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人中,老天獨選了蕭凡穿越,本身就是對他人品的一種肯定,——這麽倒黴的事都讓他碰上了,還有比這更倒黴的嗎?


    至於如今他在陳府內的現狀,相比之下,簡直不算什麽事了。


    蕭凡對改變這種現狀非常有信心。


    值得慶幸的是,蕭凡長得還算英俊,劍眉星目,棱角分明,一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文弱模樣,若是行走江湖的話,完全有資格擔得起“玉麵飛龍”的諢號了。


    當他從一麵古色古香的銅鏡中瞧見自己的模樣後,不禁癡了。


    前世若有如此麵貌,何至於連個月薪三萬的男公關都應聘不上?這就是人的差距啊!


    不過,這個年代長得帥不一定有用,若想將這穿越的日子好好過下去,蕭凡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要先弄清楚。


    自己這位上門女婿看來人緣奇差,自從醒來到現在,別說慰問的人了,連個跟他說話的人都沒有,所有人見了他無不神色古怪的繞道而行。


    蕭凡對此表示很淡定,他知道,府裏上下已經把他當成了瘋子。


    古代和現代都一樣,沒有誰願意跟瘋子打交道。


    所以,蕭凡是個孤獨的瘋子。


    這個瘋子如今隻知道兩件事:第一,這裏是古代,至於是哪個朝代,待了解。


    第二,自己住在陳府,是陳府的上門女婿,而且隻有個女婿名分,尚未與陳府千金成親,至於自己的新身份姓甚名誰,仙鄉何處……待了解。


    這點信息對蕭凡來說,委實太單薄了些。


    所以蕭凡決定完善信息量,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這個陌生的環境。


    完善信息量的方法很直接,蕭凡的具體做法是:他在陳府前院側麵的花園內蹲了半個時辰,然後逮著了一個過路的下人。


    花園當然不完全是花,它也有偏僻無人的角落,屬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灰色地帶。


    現在,這名倒黴的下人正被蕭凡死死的摁在了這個灰色地帶,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下人很害怕,嘴唇和下身一齊打著擺子,臉色嚇得變成烏紫色,有休克的預兆。——被瘋子逮住當然不是件愉快的事,下人的這種反應很正常。


    蕭凡觀察了半晌,覺得這位下人膽子不算很大,麵對暴力時很乖巧,這讓蕭凡感到很欣慰,——蕭凡是個討厭暴力的人,但是他更討厭別人反抗暴力。


    “貴姓?”蕭凡露出了和善的微笑,笑容斯文儒雅,無可挑剔。


    下人臉色更紫了,哆嗦了半晌才顫著聲音道:“免貴,姓陳。”


    “好姓!”蕭凡客套的讚道。


    下人報以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還望不吝……不吝……”蕭凡撓了撓頭,古代人那種文縐縐的說話他有點不習慣。


    陳姓下人實在忍不住了:“不吝賜教?”


    蕭凡釋然的笑道:“對,還望不吝賜教。”


    “您盡管問。”下人是個很識時務的下人。


    “現在是什麽朝代?”這個問題是蕭凡最關心的。


    “大明朝。”下人毫不猶豫的迴道。


    蕭凡了悟的點頭,明朝,嗯,很熟,蕭凡不是文盲,對曆史好歹也有個一知半解。


    “年號是什麽?”


    “洪武二十九年……冬天。”下人迴答得很幹脆,落在瘋子手裏的他,充分表現出了乖巧的素質。


    蕭凡微微變色:“洪武?朱元璋當皇帝?”


    “啊!”下人大驚失色,“你……你你,你竟敢直唿洪武皇帝名諱……”


    蕭凡一臉嚴肅的解釋:“我是瘋子啊,你忘了?”


    下人立馬平靜了,是啊,瘋子說什麽話都是百無禁忌的,怎麽能怪他?得虧洪武皇帝聖明,前些年裁撤了錦衣衛,不然陳府上下會被這瘋子害死……


    “還有幾個問題,……我是誰?”


    下人眼睛瞪大了,看著蕭凡眼神就像看著一個瘋子……


    當然,這種眼神是正確的。


    “這個瘋子迷失了自我……”下人在心裏暗暗思忖,受製於人的危險關頭,他居然能想出如此文藝腔濃鬱的結論,陳姓下人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文采。


    蕭凡也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心裏暗暗發誓,如果這個下人迴答他什麽“本我”“小我”“大我”之類的學術性答案,那他肯定也是穿越人士,自己一定毫不猶豫的出手掐死他。——俗話說物以稀為貴,穿越者這個品種很稀少,一個足夠,兩個就太多了……


