬頭。他對女性向來尊重,不會慢待人家。

    “是你啊,老鍾!多年不見,更漂亮啦。”鄒開望著眼前的女人咧頭著嘴笑,習慣性地恭維道。

    女人打扮得很簡單,一襲粉紅色的無袖連衣裙, 披著長發,身邊的空氣中飄著一種沁人心睥的法國香水味。“是嗎?聽說你現在是避暑山莊副莊主,當領導了是吧。”

    避暑山莊是巴坪鎮的別名。

    “說來話長!”

    “那就到城北小站聊聊吧!”老鍾提議。

    “行。不過我先買幾件東西。”

    在老鍾的大力協助下,鄒開買了一隻小手提箱,一盒兩件裝的內衣內褲。買內衣內褲時,老鍾說這是大號的,你不能穿,我給你挑小號的吧。鄒開臉微微發紅同時腦袋也嗡了一下。後來的事實證明老鍾的判斷是正確的。而鄒開的羞澀與自卑也是人性主義初級階段的必然反映。最後鄒開還買了一瓶牌子為“飄”的洗發劑。老鍾說你的頭發是油性,就用這個。鄒開感覺這是一本世界名著的名字,而且適合自已當前的狀態,到外麵飄搖,古典,浪漫,就拿這個。這次鄒開很果斷。

    “城北小站”是一座茶莊。跟別的茶莊唯一不同的是小站會調雞尾酒。小站環境優雅,布置得簡潔清爽,線條流暢,也不是太標新立異、突兀前衛的裝鉓,最新的後現代主義風格。倆人喝著安崇特色的雞尾酒,憶苦思甜,故人往事,像是在起草一部大型迴憶錄。小站樂聲飄揚,但輕柔柔的。鄒開喜歡這種格調。他覺得很浪漫。鄒開人不老。但審美趣味卻很老,始終脫不了古典主義。

    那次談話的最終結果不是形成一部迴憶錄,而是達成了一項協議。這項協議在鄒開以後的人生道路上發揮了極其特殊的作用。

    眀天去哪?睡在深圳火車站的地板上,頭枕著小手提箱,鄒開望著燈火輝煌的深圳,自己問自己。他突然想起在活性炭廠實習時的情景,經處理的原材料在活化爐中猛烈地蒸烤,出來的是有用的成品,品味不同而已。他覺得深圳就是一個大活化爐,自己正在焚燒,等待人生的質變。這就是質量互變原理。正想著,手機響了。像他的思想一樣,大家都想通了。鄒開用的是老式的摩托羅拉,貓頭鷹般的造型。

    “做油漆工,來不來?”阿鋒來的電話。

    “當然。掏糞挑大便也幹。”鄒開斬釘截鐵。

    “那明天上班吧。”

    “好的。”鄒開沒有說感激的話。他覺得無此必要。人在困頓中,不必學紳士。更主要的是,他與阿鋒也就是徐高鋒之間的交情非同一般。

    徐高鋒是湖鑫木業有限公司的副總經理。四十出頭,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說起話來憂國憂民,言辭之間滿是憂患意識和曆史責任感,因此與大專學曆的鄒開很是談得來。物以類聚。在以經濟考量為中心的深圳社會,徐與鄒可謂一個特色。深圳的多元化正是因為有了他們及其他的三教九流,大家在演繹自己人生故事的同時也構建了當今中國經濟熱土上一個富有象征意義的多元化社會體係。

    在南山工業園區內,鄒開找到了落腳點。丟下手提箱,穿上工作服,跟著徐高鋒來到油漆車間,遠遠地便聞到一股刺鼻的怪味。

    “這種味道有毒性,做久了會減壽的。你明白嗎?”

    “明白。減壽不減壽沒關係,人嘛,關鍵要活得充實,有意義,有價值,時間長短不是主要目的。”鄒開坦然道。

    徐高鋒緘口不言,滿臉風霜地離開了。望著阿鋒的背影,鄒開想起了三個動作:一躍,一撲,一滾。這三個動作換來今天的機會。

    深圳是躁動著不安的城市,特別是在流火的七月。正在某建築工地午休的鄒開也跟著浮躁起來。高溫、水泥氣味、酸痛的筋骨,讓他無法入睡。從安崇隻身來到深圳,舉目無親。根據別人傳授的經驗,來到包吃包住的工地上做事。包工頭一看到他一幅廋弱的樣子,不假思索便把他涮掉了。後來打電話給工地上的安崇老鄉,老鄉出麵說情,才在另一個工地上安頓下來做小工。可是工價很低,僅夠生活上的開銷。

    睡不著的鄒開便到離工地不遠的那片林蔭下坐坐。他小心翼翼地在鋼筋腳手架的叢林中移動。當路過一幢還未完工的大樓時,頭頂上傳來送別的聲音,充滿了濃濃的酒味。

    “高…高鋒,我扶…扶你…下…去!”

    “不用,不…不…用。你…你喝醉了。”

    “你也喝…喝醉了…。”

    “我高興…興…啊!”

    鄒開抬頭一看,見二樓有兩個男人。一人打赤膊另一人穿著西服。大熱天穿西服,坐辦公室的高薪白領階層人物。鄒開判斷。此刻他們靠在尚未完全拆除的腳手架上,推推搡搡。下麵停放著幾輛運混凝土的鐵製手推車,車裏橫七豎八地放著鐵鍬。醉鬼,注意安全。鄒開在心裏提醒他們。他無聲的提醒沒有起作用。就在他轉身欲離去時,就聽到腳手架上有異響。穿西服的正順著腳手架往下墜——。

    “抓…抓住我。”一聲無力的唿喚。

    眼看就要掉在鐵鍬堆裏。鄒開猛然發力,往前躍起,撲下,夠著手推車,推開,然後一滾,墊住了下墜者的半個身子。西服掛在腳手架上,緩衝了那人下墜的衝力。鄒開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連忙爬起來慢慢地扶起躺在地上的西服者。赤膊失魂落魄連爬帶滾地衝到樓下,大唿小叫。

    “高鋒,高鋒。同誌,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沒事,沒事。”

    見墜樓的西服沒事,鄒開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氣來。掉下來的正是徐高鋒,鄒開現在的老板。鄒開之所以後來還能找到他是因為有他的名片。事後徐高鋒告訴鄒開,那天他是去他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兼鄰居兼同學,兩人近二十年不見,興奮之下多喝了幾杯,以致超量。徐高鋒要他朋友到他公司去做。他朋友是地道的古典農民,簡單、純樸而正直。他說不行那會影響你的。不會,不會,我多少也是一個副總,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不行,不行,我當初就是怕麻煩你才來工地上找事做的,我是個粗人,隻會做賣死力氣的事。我那裏也有不花腦筋的事…。不說了,不說了,喝酒,喝酒,朋友叉開了話題。

    結果怎樣,鄒開問,你朋友答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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