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曹火爐這一支船幫的分支,明顯是聽沈永禎指揮了,背靠沈家這棵大樹!


    畢竟沈家作為望族,家下秀才舉人不少,在軍方、經濟文化方麵都有代表人,背靠大樹才好乘涼,他們要做走私,也就容易得多。


    明朝的走私海貿,隻能用泛濫成災來形容,江浙閩粵的大家族、許多商販幾乎都在搞,嗯……至於朝廷,朝廷當然是沒份了。


    徐三眯眯眼睛,這樣也好,他沒白來,不僅可以拉攏勢力,還能得到人手、船隻。


    因為,出海的船隻、出海的經驗,徐三是沒有的,這些經驗、人手、技術,隻能籠絡過來。


    可是誠如柳如是所想,問題是,徐三要怎麽籠絡過來?


    曹火爐是沈永禎倚重的一幫人,而徐三則是朋友,作為文人,沈永禎也是要麵子的好伐?


    沈永禎的臉色微微陰沉:“曹掌舵,徐公子乃我知交好友,既然並未損人傷財,便不要計較了,你等退下罷!”


    揮揮手,在這病秧子腳下,曹火爐卻恭恭敬敬,抬眼看看徐三,似乎迴味過來,可退出之時,麵目終有不甘之色。


    這點小事,仿佛也給沈永禎增加了少許一點不快,徐三也太沒風度了吧?來我家做客,還一來就得罪我的人?這什麽人啊這!


    進了一艘體型中等的扉履舟,這種扉履舟又名天平舡,南北皆用,輕快方便。


    柳如是告了罪,葉小紈也出來打圓場,這個話題才揭過了。


    要說望族果真是望族,徐三一麵說話,一麵留心埠頭,這裏的船隻,就如港口一般,除了各種小型的民用船,還有漕船、馬船、快船,官商勾結、夾帶私貨,那更是常態,見怪不怪了。


    徐三瞅瞅沈永禎,蒼白的麵色中帶著紅潤,大有迴光返照之態,徐三有一絲奇怪的明悟……因為身體、六識的強化,他竟然能感知到……沈永禎的氣血,非常地弱……


    其實曆史上,沈永禎也是英年早逝,活不了幾年了。


    徐三知道,沈永禎的病根是因為遺傳,沈家、葉家的代代通婚太頻繁,近親結婚更是屢見不鮮,這是遺傳的,徐三沒辦法。


    【生命果實】或許有希望治療,但是,這種東西是為徐三量身打造的,係統說對別人不行,除非係統也根據沈永禎的身體、病因對症下藥、量體裁衣,再造出另一種【生命果實】。


    然而,係統說,除了曆史上和近現代存在的東西可以拿出來,其他東西隻有自己才能用的,徐三也是無奈,至於看病……唔,徐三不是醫生,他那點水平,不把人醫生死了才怪……


    更高級的現代醫學藥品,現在係統等級低,商城裏麵也沒有,未來會不會開放,徐三也不知道。


    好吧……從病因方麵做切入口的想法,不行,隻能另外再想方法,徐三琢磨起來,不多時便胸有成竹。


    即便沒有係統,也不能小瞧現代人的,這或許是現代人穿越都會有的驕傲。


    沈永禎、葉小紈這對郎才女貌、羨煞旁人的夫婦,可不知道徐三在打他們的鬼主意。


    文人、才女相會,不免也是要以文會友、作作詩詞、行行酒令,此時徐三就感謝原主人留下的詩詞了,不然行酒令這些……他不會,這必須是從小熏陶的。談了詩詞,又談到《紅樓夢》等方麵,新出不久的二十迴到四十迴,是他們夫婦津津樂道的地方。


    等話題差不多,徐三瞧瞧艙門外的百舸爭流,肅穆而敬佩:“鷹擊長空,魚翔淺底。江山如畫,百舸爭流,沈兄,葉夫人,想必這造船、行船之事,也不一定好經營罷?”