    “您是陳家的姑爺呀……”下人討好的朝蕭凡笑了笑,給出了一個讓雙方都很滿意的答案。


    …………


    …………


    一柱香時間後,下人被蕭凡意猶未盡的放走了。走的時候踉踉蹌蹌,下半身濕嗒嗒的,當然,這與蕭凡無關,心理素質不夠硬,被嚇失禁是很正常的。


    下人走後,蕭凡站在花園裏,負著手又開始發呆。


    洪武二十九年,如今朱元璋已老邁,皇太孫孱弱,燕王在北平蠢蠢欲動,二雄即將爭嫡,天下即將風雲湧動,陳府的姑爺……嗯,他還是陳府的姑爺。


    風雲湧動關自己屁事,還是先想想怎樣在陳府生存下去吧。


    是的,生存,這是個大問題。


    先說說蕭凡目前所處的地方,不知該說他運氣好還是不好,他目前所處的陳府竟然離京城應天府很近,屬於應天(今南京)的下轄縣,縣名叫江浦,騎馬一個時辰便可至京城。


    陳府,一個乘著朱元璋開國春風新富裕起來的商戶,以種地屯糧起家,短短一二十年內,發展到如今良田百頃,糧倉富足,商鋪眾多的殷實商戶,縣城內商鋪十數家,按前世的標準來說,多少也算是江浦縣內打出品牌的鄉鎮企業了。


    陳家的家主當然也姓陳,是蕭凡名義上的嶽父大人,家主今年近四十歲,他有一個很有趣的名字,叫陳四六。


    事實上這個名字在目前的明朝初期很普見,元朝時期的統治者不允許漢人取名字,小孩出生以後一般都以父母的歲數相加,或以出生的日期命名,這就造成了華夏之內幾乎所有沒上過學或沒當過官的百姓都是以數字命名,比如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他出生的時候當然也不叫朱元璋,而是叫朱八八,或者朱重八,因為他出生的那天正好是閏八月,出生日又是初八,所以叫朱八八,——話說老朱出生的日子實在是個黃道吉日,八發八發,是個開張大吉的好日子,老朱若不當皇帝,改行做生意,想不發財都難。


    陳四六這個名字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他出生時元朝還沒被趕出中國,統治者仍然是蒙古人,所以陳四六這輩子算是趕上了最後一班數字取名的時尚風潮。


    至於蕭凡這個陳府姑爺的身份,說來實在有些尷尬。


    這得歸功於蕭凡的老爹,蕭凡祖祖輩輩都是農戶,往上數三代都是,世代在江浦縣下轄的村莊裏種地,屬於典型的根正苗紅的貧農,那年陳四六還沒發達,下鄉收糧食的時候被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給咬了,躺在田埂邊哼哼等死的時候,正好蕭凡的老爹路過,農戶都比較善良厚道,於是蕭凡他爹便救下了陳四六。


    陳四六感激得不行,當即掏銀子聊表心意,蕭凡他爹風格高尚不肯收,陳四六報恩無門,很是糾結。——事實證明,沒有發達的人還是很有良心的。


    晚上陳四六便在蕭凡家住下了,話說陳四六也是個猛人,毒傷還沒好,便跟蕭凡的老爹喝起了酒,二人推杯換盞,喝得麵紅耳赤,沒過一會兒二人便稱兄道弟,交情很快升華,一頓飯的功夫便鐵得跟發小兒似的。


    陳四六喝著喝著,見到一旁正冒著鼻涕泡兒的蕭凡,靈台穴仿佛被雷劈中了似的,立馬福至心靈,他想到了報答蕭家救命大恩的辦法,於是指著當時才一歲大的蕭凡,一定要跟蕭凡他爹結成兒女親家,哭著喊著要把他婆娘肚裏還不知男女的胎兒許配給蕭凡,蕭凡他爹攔了大半宿硬是沒攔住。


    所以說,做人善良,老天必有迴報,日行一善實在是很有必要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之類的話那是扯淡,但能白撈著一漂亮媳婦兒,卻是實打實的便宜。


    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做人就算不善良,但你的酒品一定要好,喝高了就老實躺下睡覺,別滿口胡亂許諾什麽事,否則等到酒醒,後悔也來不及了。


    蕭凡敢打賭,陳四六發達以後,肯定在夜深人靜之時狠狠扇過自己嘴巴子,而且不止一次。


    過了一年,陳家的財力愈發雄厚,而且他的老婆真給他生下了一個女兒,取名叫陳鶯兒,再後來,陳四六努力增產報國,老牛自知夕陽晚,不須揚鞭自奮蹄,在他的辛勤耕耘下,婆娘又給他生了個兒子,取名陳寧。


    一兒一女承歡膝下,陳家有後,家庭自然和睦。


    與此相反,蕭家卻走起了背運。


    天有不測風雲,蕭凡的雙親,則因患了肺癆(就是現代的肺結核,古時候這種病是不治之症),雙雙撒手人寰,蕭凡他爹臨死時記憶力如有神助,竟然記得十幾年前有這麽一門兒女親事,他死死拉著蕭凡的手,囑他去江浦縣城,投奔他未來的老丈人,指望老丈人能提點一下女婿,或許將來能奔個好前程,總比一輩子種地強。


    蕭凡是個老實本份的孝子,當即便含淚答應了父親。


    於是蕭凡賣掉了家中所餘不多的一畝多地,用賣得的錢葬了雙親,孤身一人便投奔陳府而去。


    蕭凡就這樣成了陳府的姑爺,若姑爺也算是一種職業的話,算起來他也有近二十年的工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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