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誰還講情懷


    我渾身猛然一滯,我一扭頭,就看到他失神的眼。


    酥酥的眉眼和他那麽相似,酥酥的很多小動作和他那麽相似。


    親生父女之間,總歸會有感應吧。連秦之奮和秦之勉都看得出來,蘇凜,難道還心存疑問麽?


    想到這兒,我的心瞬間又涼了一層。


    我搖了搖頭,我說:“抱歉,她不是你的孩子。”


    我說完,抱著酥酥便鑽進了車裏。


    蘇凜突然把住了車門,他深深看了一眼酥酥,然後緩緩朝著酥酥伸出手。


    當他的手快要觸碰到酥酥臉的那一刻,酥酥突然扁起嘴哭了起來,然後轉身便撲進了我的懷裏。


    這個人小鬼大的娃娃,她竟好像能夠感知我心裏的恨一般,對自己的親生爸爸半點情麵都不留。


    我順勢對他說:“你看,她真的不是。她和任何人都親,就和你不親。”


    我看著他淡淡說道,那一刻,我從蘇凜的眼神裏看到濃濃的心痛。


    “安馨,你心好狠。”那一刻,他喃喃對我說道。


    我的心狠狠被刺痛,我望著他,突然覺得我們之間仿佛隔著萬水千山一般,再也迴不到過去了。


    那些情事,說過去,終究是過去了。


    我低著頭抱著酥酥,沒有再多說什麽。秦之傾見狀,對蘇凜揮了揮手,然後緩緩搖上了車窗。


    蘇凜怔怔站在那裏,看上去那樣孤單。


    秦之傾看了蘇凜一眼,又看著黯然失神的我,然後搖了搖頭說:“你為什麽不告訴他真相,非讓他那麽痛苦。”


    “我痛苦的時候也是我自己一個人扛,他也一樣。我們隻有感知越來越多的痛苦,才能走向越來越好的明天。”我淡定說道。


    酥酥顯然已經累了,經過了剛才的驚嚇,現在趴在我的懷裏,很快就睡著了。


    秦之傾聽我這麽說,於是摸了摸我的頭說:“沒幾個女人能像你這樣,心像石頭一樣硬。”


    我苦笑了一下,我說:“都是被逼的,誰又想。”


    “他們三個人的車把我們圍在中間,他們不開走,我們很難出去。”秦之傾看著外麵的形勢,然後說道。


    秦之奮和秦之勉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二人都被我們揍得有些狼狽。


    我看著他們兩,心裏有些莫名的暗爽。


    “你出手很挺狠,沒想到腿好了之後,體能也這麽強了。”我笑著說道。


    “做了那麽久的複健訓練,不知不覺身體也強壯起來了。不是我現在強了,是秦之奮弱了。你看他的身材,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直堅持健身的他了。”秦之傾說道。


    蘇凜還怔怔站在原地,就在我以為他不打算讓我們離開的那一刻,他突然走進他的車裏,迅速掉頭,然後消失在了夜色裏。


    我想,他已經消化掉了那一份心痛吧,把那份心痛悉數埋於心底吧!


    每一個人在變強的過程中,都經曆過這樣的階段,不斷被外界的種種所中傷,不斷逼著自己從無法接受到開始接受,不斷逼著自己從忍不住吐槽到爛在心裏也不往外吐出半個字,然後漸漸的,心像是穿上一層層堅不可摧的盔甲,曾經那些傷害你的,漸漸不能再傷到你。


    而與此同時,你的心強大了,世界也就大了;世界大了,麵臨的創傷麵就更大,總歸都是周而複始的受傷的過程。


    我覺得我像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教練,一方麵在對自己耍狠,一方麵在蘇凜耍狠。


    我故意把酥酥帶到他的麵前,讓他惦念讓他牽掛,但是卻把他的愛拒之門外。


    我知道這對於他,是一種莫大的殘忍。可是我,還是想這麽做。


    這都是我們的必經之路。強者之路,本來就注定要走向孤獨。


    “是啊,時間如沙漏,是人渣還是人才,都會慢慢過濾出來。”我淡淡說道。


    秦之傾把車往後倒退,然後繞開秦之奮的車,帶著我飛快駛離,把我送迴了家。


    那個晚上,我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見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酥酥在奔跑,跑著跑著就跑進了蘇凜的懷裏。


    蘇凜那樣慈愛地蹲下身來,他把酥酥抱起來高高舉起,逗得酥酥咯咯的笑。


    可是轉而,他卻那樣冷漠的望著我,然後他抱著酥酥,轉身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


    我忘記不了他消失時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那雙眼睛像一把利劍一樣戳痛了我的心,逼得我一下從夢中驚醒!


    當我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我發覺躺在我身邊的酥酥已經不見,我聯想到那個夢,驚慌失措奪門而出。


    結果,原本是酥酥醒了安北聽到了,安北就把酥酥抱到客廳玩了。


    我嚇得一頭冷汗,心有餘悸,我對安北說:“老爸,你一定要把酥酥看牢,出門的時候就用綁帶綁身上,可千萬千萬別把酥酥給丟了!”