    這是套話了,柳如是明眸善睞。


    “那是,咳咳……我家經營了幾代人,才有如今的局麵……咳咳咳……咳咳咳……”沈永禎不停咳嗽,眾人連忙擔心,他說了無妨,葉小紈才出麵說話。


    葉小紈聲音清脆,頗為善談:“那是自然,徐公子洞察天文地理,不可能不知,說來貽笑大方。到了這幾年,書店裏麵關於造船、行船的書籍不少,《天工開物》、《農政全書》雖然出版刊刻,但是比較少見。出行之人參考的是《士商類要》、《士商便覽》、《水陸要程便覽》之類的,這些都是新安(徽州)人所著,出行必備。要是不知道,隨時皆有生命之危,比如船舵下的木板,哪怕是短一寸長一寸,擱淺、觸礁了,後果便不堪設想。”


    徐三點頭沉思,嘴上連連讚歎,他就知道靠自己目前的人,出海是不行的,沒經驗,也沒技術人才,那種出海的船隻,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造的。


    遙望河邊的一處織坊,徐三起身道:“沈兄這病,就應該多走走,我家下莊子,也有一些織工,不如咱們去瞧瞧,興許能相互借鑒一番。”


    走是走了,沈永禎卻有些不以為然,借鑒?怕是你借鑒我吧,沈永禎的自傲不在表麵上,而是在心裏。


    葉小紈也是如此,他們雖然敬佩徐三的才學,尤其是《紅樓夢》裏麵的詩詞曲賦、天文地理、建築花草、信手拈來的百家學說,但是,說到經世濟用,就看不出來徐三有哪點長處了……


    邊走著,徐三邊對郝仁耳語吩咐一番,柳如是道:“你搞什麽鬼?明明才華才是你的強項,又何必扯到織工織坊上麵去?”


    “才華才是我的強項?不不不……”徐三小聲調笑,45°角仰望天空,一臉寂寞如雪:“其實,我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的,卻偏偏要靠才華,後來我發現,其實我的強項不僅於此,我也好困惑呀!”


    徐三很痛心。


    “油腔滑調!”柳如是翻白眼,臉上卻有一股喜意,誰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才貌雙全?滿身都是用處?


    想到此處,柳如是不免細心打量郎君一番,唔……以前果真是忽視了他的外表……


    葉小紈明眸轉動,看他們兩個這樣調情,不知想到什麽,幽幽一歎。


    說話就到了織坊裏麵,明朝的蘇州,不論城鄉,織工隨處可見,這話一點都不誇張,機神、機神廟也是明朝出現而發展起來的。


    織工們見了東家,紛紛迴望,作勢欲起,沈永禎頗為自傲地叫他們繼續工作,強撐著病體,眺望偌大的織坊,和一排又一排的腳踏式攪車、腰機、花機。


    大家族就是大家族,沈家的這個資本主義框架下,各種紡紗、織布的機器,種類齊全,徐三看到如此景象。


    沈永禎負手笑道:“比起徐兄的莊子,如何?”


    “規模麽,肯定比我家大。”徐三這句話讓沈永禎很滿足,但也隻是笑笑,徐三的織工織坊,根本沒有和沈家比的資本,然而,接下來徐三卻搖頭失望:“隻是看看沈兄家的各種機器,腳車、紡車、腰機、花機雖然一人還可以操作,但是未免太繁瑣,比我家的差太遠了!”


    “嗯……”沈永禎正想點頭,聽到後半段,皺眉,不信道:“怎麽可能?難道你家有新的機器?”


    徐三笑而不語,他娘的,十七世紀的機器,你很驕傲嗎?我還沒說我將來要造飛機大炮火箭衛星呢!


    “徐兄莫要說笑!”沈永禎擺擺手:“這也未免太大言不慚了!”


    這根本無需多說的,徐家怎麽能和沈家比?家世積累就在那裏。


    沈永禎的自傲,來自家世,這也不是說他就是一個一事無成的飯桶了,但凡能成為一個站穩的大家族,祖祖輩輩,哪一代沒有付出巨大的努力?沈家努力奮鬥了幾代,才出了沈氏三傑的。


    所以沈永禎足以自傲,況且,創業難,守成也難,他能守住家業,就說明不是草包。


    徐三的自傲,這個世界就沒人懂了。


    “是有點大言不慚……”葉小紈也心道,這徐三太狂妄了吧?


    怪不得複社會整他,葉小紈本來對他抱有好感,因為《紅樓夢》是為閨閣女子作傳,很是能得到閨秀才女的認同感、讚賞,可是,徐三表現出來的態度,讓葉小紈本來抱有的好感,瞬間蕩然無存了。


    “終究是比夫君年輕了些……”


    徐三笑笑,這時,張二更聽從吩咐,已經帶人,從船上搬了一台新型機器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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