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還架上一副墨鏡,加上外星人一般的矮身材,幽靈般的恐怖,也不過如此,在黑夜裏,可嚇退牛魔王之類的兇神,卻也嚇得小陳自己渾身出了汗,他怕被突然出現的公安人員當強暴疑犯給鎖上,因此一直蹲守在一個樹叢後,大概有一個小時了。當阿微欣長的身影終於出現時,他鬆了一口氣,悄悄跟在身後,阿微的身材真的很好啊,在晚上更顯一種無助的軟弱,小陳感覺口幹舌燥,隱約覺得自己就像一頭色狼,潛行在美人的後麵,隨時有能力攻擊前麵束手無策、如入網中的獵物。

    犯罪的偶然性,的確存在,當一個男人覺得可以對引發性衝動的女人進行鎖定時,有可能會不計後果鋌而走險……小陳頭腦裏湧起一陣不可自抑的、犯罪的想像,幻覺中,似乎自己衝上去,抱住了阿微的腰,對她實施所能想得到的性攻擊。事實上,有時候在晚上,小陳是虛擬性地抱著阿微的身體入睡的,並做著未婚男人也許會做出的、某些不可告人的舉動。

    良民與惡棍的區別,隻在一念之差,小陳沒有亂了方寸,他可以放縱邪惡的想法,卻不會真像無賴放出一條惡狗般,去為所欲為,他是上帝手下的打工仔、是天使,在咽了一百八十迴口水後,他輕如鬼魂,跟在阿微的身後,如影隨行,去履行他自以為是的、保護阿微的職責。他隨時對一些在街區暗角向阿微投去不懷好意目光的男性,做出一副無恥透頂的樣子,以向他們顯示,今晚,無賴的金牌得主,是他,所以要耍賴使壞,那些小子們不要跟他比,同樣,跟蹤美女阿微,也隻是他一人單幹的活,別的家夥不要從他這兒搶。小陳看來,這叫以惡製惡,在夜色掩護下,他能裝!不然自己一個三寸丁,自稱要保護美女,豈不讓那些渾球們笑死?為防意外,他還掖了一把半尺長的西瓜刀在腰上,這把破刀,還生了鏽,很久沒有沾過西瓜的邊了。

    當阿微終於看清一直隱約跟隨在後、嚇得自己魂不付體的鬼影,原來是小陳,幾乎想哭:“媽耶,你這是來接我、還是來嚇我啊,我看你就像個色魔,就不像個好人!”小陳自知她說得沒錯,也不反駁:“拉倒,隻要能保護你就行!”“小陳,我得謝謝你,但隻今晚,明天,我不會迴來這麽晚了,行不?”阿微見著小陳這副模樣,心裏不喜歡,卻動了測隱之心,這小矮個男人,一直在關照自己,很多時候,這個怪模怪樣的小男人,的確充當了她的保護者。阿微喜歡身材高大威猛的阿方,在方的目光所及之處,微有一種核保護傘般的安全感,可是阿方啊,你到底在哪裏?你真的忘記阿微了嗎?女人不會容忍自己心儀的男人離開太久,否則,阿微我也不知是得記著你,還是重新開始?

    阿微跟小陳兩人並肩向208號的方向走,女人高、男人矮,視覺上實在沒有美學意義,尤其那小陳還喜歡盡力抻著個脖子,以盡量減少與阿微的絕對差距,就像是阿微養的一頭呆頭黑公鵝。阿微告訴小陳:“今天老總找我談話呢!”“老總是男的?”“是的!”“就你們兩個?”“嗯!”“那為何談到這麽晚呢?當老板的人,你得小心,別上當!”小陳擔心。阿微此刻覺得這小陳好像也有一些可愛之處,他言語中,總飄散出一種對她十分在意的味道,總怕她吃虧,並且在他能吃飽飯以後,肯不計較糧食以外的得失。這與阿方有一點不同,阿方假如餓死能救她,寧願去死,這小陳,救她以前,先要吃一口長力氣的飯。可是,阿方舍生忘死的愛雖然很偉大,卻不在身邊,等於零,現在小陳帶點條件的愛雖然有點自私,卻近在眼前,在阿微心中的“人氣指數”接近三顆星。走著走著,阿微竟像個戀人那樣,答應小陳以後晚班來接她,並且奇怪地覺得,這很自然,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地方。人們總搞不懂:一些要個子沒個子、要氣概沒氣概的醜男們,常常身邊卻跟著個又好看、又雅致的美女。其實不怪,十矮九怪,怪有怪命,自古如此!

