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陳香蓮去世了


    我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迎麵被人潑了一桶糞,有一種無處可躲的羞恥感。


    林瀟瀟張羅著,讓人把蘇凜從我的病房裏抬走。


    秦之奮默默看了我一眼,給了我一個關切的眼神,但沒敢說什麽。


    秦之勉並沒有看我,與之前對我瘋狂吐槽林瀟瀟不同的是,她笑嘻嘻喊林瀟瀟“瀟瀟姐”,然後幫著忙前忙後。


    蘇凜被挪走後,一大幫人浩浩蕩蕩跟著走了出去。


    從那以後,我們這些人,再也沒有獲準探望蘇凜。


    我聽周子睿說,他媽媽親自發話讓人照顧他,不準我們任何一個人前去探望,而且等他的大腿痊愈後,他媽媽準備讓他離開台州迴去上海。


    林瀟瀟趁此機會,在他媽媽麵前留下很好的印象,並且用手段收買了秦之勉,讓秦之勉對她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在富人家庭長大、從小遊離在兩個家庭之間的秦之勉,盡管長得甜美,但是見風使舵的本領絕對高於常人。


    我住院一個禮拜後便出院了,大概是從小皮糙肉厚,所以身體也恢複得快,出院的時候身上除了有些地方還有淤青之外,基本上沒什麽大礙。


    出院後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陳香蓮。


    盡管我恨她入骨,但是我這一輩子都改變不了她是我親媽的事實。


    我找了三天,最後在胡一飛的別墅門口找到她。


    當我從棒子車上下來的時候,看到陳香蓮躺在一張殘破的草地上,奄奄一息倒在胡一飛的別墅門口。


    無數人在圍觀,我的兩個舅舅也都在現場。


    我撥開人群,看到胡一飛抱著雙手一臉傲慢且冷漠的說:“她的病和我無關,我和她沒有領證,隻是同居而已。而且我們現在已經分手,她的死活我管不了!”


    這就是陳香蓮不惜一切代價找來的男人,我看著陳香蓮麵色枯黃躺在地上,既覺得荒唐,又覺得可悲。


    “你們快把她拖走吧!總不能你們不想管,就扔到我家來吧!你們才是她的親人,我們和她現在半點關係都沒有啊!”胡安妮站在胡一飛麵前,和胡一飛一個鼻孔出氣。


    陳香蓮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她使勁力氣想從胡安妮手上把她的墨綠手鐲弄下來。


    胡安妮拚命推開她,她重重倒在草席上,又嚎嚎大哭起來。


    我再也看不下去,於是撥開眼前一大批人,走進去指著胡一飛的鼻子說:“胡一飛,你這麽昧著良心說話,不怕遭天譴嗎?”


    我的兩個舅舅一見是我來了,立馬從地上站起來,之前從未搭理我、見麵也和我像陌生人一樣的大舅無比熱情拉著我的手說:“安馨啊,你可來了。她再怎麽樣是你媽媽,她的事情你得管啊!她現在繼續換腎做手術,我們哪裏出得起這個錢!你是她唯一的女兒,你也長大了,贍養她是你的責任!”


    我聽得氣血上湧,但還是拚命克製,保持著冷靜。


    胡一飛抱著雙手看著我,冷冷的說:“要遭天譴也是你,關我什麽事。我是和你媽好過,但是我們已經分手了,她的事情與我無關!我限你們十分鍾之內把她帶走!不然我就報警說你們擾民!”


    “胡一飛,你把我的錢都還給我!”陳香蓮再次掙紮著從地上爬起,撲過去抱住胡一飛的雙腿苦苦哀求,“你把我所有的東西都還給我!你把我的家產還給我!不然我就告訴所有人,人是你殺……”


    陳香蓮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胡一飛狠狠一腳撞得差點兒飛起來!


    她磕在地上,一下頭破血流,臉上血肉模糊。


    “真是瘋了!青天白日在這裏說胡話!”胡一飛蒼白著臉,大聲吼道。


    我從陳香蓮的話裏聽出了一絲意味。


    我爸是因為過失殺人罪進的監獄,我爸出事的當晚正好是他一個兄弟的生日,當天大家都喝了很多的酒。


    後來突然一夥人衝進包廂裏就開始尋滋鬧事,找我爸朋友的麻煩。


    當時那幫人都帶著家夥,其中一個人還捅傷了我爸的朋友。


    我爸是為了救他朋友,才操起啤酒瓶往那個人頭上狠狠一砸,然後迅速把他朋友送去了醫院。


    我爸砸傷的那個人當時並沒有死,可是當把他送到醫院後,那個人卻突然去世了。


    那個人去世的當晚,警察就來我家把我爸抓走,同時有關部門接到舉報說我爸偷稅漏稅多年,於是突擊檢查了我爸的辦公室,把一切資料全部帶走。


    我爸苦心經營數十年的生意,一夜之間全部付之東流不說,自己也因此鋃鐺入獄。


    不久後,法院開始公開拍賣我家的所有家產,然後胡一飛順理成章接手。後來我聽說,他是以極低的價格接手的。


    當聽到陳香蓮這麽說的時候,我心裏一動,目光死死盯著胡一飛,他被我看得心虛,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說:“安馨你最好把你媽帶迴去!指望我管她是不可能的!我看在她跟我一場的份上,給她5萬塊錢安置費!以後你們任何一個人都別再來找我!不然我要你們好看!”


