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鬼?”張濤小聲兒嘀咕了一句。


    這會兒壁畫上的幾個人已經合力抬起的邊緣鋒利而不規則的大石頭,狠狠地砸了下去!


    在大石頭的下麵,瞬間綻開了一朵血肉之花,隨著鮮血和腦漿的迸裂,張濤他們才借著山洞裏暗昧的光線堪堪地看清楚了,那些瘦弱的人們是在用大石頭砸死另外的一個同類!


    被砸的人似乎並沒有馬上死去,他的胳膊高高地舉了起來,瘋狂而無助地揮舞著,非常纖瘦細小,看樣子應該是他們幾個人之中消耗最大的人,已經瘦到了極致,隻剩下皮包骨,就連屬於男人的相對粗大的關節都一根一根地支了出來,尖銳的骨骼邊緣似乎馬上就要刺穿他自己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之中。


    也許這個人的心裏很明白,他在一個幾乎是密室殺人案的環境下正在被人謀殺著,掙紮和唿救並不可能讓這些兇手中的任何一個人良心發現,也不會招來其他見義勇為的人來解救他,可是屬於人類自我求生的本能還是驅使著他不停地掙紮著。


    被扼住了咽喉的受害者嘴張到了最大,無助地渴望著汲取洞穴之中潮濕*的最後一口空氣,卻在其他人的壓製之下最終沒能成功,他的嘴就那麽大張著,並且最終定格在那裏。


    “喂!你們幹什麽!快住手!”


    見義勇為好青年張濤從當時我就震驚了的一臉懵逼中迴過神兒來,朝著那些兇犯橫衝直撞了過去,梆嘰一聲,一頭撞在山洞的岩壁上,又被堅硬的岩壁反彈了迴來,坐了一個屁股蹲兒,臉上掛著愣嗬嗬的傻笑,李綽他們幾乎用肉眼都能看見他頭上有一圈兒長著翅膀的光屁股熊孩子在翩翩起舞。


    “張濤,張濤,hey!”李綽小心翼翼地把張濤的頭抱在懷裏,輕輕地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臉。


    “唔。”張濤小鹿斑比一眼的大眼睛翻了幾下,在幾個對眼兒之後,終於重新聚焦了。


    “快救人!”他一咕嚕爬起來,又往南牆上看了看,才終於看明白了現在的狀況。


    這就是傳說中的畫壁啊。


    在洞穴最深處的岩壁上麵,邪惡的儀式還在進行著,可是沒有一個在場的人能夠阻止這場人間慘劇的發生,因為……這一切都發生在岩壁的表麵,就像一場無聲的電影,靜默而暴力,讓人覺得無能為力。


    “鯉子,你把家裏的投影儀帶來了?”


    “老板,投影儀是安全的,不過你的腦子就不好說了。”鯉子冷眼旁觀著張濤,發現他似乎還是有點兒對眼兒,大型動物對眼兒可不是好兆頭,多半都是腦積水的前兆,看來這貨撞南牆撞得不輕啊。


    “這是怎麽迴事……唔!”李綽試探著伸手去觸摸了一下放著小電影兒的岩壁,結果指尖忽然覺得微微刺痛,趕緊縮迴了手。


    “牆上有微電流。”他有些不死心,繼續曲起了手指上的關節,輕輕碰了碰岩壁,上麵殘存的電流弄得他微微刺痛。


    對了,是自然形成的攝像機!


    李綽記得自己剛剛來到現代那會兒有些擇床,在張濤的房間睡不好,他就找來了不少關於紫禁城的紀錄片給他看,用來環境homesick,畢竟如果每天迴家一趟的話,一天六十張濤可花不起這個錢。


    他記得其中的一個紀錄片裏麵就講過這樣的故事,一群遊客在紫禁城裏拍到了古代宮女經過宮牆時的畫麵,因為宮牆的顏料之中含有磁化成分,而閃電可能會將電能傳導下來,碰巧有宮女經過,那麽這時候宮牆就相當於錄象帶的功能,如果以後再有閃電巧合出現,可能就會像錄象放映一樣,出現那些被錄下來宮女的影子。


    而那個消失的探險隊想要找到卻沒有得逞,隻是驚動了的東西顯然也具有一定的輻射性,會不會是這種物質賦予了山洞這個神奇的記錄功能,從而錄下了之前發生過的一些景象……等等,剛才那個場景不會就是?