    在快要到達208號樓前時,小陳放慢了腳步,他似乎想多感受一下在阿微身邊的虛假戀愛感覺,那怕延長一分鍾也好,阿微歎了一口氣,她也就要一個人去獨守那小小出租屋了,她想有個人來抱,想阿方,想他那堅實肌肉緊緊環繞的甜蜜,很久沒有這種經曆啦,女春水般的柔情,在秋的蕭瑟風中無盡流淌,也許會在流到冬季結成冰天雪地?燈光映著一高一矮、一女一男,站得那樣近,真像熱戀中的情人。

    猛然從黑幕中,一個高大的男人影子跳在兩人的中間,對著小陳露著兇光,那一對劍眉下的虎眼,發出的反光,即使是在微弱的燈影裏,也帶著俠士一般的威嚴。大漢一把拉著小陳那黑色夜行衣的領子:“小矬子,怎麽,盯住阿微啦?你看我是誰?”聲音如此熟悉,阿微、小陳幾乎同時喊出來:“阿方!是你?”大漢伸手輕輕攬過阿微的肩頭,她的頭發就在他的下巴上,他的嘴可以貼到她的額頭,在那擦來擦去,有如在她的頭際吹過一首薩克斯風演奏的小夜曲,流到阿微的心底,化為一縷超重男低音的低迴婉唱。

    阿微抱著他抽泣起來……“方啊,你到哪去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難道忘記阿微了嗎?”阿方擦著她臉上的淚:“微,阿方我對你不起,最近遇上了壞運氣,差點沒命來見你,我一直怕你委屈,你好嗎?”阿微身子好像單薄不少,那個讓阿方耿耿於懷、讓她減肥的屁股,已經自然減到了似乎恰到好處的尺度,她過得不開心,阿方想,從懷裏摸出一個紙袋子,塞到女人手中:“阿微啊,錢,我們永遠都缺少的錢,你好好拿著!”女人不肯要:“方,我現在可以自己掙錢了,來路不明的錢,我不要!”阿方止住她:“這錢來得幹淨,是我該得的,阿方對得良心!”重又把錢放迴女人手中!轉身對小陳說:“你為何在此?我怎麽總覺得你小子身上味道怪怪的?還穿夜行衣,挺像個賊似的!”阿方穿著白上衣,牛仔褲,白球鞋,此刻卻比一身黑的小陳更嚇人,小陳的威猛,是黑色的幽默,阿方的威嚴,無色的奔放,小陳在發著抖,怕阿方給他一記右鉤拳。

    弄明白了是乍迴事,阿方與小陳握手,使勁掐他的手指,小陳很痛,忍住了。阿方說:“你也算是一條漢子了,在危難時幫過阿微,我得謝謝你,伸手到口袋裏拿出一根煙遞給小陳:“煙不好,抽一支,以後,你找機會感謝你!”小陳說:“不用不用!”隻想離開這裏,人家情人相會,我算那根蔥啊,對阿微原來所有的性幻想,全被打破了,心中有一種被人橫刀奪愛的懊喪。阿微說:“方,快上樓吧,別在這兒瞎站,我怕你一激靈,又要跑路!”阿方走近她,緊緊抱著她的腰,當著小陳的麵,使勁吻阿微的嘴,手忙腳亂弄了有五六分鍾,他喘了一口氣,說:“微啊,我不能上樓了,真讓你說準啦,今晚,我得趕路!”阿微幾乎暈過去!

    阿方拉小陳到一旁:“阿微很脆弱,我不在的時候,你替我照顧她,比如,晚上接她下班之類,從此後,我們是兄弟,阿方欠你一份情!”小陳也很感動:“方哥,你別多說,我照辦,等你迴來!”阿方卻認真地說:“我可醜話說前頭,你小子別歪心思,不能對阿微有壞想法,不然……”阿方從身上掏出一把閃亮的刀來,小陳嚇得就想跑,阿方攔著他,從小陳腰間繳下那把生鏽的西瓜刀,丟到路邊,就像丟一片樹葉,卻將那把閃著幽光的不鏽鋼利刀塞到小陳手中:“帶刀,就帶把好的,記著,不到萬不得已,別出刀!”阿方迴轉身來,再一次拉著微的手,在她臉上如風起黎明似的吻過,甩開阿微不肯鬆的手,一轉眼,他高大的身影,就消失了,那件白色上衣的反光,再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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