    胡一飛從皮包裏拿出一疊錢,數了五捆百元大鈔,像打發狗一樣扔在陳香蓮的身上,然後就氣唿唿進去了。


    他如今是我們地方上的地頭蛇,底下打手眾多,所以他的事情沒人敢管,也沒人敢惹。


    胡安妮看到自己的老爸扔了一捆錢給陳香蓮,頓時眼紅得要命,撲過來就想搶。


    我看穿她的意圖,在她撲過去的那一瞬間,我拽住她的胳膊,迅速從她手裏奪過那隻玉鐲,然後用力一拉,她一下往後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把五萬塊錢全部收起來一股腦扔給我小舅,然後指著胡安妮的鼻子說:“胡安妮,這錢是你爸給的,這鐲子是我爸當年送給我媽的,你都沒權過問!”


    “安馨你……你……”胡安妮指著我喘著氣,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再理會她,我讓小舅把錢收好,然後走到陳香蓮身邊,我知道她頭腦還是清醒的。


    於是我冷冷問她:“需要我扶你嗎?還是你自己站起來?”


    “馨寶,媽媽知道錯了,你原諒媽媽好嗎?”陳香蓮哭得老淚縱橫,臉上因為剛才摔傷了,都是血漬,之前還徐娘半老的一張臉,現在已經風韻全無。


    我這人嘴硬心軟,看到這一幕,當時想也沒多想,就直接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誰知道我剛把陳香蓮扶起來,胡安妮不知道抽了什麽瘋,從哪兒撿來一塊磚頭想要砸在我的頭上。


    我當時看到陳香蓮衣衫不整,下意識低頭去幫她整理上衣,結果我這一偏頭,胡安妮剛好一磚頭拍在陳香蓮的頭上。


    我當時沒反應過來,突然之間無數血點落下來,我以為是天上下的雨。


    結果陳香蓮重重倒在我身上,而我伸手一摸臉上,發現全是血。


    人群炸了鍋。


    有好事的老太高喊:“不得了啦!出人命啦!不得了啦!”


    我懵了圈。


    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陳香蓮渾身是血、在我麵前緩緩倒下去,倒在了那張殘破的草席上。


    胡安妮手裏還拿著一塊磚頭,磚頭上粘著血,她怔怔看著我,完全呆了。


    胡一飛從他的院子裏衝出來,看到這一幕,刹那間明白了一切。


    他拽著胡安妮,飛快把她送上車,然後自己開著車走了。


    棒子原本就對陳香蓮恨之入骨,所以他一直沒有下車。出了事之後,所有人都跑遠了,他卻跑了出來。


    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陳香蓮,然後對我說:“快報警!快打120!”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這麽一喊,我才瞬間反應過來。


    很快,警車和救護車都趕來了,看熱鬧的人又換了一批。


    大舅已經溜的沒影,小舅還在現場沒有離開。


    醫生迅速開始實施搶救,警察封鎖了現場,而胡安妮已經被她爸爸送走,不知道被帶去了哪裏。


    陳香蓮當場就沒有了生命體征,就這樣淒慘地死在胡一飛的別墅門口。


    當醫生對我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怔怔望著她的遺體,哭都哭不出來。


    棒子走過來,伸手攬住我的肩膀,輕聲說:“安馨,別難過。”


    我固然難過,但更多的,是覺得太諷刺。


    陳香蓮跟著安北享了大半輩子的福,最後親手把安北送進監獄,把我們所有的家產悉數贈送給不相幹的人。


    然後,她落得這樣淒涼的下場。


    被胡安妮用磚頭砸死,這算是為我償命麽?如果不是我剛好一低頭,被砸的人就是我吧!


    那塊肇事的磚頭還在現場,警察發現這個磚頭是從舊房子上拆下來的,上麵有一根生鏽的鋼釘。


    胡安妮用很大力氣這麽一拍,鋼釘紮進陳香蓮的腦袋裏,才導致她很快斃命。


    我最後看了陳香蓮的遺體一眼,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她死不瞑目。


    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她錯了”,這算是她最後的懺悔嗎?


    我不知道。


    我和小舅一起為她辦理了喪事,喪事辦得很簡單,也很淒涼。


    因為她生前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沒幾個人願意前來捧場。


    我很想哭,但是我自始至終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這樣的媽媽,我半點都哭不出來。


    我買不起墓地,後來我把辦完喪事剩下的三萬塊給了小舅,小舅母才同意陳香蓮葬在他們在鄉下的一塊荒地裏。


    陳香蓮出殯的那天,除了棒子和楊雪之外,餘韻章和李澤樹意外都來送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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