    “放心吧,我知道。”安北笑著說道,隨後走過來對我說,“爸給你親自用核桃和花生加黃豆一起磨了豆漿,剛剛煮好。鍋裏還有我做的鹵蛋和你愛吃的炒粉幹,你吃完再去上班。”


    “爸,你真好!”我聽安北這麽說,忍不住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這把老骨頭,不能為女兒拚沙場,能為女兒做後方,也是欣慰了!”安北捏了捏我的臉,笑著說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隨著年歲的增長,父母都開始頻繁地喜歡把“老了”兩個字掛在嘴邊,我望著安北頭上冒出來的白發,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我在心裏默默發誓:再拚幾年,等我想賺的都賺夠了,我就什麽都不幹了,好好迴家陪安北。


    這一年,我和程旖旎的野心比上一年更大,信心也比上一年更足。


    這一年不止是上海,整個全國的經濟形勢都很好,不管是大大小小的企業紛紛在謀求上市,特別是互聯網虛擬經濟,呈現越來越火的態勢。


    我和程旖旎沒打算走資本這一路線,那都是高端玩家的把戲,玩得好是不錯,玩不好鐵定砸手裏。


    我們玩不轉,我們就隻能硬碰硬的,能撈點兒是點。


    不過手裏一有閑錢,我們還是不斷往外投資,接連做了好幾個項目的小股東,結果沒想到,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程旖旎的眼光高,就這麽的,我們的資金越滾越多,也沒怎麽花心思,就從一千萬搞到了好幾千萬。


    換做從前,我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有這麽多錢。


    可是如今,就像是蓄水池一般,一開始一點點,後來越積越多,再後來變成了一條小河。


    這種感覺,隻有經曆過,才懂得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錢多了,漸漸反倒覺得錢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看著數字不斷的滾動,數額越來越大,心裏的幸福感卻並不像從前那麽強了。


    程旖旎說,我們對錢疲勞的原因,一是因為賺的還是不夠多,二是還是沒實現心裏最想做的事。


    人歸根到底不是追求錢的多少,而是自己的夢想有沒有實現。就像楊雪,她現在的幸福感就遠遠大於我們。


    因為她做的是她喜歡的事,她每天可以花枝招展的打扮自己,但是她還能從中大把大把的賺錢。


    她現在已經是家喻戶曉的網紅了,雖然人紅是非多,網上關於她的流言蜚語也很多,但歸根到底,她還是享受現在的生活。


    她開始著手建立自己的服裝加工廠,她有了自己的品牌,把工作室發展成公司。


    她開始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開始出席很多社會活動,她不再是那個在醫院裏哭得天昏地暗、感覺沒有愛情天塌下來的楊雪了。


    而我,我的夢想……那一晚,我思考了許久。


    我覺得,我的夢想,不是來上海撈金賺錢,不是做外貿,不是結婚,不是現在得到的這些,而是安北的夢想,是作為大海的女兒的夢想。


    安北曾經是椒江碼頭赫赫有名的船老大,這是他人生最輝煌的時候,他到現在都沒有忘記,當年他在船上、在甲板上、在碼頭上振臂一唿的英雄模樣,那才是真正的成就感。


    不是此生要擁有多少財富,不是此生要過多少富裕的生活,而是做過自己最喜歡的事,成為自己最想成為的人。


    而我,我要迴到海上嗎?


    我要同樣帶著酥酥一起,帶她出海,帶她捕魚,帶她經曆我小時候的一切嗎?


    我想到這些,內心竟有一種難以抑製的激情澎湃的感覺。


    棒子,是第一個知道我心裏想法的人。一天深夜裏,他找我喝酒。


    我們像從前在椒江的七號碼頭上一樣,兩個人提著一箱啤酒坐在外灘上,像是外來打工的務工者那樣,席地而坐。


    “你覺得上海是我們的家嗎?”棒子問我,“我來這裏,沒找到歸屬感。錢是賺到了,但是沒有以前那種痛快和開心的感覺,我覺得漸漸被社會所同化。”


    “我從沒覺得這裏是家,說實話,我想帶著安北迴家了。”我打開一瓶酒,一仰頭,喝完了。


    旁邊一個穿著精致的女人走過去,鄙夷地看了我和棒子一眼。


    我和棒子都穿著熱褲大背心,怪不得被鄙視。這年頭,在這個富得流油的上海灘,誰還講情懷。


    果不其然,緊接著她就用上海話罵了我們一句“這些外地佬”!


    那一刻,棒子笑了,棒子看著我說:“不如,我們迴去吧,迴我們的大椒江,我想迴到屬於我們的那片大海。不過我估計,你和楊雪都舍不得現在奮鬥的這一切吧?”


    作者說:


    早安,親們。


    物欲橫流中,我們都在漸漸迷失,漸漸忘記初衷,一門心思想賺錢,卻忘記了我們想要錢來做什麽。


    不斷迷失,不斷清醒,在舍與得之中跌跌撞撞。


    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敢輕易就舍的人了,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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