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直候在角落裏的蓮花,卻是聽出了一絲別的意味。


    昌縣的夜晚,一片漆黑,路上更是行人罕見。


    畢竟隻是一個小縣城,怎麽能和繁華的長安城相比。


    再加上舟車勞頓,整個驛館,很快變得安靜下來,大多數的人,已經沉沉睡去。


    “邦邦邦。”


    一陣棒子聲響。


    三更天了。


    蓮花悄然起身,摸黑換上一身夜行衣,側耳聽了聽窗外,似乎沒有什麽動靜。


    這才試著推開了一道縫隙。


    她所在的地方是二樓。


    窗外便是驛館的後院。


    後院裏,停的都是馬車。


    幾個看守的禦林軍,早都躲在角落裏睡覺去了。


    蓮花一閃身,便上了房頂。


    幾個起落,便已經消失不見。


    此時,她卻沒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後,羅小成若即若離的跟了上去。


    昌縣,東南角,有一座破廟。


    廟裏供奉的神像,早已經倒塌,隻剩下半個身子還在。


    故此,這裏變成了一些住不起旅店以及一些無家可歸之人的臨時住所。


    蓮花身子輕輕落在破廟的院子裏,輕輕咳嗽了兩聲。


    少了半個屋頂的禪房裏,立刻傳出一聲輕喝。


    “誰?”


    “我,蓮花!”


    一問一答之後,禪房裏亮起了一盞微弱的光亮。


    青竹快步迎了出來。


    “見過蓮花統領。”


    蓮花擺擺手。


    “青竹姐姐,切莫客氣。


    你我之間,姐妹相稱便是。”


    青竹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道:“不行,你可是公主殿下護衛的大統領,這可亂不得。”


    蓮花沒有再說什麽,快步走進了禪房。


    房內,五六個比丘尼,站成一排,有些拘謹的看著蓮花。


    齊聲喊道,“見過統領姐姐。”


    蓮花點點頭。


    “你們聽著,明日一早,去北門外亂墳崗,尋找一個叫做柳文遠的墳墓。”


    “姐姐,可有什麽標記?”


    彩鳳問道。


    蓮花搖搖頭,“柳文遠是發配充軍途中死的,一定掩埋的十分匆忙,墳頭不會太大,墓碑的話,恐怕也是非常簡陋。”


    頓了頓,她接著說道:“你們找到之後,不要擅自變動,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那,我們還要做什麽?”


    蓮花看了看青竹,沉聲說道:“你們在柳文遠的墓地周圍,看能否尋找一些大墓,找到藏身之所,聽到我的號令就出來,掩護柳雨瑤撤退。”


    “統領,我們,撤到哪裏去?”


    蓮花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說道:“亂墳崗在官道的東麵,守衛大多會留在官道上,所以,我們隻能往東麵去。”


    “我已經安排好了人接應,你們大可不必擔憂。”


    安排完畢,蓮花飄然離開。


    而身後的羅小成,望著蓮花遠去的身影,卻有些發呆。


    為了不驚動蓮花,直到她們都進了禪房,他才靠近過來,所以,前半部分的對話,沒有聽到,對於蓮花的身份,還是一個謎,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些人,幹嘛要帶柳雨瑤離開。


    。


    。


    。


    。


    。


    。


    迴到驛館,羅小成一籌莫展。


    坐在油燈下,百思不得其解,畢竟還是年輕人,對於一些情感上的事情,自然不會理解。


    陸開見他這般模樣,不由得笑了起來。


    “怎麽,跟丟了?”


    羅小成搖搖頭。


    “陸大叔,我沒跟丟,我聽她們在商量,明日要救昭敏公主走,你說,好好地公主不做,她這是為什麽?”


    陸開啞然一笑。


    “賢侄,你還小,有些事,不明白,你知道,皇上立柳雨瑤為公主的用意何在?”


    “何在,自然是和親。”


    羅小成說道。


    陸開點點頭。


    “是啊,大家都知道,是為了和親,可是,卻沒有人,在意過她柳雨瑤的感受,你看這一路之上,柳雨瑤沒有半分笑容,我想,她一定是不願意去和親的。”


    羅小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陸大叔,那你說,她為何不願意去啊,去了做個王妃,吃穿不愁,總比在沈不易家裏做個丫鬟強啊。”


    陸開卻是搖搖頭,“這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如何能懂,換句話說,如果讓你去和親,你願意去嗎?”


    羅小成一陣默然,望著油燈看了許久,“陸大叔,如果明天,她們真的要帶走柳雨瑤,您會出手嗎?”


    這一下,輪到陸開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輕輕吐了一口氣。


    “我得到的命令,是安全護送柳雨瑤返迴長安,我同情柳雨瑤,但我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羅小成重複著這句話,最後歎息道,“我,羅小成,何嚐不是身不由己啊。”


    第二天一大早,昌縣北門外,變得喧鬧了許多。


    來來往往的都是一些精裝的漢子,雖然身著的是便裝,但是明眼人也看得出來,這是一些軍卒。


    所以,百姓們自然紛紛躲著,不到萬不得已,不去北門外。


    羅小成命人先把亂墳崗所在的小山坡給圍了。


    然後,把通往亂墳崗的小路給清理一番,方便柳雨瑤前往祭奠自己的父母。


    而此時,昌縣驛館裏。


    柳雨瑤屏退了所有的侍女,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


    她把手裏的尖刀,舉到麵前,仔細的打量著。


    “爹,娘,你們等等我,我馬上就要見到你們了。”


    “女兒的命好苦啊,本以為到了沈家,能夠安穩下來,可偏偏被選入宮裏,做了公主,可我這個公主,卻是一個要去和吐穀渾和親的公主,和親我也認了,可是,偏偏把昭寧許給了沈不易。”


    “爹,娘,你們知道嗎,我曾經在心裏發誓,哪怕是做小,做個填房的丫頭,我也不離開沈家,因為沈家,把我們當人看。


    可惜,世事不能如願。”


    “爹,您還身背反臣之名,女兒實在無法去做這個和親的公主,所以,今日就是我們一家的團圓之日,至於身後事,留給後人去評說吧。”


    嚶嚶啼啼,一通哭訴之後,柳雨瑤擦了擦眼角的淚痕。


    然後,拿起桌上的手帕,仔細的擦拭了一遍尖刀,重新放迴了衣袖中。


    這才衝著外麵喊道:“來人。”


    很快,秀兒和蓮花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給我梳洗打扮,準備去城外。”


    柳雨瑤麵無表情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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