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清竹園內。


    吃飯還早,賈家姊妹們說笑了一陣,黛玉說了許多江南風情,尤其是聚鳳島上的景色,引得諸姊妹向往。


    三春、湘雲等人則也說了些黛玉離開賈府後發生的趣事,好些還是寶玉的笑話。


    寶玉也不惱,見黛玉笑起來,也嗬嗬直樂。


    便是寶釵,也說了些年節裏的笑話,拿寶玉取笑了番。


    黛玉忽然笑道:“時間還早,你們可想看戲不想?”


    惜春最高興,拍手道:“可是薔哥兒寫的那曲本?”


    黛玉點了點頭笑了笑後,看向紫鵑,道:“今兒日頭好,外麵一點也不冷,就讓她們在庭院裏演吧。我們坐在廊下看,也正好可以曬曬太陽。”


    見紫鵑笑著離去,探春笑道:“這小四喜班子,也是薔哥兒送的?”


    黛玉笑道:“揚州府的四喜班子,便是在整個江南都極有名。可惜,四喜班子的東家壞了事,隻能散了去,薔哥兒就從裏麵選了好些沒處去的小丫頭子和教習,組了個小四喜班子。不過那促狹的,還有一樁淘氣事,我且不說,一會兒你們就看出來了。走罷,咱們先去廊下候著。”說著,又讓雪雁先去讓人在抄手遊廊下布好椅凳和大銅腳爐。


    待在廊下坐定後,未幾,就見紫鵑引著兩個教習嬤嬤,五六個樂器嬤嬤在庭院裏安頓妥當。


    又有十二個十多歲的戲官粉墨登場。


    戲比天大,隻與廊下的貴人們福禮相見後,一眾小戲官們在吹吹打打的樂聲中,唱起戲段來。


    賈薔到時,正好在唱《白娘子永鎮雷峰塔》那一節戲。


    “老生”舉著佛祖所傳金缽,將白蛇收住,留下四句佛偈:


    西湖水幹,江湖不起。


    **塔倒,白蛇出世。


    說罷,“嗚哈哈哈”大笑離去。


    看到這一幕,湘雲氣的跳腳直罵,連“直娘賊”這等怒極之言都失口罵了出來。


    “這禿驢”“這禿驢”的罵個不停!


    姊妹們原本看著也氣,黛玉、迎春都落下淚來。


    可這會兒見這“孫行者”在這橫眉瞪眼上躥下跳的亂罵人,若不是寶釵攔下,似乎就要翻下遊廊去尋法海拚命,誓要救出白娘子的架勢,無不捧腹大笑起來。


    寶玉也在旁邊撫掌取笑道:“雲兒,你這是魔怔了?”


    誰料湘雲看到他後,更怒了,道:“都是那許仙太沒用,馬棚裏的跛腳馬也比他強!豬圈裏的沒眼豬也比他有用!讀書讀書不成,行醫行醫不成,連老婆孩子也護不住,呸!”


    寶玉整個人都懵了,這是在罵哪個?


    一旁寶釵連忙拉住湘雲,不悅斥道:“你這丫頭,果真魔怔了不成?不過是戲文,你也當真?再者說,那白娘子是蛇妖,許漢文是人。”


    湘雲猶自喘氣,卻忽然紅了眼圈,眼淚撲簌撲簌的落了下來,道:“我不恨別個,就恨那許仙無能,和法海一道害了白娘子,更害得他們的孩子,還在繈褓中就沒了爹娘……”


    此言一出,寶釵等人心中無不大慟,跟著紅了眼。


    連黛玉都麵現自責,一起落下淚來……


    繈褓中,父母歎雙亡。


    許士林可憐,湘雲又何嚐好半分?


    本是滿堂歡,這會兒居然成了人人落淚。


    賈薔自抄手遊廊下走過來,看著這一幕,嘴角彎起,笑道:“好端端的一場戲,讓你們看成這個樣子。父母不在跟前又如何?人各有命,造化使然。但隻要心有所向,誌比金堅,雖無父母庇佑,我們還不是一樣長大翱翔?那許士林也是一樣,且等他長大後,還推倒雷峰塔,救出其母白娘子呢。”


    “薔哥兒來了。”


    寶釵微笑問道。


    賈薔點了點頭,又見黛玉哭紅了眼睛,好笑道:“哭甚麽?”


    這神態,哪裏像是侄兒與姑姑說話?


    寶釵、探春等人相互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震撼。


    寶玉則怔怔的看著黛玉眸帶委屈顏色的望著賈薔,心如刀絞……


    湘雲倒又不好意思起來,用帕子抹了淚,低聲道:“今兒都是我的不是……”


    賈薔一來,仿佛就壓住了場麵,做起主來,聽湘雲如是說,笑道:“這又算甚麽?看戲看入迷的,車載鬥量。這戲在江南上演時,可是真有看官故意藏著兵器,衝上台要打殺了法海禿驢。必是極性情中人,方有此怒。”


    “耶?”


    湘雲聽了奇道:“這戲不是你和林姐姐寫的麽?怎還在江南上戲台了?”


    賈薔微笑道:“先前林姑姑……不對,是林師妹,前兒不是送了你們本子了麽?那書在江南已經刊印無數,賣了出去。戲文自然也跟著上台了……嗯?你們怎麽了?”