    “這就是當年發生過的事情,是探險隊的幾個成員,他們在吃……”李綽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因為他看到了牆上記錄下來的那些罪證驗證了他的猜想,他不用再浪費唇舌。


    那個被按住的人終於停止了掙紮,頭一偏,徹底不動了,幾個人眼神茫然地坐在那裏,過了一會兒,其中的一個用剛才行兇的刀具當做刀叉,開始了自己這頓特殊的美餐。


    “臥槽,老板,比你們還狠。”鯉子吞了吞口水,暗搓搓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張濤。


    “迴去第一件事就是用你泡酒。”張濤屁股一拱,把鯉子拱到了狗蛋身邊,人形二哈都看呆了,原地轉悠了幾個圈子,終於覺得自己不敢再看,叼著鯉子的褲腰帶把他帶到了較遠的地方蹲了下來,伸出前爪似的雙手捂住臉。


    “狗蛋雖然行為舉止像狗,可是他天生還有人性,這幫人……嗬。”張濤沉聲說道。


    又來了,他臉上的那種表情,李綽在他的側後方默默注視著張濤,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含混,傷感、憤怒,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驕矜之氣,他就像個受過良好家教的孩子,偶然經過寵物店的時候,看到被店員們打理得幹淨整潔的可愛狗狗們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發情期,在精美的箱籠裏互相亂撲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是高級動物,他看不起他們,他看不起人類。


    “張濤。”李綽忽然有些心慌,他把自己歸結在哪一類?在他看不起的種族裏?


    “嗯?”張濤再轉過臉來,還是一副溫吞吞的大叔樣,表情如常地看著他。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岩壁上那副《最後的晚餐》消失了,取而代之卻又變成了另外的一幅畫麵。


    “不,沒什麽,你看……”李綽很快就分清了事情的輕重緩急,現在不是知心大哥的時間段,他指了指張濤背後出現的新的畫壁,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上麵。


    畫壁上原本現代裝束的人們消失了,畫麵變得陰沉而冥頑,一群全身赤|裸隻有幾塊樹葉和獸皮遮羞的人們甩動著他們淩亂的長發,似乎是在翩翩起舞,隻不過動作姿勢相對於傳統的宮廷舞蹈來說,更接近於現代舞那種隨性的狂放的舞姿,不過現代舞本身就有一部分靈感來自遠古,而畫壁上麵記錄的人們很顯然也是來源於那個年代的。


    “這又是什麽鬼啊?北京猿人的親戚?”張濤看著那些紅果果的人類先祖不停地甩動著長發又蹦又跳的,有種把他們看起來像是假發的長毛一把薅下來的衝動。


    “不,你剛才不是說,這裏也許是個史前大墓麽?會不會是那個年代留存下來的景象,是……原始的葬式?”


    李綽也目不轉睛地盯著畫壁上麵儀式感強烈的奔放舞姿,這種葬式即使對於他這塊活化石來說,年代也未免太久遠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新奇程度並不亞於從現代人的角度去窺探。


    原始人的迪斯科蹦躂了好長的一段時間,讓李綽莫名其妙想起了前段時間在jj舞廳看到的那幫泡吧蹦迪的熊孩子,他忽然有點兒能理解張濤的感受了,他活了那麽久,看著人類從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逐漸成長為現在的超級大鱷,然而人性與獸性|交互穿插的過程中,他們的肢體語言和表達能力上麵還殘存著許多原始的痕跡,這在張濤看起來也許很幼稚。


    怪不得……他總是叫他甜甜,怪不得王敦說君主是人類自欺欺人的傻白甜的遊戲,人類的各種建製在他們眼裏是不是好像過家家一樣的可笑,就好像經曆過家庭生活的家長們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子女在興致勃勃地玩兒著婚喪嫁娶的遊戲。


    李綽忽然開竅了似的明白了自己為什麽很坦然地接受了張濤,接受了他的各種要求,他以前從沒有想要臣服於任何人。


    他讓他莫名其妙地體會到了一種渺小的感覺,好像自己在天壇,在地壇等等的那些神廟裏體會過的一樣,以前他是萬民的表率,是天下人的父親,所有的男人都依靠他,所有的女人的愛慕他,可他還隻是個孩子,未免太累。


    張濤給了他一種想要膜拜的踏實感,以前他一抬頭就是穹頂之巔,再沒有一方可以遮風擋雨的屋簷,可是現在他卻可以仰視另外一個男人。


    張濤還在聚精會神地盯著畫壁上的葬式,他卻在聚精會神地盯著他,他暫時的皮相,眼角的細紋。


    就在李綽情不自禁想要靠過去的時候,張濤忽然手舞足蹈地蹦躂了起來,率先轉過臉來對著他。


    “哇哈哈哈哈,我怎麽這麽2b,原來這些貨用的是抽屜葬式!”張濤興奮的叔臉漲得紅撲撲的,獻寶似的指著畫壁笑著說。


    畫壁之中,一個全身都穿戴整齊,頭上戴著類似橄欖枝頭冠的男人的屍體正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被推進了岩壁上麵類似榫卯結構的棺槨之中,待屍體完全沒入之後,他們又在岩壁上精心地塗抹上了一層血紅色的粉末,用來封住了岩壁,怪不得張濤他們挖了那麽久的地洞都沒找到,原來墓葬是抽屜式的,在牆裏。


    “我發財啦!”張濤開心地說道,揮舞起了手中的洛陽鏟。


    不,剛才的一切隻是我的錯覺,朕怎麽可能崇拜這個貨,他就是個倒鬥界的郭德綱!李綽覺得自己忽然就失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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