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陸上,早有敖淩下屬在此接應。


    殘墨伏在劉逸宸身邊,眼睛都不離開,李鄴見狀,便喚她:“殘墨。”


    殘墨迴轉過身,垂首立在那裏。


    李鄴說:“你可以走了。”


    殘墨抬起眼睛,眸中閃過強光,她說:“主人,請讓我——”


    李鄴看了她一樣,她眼圈紅了,嘴唇顫抖著,顫抖著,最後還是耷拉下肩膀,用細微的聲音有氣無力地說:“是。”


    然後,她又抬起眼睛,說:“主人,主人的傷沒關係吧?”


    李鄴平淡地說:“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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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淩下屬將李鄴和劉逸宸帶到了敖淩在陸上的行宮。


    當晚,敖淩便過來了,拿了無數珍稀藥材。


    李鄴將自己的傷簡單包紮好,就去看劉逸宸。


    劉逸宸傷勢嚴重,腿上箭傷很深,另一根箭從後背至前胸穿透了,所幸在右邊,隻刺穿了肺葉,肋骨盡數折斷,有幾根刺爛肺部,還好,都沒有傷及心髒,不然當場斃命。


    李鄴先給劉逸宸喂下一顆天心丹,暫且不會死,然後開始救治。


    李鄴一夜未睡,終於,天亮時分,劉逸宸生理症狀穩定了,隻是還未脫離危險,且尚在昏睡中。


    李鄴走出劉逸宸住的套間,來到外間小廳配藥,敖淩和他閑聊,自然就問起了殘墨和劉逸宸的事,李鄴隻得給他說了。


    “嘖嘖嘖,李鄴啊,你可真造孽,別又鬧出一樁孔雀東南飛的慘劇,一個舉身赴清池,一個自掛東南枝。”


    李鄴沒好氣地說:“掛你妹!”


    敖淩微微一笑,繼而說:“我覺得奇怪,這麽對金家人趕盡殺絕,連自己的命都能豁出去,有點不合常理啊?”


    李鄴修長潔白的手指撥弄著黑乎乎藥材,將它們分成均等的一份份,說:“我開始也以為金家和他有仇,但是,現在看來不像。這小子狐狸一樣狡猾,誰知道他賣的什麽藥?”


    一個侍女進來了,低聲說:“陛下,李公子,劉公子醒了。”


    敖淩和李鄴聞言,都是一喜,走進套間。


    李鄴坐在床邊厚厚稠麵軟墊的椅子上,敖淩站一邊,帶著親切的笑,說:“劉公子,別擔心,李公子一晚上沒睡,給你治傷,你已經沒大礙了。”


    “謝謝李公子!”劉逸宸道了謝,“陛下,那邊的戰事怎麽樣了?”


    敖淩說:“金叔翰帶來的五十萬人,死了十萬,俘虜了四十萬。濯清王被你一箭斃命,金叔翰下落不明。”


    劉逸宸認真聽著,沉吟片刻,說:“敢請陛下毀了蘭嶼,別留下一個活物,徹底斬草除根,必須確定金叔翰和濯清已經死了,以後的計劃才能繼續下去,從而讓陛下永無後患!”


    敖淩說:“好,就按你說的,一切計劃都按你的意思進行。”


    劉逸宸點頭致意:“多謝陛下對我的信任,多謝李公子救命之恩!”


    兩個被謝的人嘴裏謙虛著,說這不是什麽,你要安心養傷別操心了雲雲。


    劉逸宸又想到了什麽:“陛下打算怎麽處理戰俘?”


    敖淩微笑道:“劉公子認為呢?”


    劉逸宸也是一笑:“在下想聽聽陛下的高見。”


    “這麽多戰俘,養起來是筆不小的開支,再說,玄火金魘族的人生性殘暴,怕也不能安分。”


    劉逸宸淡淡一笑:“不如把那四十萬俘虜都殺了。”


    “殺了?”敖淩一怔,四十萬,實在不是小數,再說,如果殺了這麽多人,玄火金魘族的大部分家庭都會成為龍族的仇人。


    李鄴在一邊淡淡地說:“七國爭雄的時候,趙國是秦國最大的威脅,白起將軍在長平一役俘虜趙國四十萬人,全部坑殺,趙國從此一蹶不振,這個北方的威脅徹底解決了,再沒有能力和秦國抗衡。”


    劉逸宸嘴角微揚,說:“殲滅戰,就是要最大限度地削弱敵人的有生力量。表麵怕你的人,背後一定恨你,最好的結果,當然是玄火金魘族人對陛下又敬又畏,心悅誠服了”


    敖淩聽他話裏有話,便說:“請問劉公子,怎麽樣才能讓他們又敬又畏,心悅誠服?”