    “薔哥兒,你作死!”


    黛玉一張俏臉紅的似欲滴血,差點連頭也不敢抬,瞪著賈薔嗔惱道。


    隻是聲音輕軟如棉,似已提不起一絲力氣……


    其他人也無不瞪大眼睛,駭然的看著他。


    從林姑姑,到林師妹?!


    賈薔卻依舊樂嗬嗬,笑道:“這是方才姑祖丈叮囑我的,說以後再以姑侄相稱,不合適了。”


    此言一出,黛玉幾乎站立不住,都想掩麵離去了。


    這不要臉的,即便如此,怎好在人前宣揚?!


    姊妹們一個個也都不自在起來,寶玉更是如同得了癔症般……


    這,莫非就是父母之命了麽?


    惜春還小,不明白許多,這會兒隻笑著問道:“薔哥兒,我問你,你叫林姐姐師妹,那叫我甚麽?”


    賈薔搖頭道:“你這邊當然不變,還得叫一聲四姑姑,二姑姑和三姑姑也一樣不變。不過我叫薛大哥為兄,再喊其妹為姑姑,就太混亂了,日後,還是叫一聲薛妹妹罷。史妹妹也一般……”


    說罷,看向黛玉,笑道:“這樣總行了罷?”


    “呸!”


    黛玉此刻也不知該說甚麽,隻啐他就完事。


    賈薔哈哈一笑,對眾姊妹道:“今天南邊兒運來了一船暹羅香瓜、菠蘿蜜果、香橙還有西瓜等瓜果,又有海邊的螃蟹、大蝦和鮮魚,都是用冰冰鎮著,保著鮮送進京的。正巧,聽說林妹妹要請東道,就問船主人要了半船,你們有口福了。”


    其她人麵麵相覷,寶釵則不忍歎道:“太奢靡了些,我記得,都中尺五方冰,一塊便要五兩銀子。這一船……單冰怕就要千餘銀子,忒過了些。”


    賈薔好笑道:“薛妹妹,你哥哥難道沒告訴你,如今遍布江南的冰室,背後的大東家就是我?我以古法製冰,冰價大降。旁人用這麽多冰或許要耗費許多銀子,我卻並不用。所以,安心受用就是。再者,還有不到一旬之日,就是林妹妹的生兒。因先生新任戶部左侍郎,執掌戶部事,今年不好大肆操辦,那天就不請東道了,不然必有無數人前來送禮。所以,今兒個就算是提前給她過個生辰。”


    探春咋舌道:“薔哥兒,你這船好物什,該不會專門是為了給林姐姐過生兒的吧?”


    賈薔嗬嗬一笑,沒多解釋甚麽,黛玉則美眸橫了他一眼,而後對探春道:“迴去的時候,帶上一些,給老太太、太太她們。”又對寶釵道:“還有姨媽的。”


    寶釵忙笑道:“我家裏就不用了,我媽原不愛……”


    不愛吃到底沒說出口,因為她發現除了黛玉外,還有個王八羔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薛姨媽是南省人,還有不愛吃南味的?


    見寶釵有些下不來台,賈薔笑道:“姨太太那裏是不用給,我已經打發人給薛大哥送去些了。”


    黛玉沒好氣白他一眼,道:“你和他倒跟親兄弟一樣。”


    又忙對薛寶釵道:“我從前素來聽姨媽抱怨,並非不尊重。”


    薛寶釵自己都苦笑不已,搖頭道:“莫說你想不明白,連我和媽也想不明白。薔哥兒這樣的人,怎會和我哥哥頑在一起?”


    迎春、探春、湘雲等人咯咯笑出聲來。


    賈薔搖頭道:“薛大哥雖不怎麽著調,但也無甚陰私害人之心,為人比較仗義疏財……”


    湘雲聞言忽然來了興頭,巴巴兒問道:“薔哥兒薔哥兒,我在家時就聽二嬸嬸她們在說,寶姐姐的哥哥花了十萬兩銀子在豐樂樓替天下第一花魁贖身,這也是仗義疏財?”


    說罷又歉意的對麵色不大好看的寶釵道:“好姐姐,我錯了,不該問。”


    賈薔抽了抽嘴角,道:“此事你不該問我,他贖的時候我又不在,是寶玉陪他一起去的。出京前我都沒見過……”


    眾姊妹的目光,唰的一下都聚集在了賈寶玉麵上。


    賈寶玉登時羞臊的麵紅耳赤,此事在賈家早被賈母下了禁口令,因為此事,寶玉差點沒被他老子賈政打成殘廢。


    所以賈家姊妹們雖多有耳聞,但也隻是尋常。


    她們也不可能就此事去問寶釵,問了也不會說。


    沒想到,今兒個好奇心強大的湘雲,終於問了出來。


    不是她們太八卦,隻是那天下第一花魁的名頭,她們隻在戲曲話本裏聽說過,而且多是前朝的事。


    她們實在太想知道,天下第一花魁這種帶有傳奇色彩的女人,到底是甚麽樣的……


    寶玉推脫不過,隻能說起花解語來,麵上的神情,也漸漸陶醉,向往,沉迷……


    ……


    ps:一邊是我無法拒絕的紅包,一邊是被掏空了的身體,這下真的是一滴都沒了,我倒沒甚麽,已經清心寡欲,就是苦了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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