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是迷路了麽?”


    我們都圍在驚魂未定的文溪和尚身邊,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這麽一聲招唿傳來,嚇得我們幾人都同時打了個冷戰。


    轉頭看過去,竟是一名中年的行腳商,肩上背著竹簍貨擔,正麵色和藹地站在我們的身後。


    我急忙起身表明了迷路的現狀,那行腳商笑著揮揮手,示意我們跟上他的腳步。


    在行腳商的帶領下,沒多久我們就走出了山路,順利來到了瀘溪縣。瀘溪縣相較芙蓉鎮更加繁華,我們找了家旅店就住下了。


    靈琚從自己的小背簍裏抓了一包藥草,和嬴萱一起找掌櫃的去後廚給煎了,不多時,她倆就端著一碗安神的中藥迴到了客房。文溪和尚喝下草藥後,蒼白的臉色才有所好轉,半臥在床鋪上苦笑著搖頭。


    “怎麽,你剛才真的看清了,那人就是你妹妹?”我坐在文溪和尚的床邊問道。雖然那黑色身影與血莧記憶中的子溪手持一樣的圓刀,但是畢竟剛才距離那麽遠,再加上天色盡黑,是文溪看錯了也說不定。


    文溪絲毫沒有懷疑:“是的,我絕不會認錯。那就是短發黑衣的子溪……就連手裏拿著的圓刀也都一模一樣……”說罷,文溪和尚將臉埋在手掌之中,陷入了苦惱。


    如果文溪和尚沒有看錯,那躍動在懸棺之上的就是他妹妹子溪的話,那麽很容易說明,鬼臼的老巢就在瀘溪縣附近。至於子溪為何伴隨著詭異的鈴聲出現在深夜的懸棺之上,那也隻有找到鬼臼才能解釋了。


    不過,經過了這麽久的時間,這也是我們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子溪。隻要還活著,就會有希望,哪怕是渺茫的可能,我們也都要盡一切努力救出子溪,更何況,我們麵對的是共同的敵人——鬼豹族。


    嬴萱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說道:“咱們這次直捅那什麽鬼臼的老巢,我就不信咱們救不出你妹妹!”


    我瞪了嬴萱一眼:“說得輕巧,你知道他老巢在哪裏麽?”


    嬴萱撇撇嘴嘲諷地說道:“切,要不是上次某人突然心絞痛,咱們不就能順著魚卵的管道順蔓摸瓜了麽?”


    “你……”我無力辯駁,和這死女人是沒辦法講道理的。於是我不再搭理她,而是思忖片刻分析道:“契小乖當時不是說過,鬼臼他自身力量不是很強大,但是他善於控製人心,利用心理暗示和蠱惑人心的巫術來操控他人幫助他達到目的,當時在血莧的記憶中,子溪雙目無神,顯然是一副被控製的模樣,那麽今夜子溪在懸棺上取走的東西,一定是鬼臼所需。”


    雁南歸顯然是明白了我的意思,雖然站得遠遠的,但是還算率先請纓:“我去吧。”


    嬴萱一臉迷茫:“去哪裏?”


    我站起身對雁南歸搖搖頭:“先不著急,懸棺內的鈴聲太過詭異,咱們今夜先行住下休息,我也好打聽打聽這事情的由來,準備充分了再去懸棺查看。”


    雁南歸思索片刻後點點頭,就迴屋休息了。我和文溪和尚交流了意見之後,沒有理會一臉疑惑的嬴萱就徑直早早迴房睡覺。今日趕路走了一天,雙腳早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迴去打熱水泡了泡腳,全身的經絡也就都順暢了,這才深吸一口氣躺下睡去。


    第二日起了個早,我趿拉著鞋晃到旅店的一層,看著身著苗族服飾的行人來迴穿梭,隨即重重打了個哈欠。


    我草草洗漱後出門,決定去吃個早餐,順便再打探打探那懸崖峭壁上的懸棺。我晃悠到一家米粉店裏,要了碗素米粉低頭吃了起來。由於時間還早,所以早餐攤子裏並沒有什麽人,我看那賣早餐的中年婦人麵帶笑意,看樣子應是個好說話的主兒,於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她聊了起來。


    “你是讀書人吧?看你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怎麽就來我們這小地方呢。”大媽一邊用木碗調製醬料,一邊笑著問我。


    我也笑了笑,放下碗筷搖搖頭:“我不過就是個糊弄人的流浪漢,大姐你說笑了。”


    大媽聽我開口朝她叫“姐”,更是喜上眉梢,脖子上那明晃晃的銀飾也晃動著愉悅的節奏。我雖長了一張深受中老年婦女喜愛的小白臉,但是畢竟不如文溪和尚那情場老手來得老道,說好話也最多就是這樣的水平了。不過這倒是十分實用,那大媽拉了一把小板凳就坐在了我的身邊,一手攪著鍋裏的湯汁就同我聊了起來。