    劉逸宸開口了,侃侃而談,雖然他蒼白而虛弱,但是講述自己計劃的時候,眼睛清亮有神,嘴角線條聰明而堅定。


    敖淩聽他說完,不由露出了讚許和欣悅的神色:“劉公子真是智勇雙全,難得的奇才啊!”


    劉逸宸謙虛地一笑。


    李鄴冷眼看著劉逸宸,心裏琢磨:這家夥又打什麽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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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戰敗的消息一傳來,金叔翰後宮的姬妾們便一個個紅了眼,去娜娜宮中找她,卻早已人去樓空。


    娜娜其實並未走遠,此刻,她偽裝了自己,好不容易出了宮,卻發現城中到處貼著自己的通緝令。


    她揀了條偏僻的小巷子,這裏都是人家的後牆,她走了幾十米遠,看到有一戶牆垣破敗,一株海梅花枝繁葉茂,像個巨大的綠色絨球,從院中探出來。


    她縱身一躍,跳上牆頭,刺溜一下鑽進這綠色絨球裏。


    她攀著結實的樹丫,腳踩上粗糙的樹枝,朝院子裏觀察,這就愣在了那裏。


    隻見一個中年男人,嘴裏叼著草葉,正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娜娜心想,已經被發現,如果這個男子喊人來,就是死路一條了,於是,她從海梅樹上跳下來,微微笑著向男人走去。


    這男人約莫四十上下,鬢邊微白,滿麵風霜,十分清臒,穿身補丁短打,一雙眼睛灼灼發亮,上上下下打量她。


    娜娜走得近了,對那男人嫣然一笑,說:“這位先生,我不是故意闖進你家的,是想摘幾片海梅葉子,迴去熬湯。”


    那男子笑道:“海梅葉子也能熬湯?”


    娜娜嬌媚地說:“當然了!”然後,她伸出纖纖素手,向男人心口撫去。


    她的手還沒觸上男子衣服,突然,男子哈哈大笑起來。


    娜娜愕然,隻見男子手按在下巴處,一扯,整張臉皮被撕下來,居然露出一張年輕俊美的臉。


    娜娜一怔,喜悅浮上眉梢眼角,她行了一禮,激動地說:“地黃大人,大人怎麽會到這兒來?”


    “主人帶著我來赤禦救你,在王宮就找到你了,但是不好現身,就一路跟著,跟到了這兒。知道你會藏在這棵海梅樹上,就做了準備。”


    “主人也來了嗎?”


    這時,一個男子從廳堂出來,他身材瘦長,約莫三十六七歲,其貌不揚,但目光裏滿是威嚴。


    地黃一拱手,低聲道:“主人。”


    娜娜這才曉得此人是誰,原來是易了容的李鄴,她幾乎掉下眼淚,她跪下說:“主人,這裏現在危險得很,主人怎麽能來呢?”


    李鄴說:“知道這裏危險,所以放心不下你。你別擔心,我和地黃會救你離開的。”


    娜娜鼻子一酸,還要說什麽,李鄴低聲道:“快起來,別叫人看見了。”


    娜娜急忙站起來:“主人,奴婢怕被他們發現,不敢施法,不然怎麽會出不了城?”


    李鄴說:“現在想出城基本不可能,玄火金魘族的高層早派人布下了天羅地網。這個院子的主人


    是個單身漢,我打算讓地黃扮作他的樣子。你和地黃在這兒住段時間,別出房子,到時候我有安排。”


    娜娜覺得這裏現在很危險,但主人既如此說了,便躬身應道:“是!”


    李鄴推開門,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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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和地黃在這陋室中過活了起來。


    第三天一大早,娜娜是被吵醒的。


    似乎有許多人在哭,聲音有遠有近,十分嘈雜,但卻是同一種哀戚絕望的痛嚎。


    她從臥房出來,看到地黃也是剛起來。


    地黃說:“出什麽事了?我出去看看!”


    一時,地黃迴來了,一進廳堂,就坐在椅子上,沉著臉。


    娜娜惴惴不安,小心地問:“大人,怎麽了?”


    地黃歎口氣,說:“龍族要把俘虜的四十萬玄火金魘族將士殺了,這麽一來,玄火金魘幾無男丁了。”


    娜娜張了張嘴,顯出不忍:“這要毀了多少家庭。”


    地黃看向娜娜,說:“本來隻有玄火金魘的官家想抓你,現在民間也恨透了你,咱們的處境更危險了。”


    娜娜心虛地說:“主人不是說了有安排嗎?”


    地黃本來神色溫和,聽到這話,麵上一冷,娜娜知道犯了忌諱,居然質疑和抱怨主人,她躬下身子,慌忙說:“奴婢……”


    “好了。”地黃也不看娜娜,冷然說,“咱們在這兒好好待著,保全自己,靜待主人消息。你要做的,就是隱藏好,別被發現。”


    “是,大人。”娜娜垂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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