    我將話題自然而然地引向瀘溪縣外的那座荒山,進而又引到了那些懸棺上。自然,我是不會主動說起那夜半而來的鈴聲,而是把重點放在了懸棺之上。


    根據那大媽所說,那些懸棺乃是千年之前老祖宗留下的,上古時,佘族的始祖盤瓠王與高辛帝的三公主成親,育有三男一女,全家遷居鳳凰山狩獵務農。因盤瓠王是星宿降世,生不落地,死不落土,所以他去世後兒孫們就用車輪和繩索把棺木置於鳳凰山懸崖峭壁的岩洞中。其後代代沿襲,形成了古代佘族人的懸棺葬習俗。


    不過,至於那些懸棺是如何被放置上去的,大媽也說不清楚,隻是說那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智慧。


    “那……懸棺裏放置的,真的都是人的屍體?”我喝下米粉中最後一口湯,隨即轉頭問道。


    大媽搖搖頭:“這個我可說不清楚。你要說是老祖宗怕自己陪葬的寶貝被後人偷了去,因此才把自己的棺材設置的那麽險峻,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吧,也從來沒人真的看到過懸棺裏的東西,所以那裏麵到底是什麽,我們也都不知道。”


    我疑惑地問道:“難道從來就沒有人上去查看過?”


    大媽眼神閃爍了幾下,隨即壓低了聲音說道:“也不是沒人上去查看過,曾經有人雇了幾名樵夫用繩索吊著想要去查看懸棺中的奧妙,其實就是想要偷那些陪葬的寶貝,結果你猜怎麽著?那些樵夫上來之後兩手空空,就像是被抽了魂兒一樣,問什麽都不說,結果第二天全部橫死,連死因都根本檢查不出來。嘖嘖,多嚇人呐。”


    “哦?”我若有所思,卻根本不得要領。


    大媽看我眉頭緊皺的,於是急忙笑了起來:“哎呀,我說小夥子,你琢磨這個幹什麽?這些也都是我從別人那裏聽來的,傳幾傳的東西,沒個真假的。”


    我站起身笑著謝過大媽,付了飯前就告別了。


    迴到旅店,他們都已經醒來了。雁南歸帶著靈琚和嬴萱一起出門吃早點,文溪和尚則在同掌櫃的聊天,想必也是在打聽懸棺的事情。文溪見我迴來,用眼神示意我迴屋詳談,於是我朝著掌櫃的笑笑,就跟文溪一同上樓。


    “怎麽樣,你打聽到什麽沒有?”文溪和尚剛一把門關上就轉身問我,看來事關他妹妹,還是比較心急的。


    我將那大媽告訴我的盡數轉述給了文溪,他聽後點點頭道:“和我聽到的差不多。隻不過這個掌櫃的說,關於那懸棺到底是如何被放置上去的,自古以來有三種說法。”


    我有些好奇,便示意他說下去。


    “一種說法是,古人采用與絞車、滑輪類似的提舉技術來完成安置懸棺,但是這種說法根本沒有證據,也從來沒找到過類似的工具殘骸。”文溪和尚說道。


    “第二種說法,即利用水位抬高,以船載棺而將之運進預先看好的天然洞穴或人工鑿成的崖竇裏,滄海桑田,等到數百年後水位降低,便有了石壁懸棺下臨絕壑的奇特景觀。”


    “有道理……或許這裏在千百年前就是一片汪洋也說不定。”我點頭讚同。


    文溪和尚繼續說道:“最後一種說法,說的是當時的人們依靠繩索、長梯之類的攀緣工具,將包裹屍骸的麻袋及板材、殉葬物品和必要的製棺工具等,分別借單個人力運送到事先選定的洞穴中,然後現場製棺成殮並予安葬。”


    我聽後點頭,這三種說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又都沒有直接的證據。所以那懸棺裏到底裝的是什麽,除非我們親自上去看看,不然永遠無從知曉。


    “你覺得那些上去的樵夫是真的橫死了麽?”文溪和尚見我在思考,於是輕聲問我。


    我敏感捕捉了文溪和尚話中的意思:“難道說……你覺得那些樵夫是被當時雇傭他們的人給殺人滅口了?”


    文溪和尚點頭:“是,而散播這些橫死的傳言的,很可能也是這些雇主。他們或許就是想要得到懸棺中陪葬的寶物,才會這樣對外散播言論,來保證沒有其他人來與他爭搶。”


    “說白了,那些人不就是……盜墓賊唄?”我直言道。


    文溪和尚點頭。


    那這麽說……命令子溪去懸棺中取物的鬼臼,難道也是個盜墓賊不成?


    “不過話說……你妹子的身手可不比雁南歸差啊,她在失蹤之前,是做什麽的?”我突然想到子溪在夜色中的懸崖上輕巧地飛簷走壁,於是好奇地問道。


    可誰知,文溪和尚竟耷拉著臉,看樣子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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