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聽明白事情的原委後,周啟仁狠狠地罵了周啟義一頓。


    “哥,這事可怎麽辦啊,欠條上是兩萬八,但那劉老三可是說了,利滾利,現在都四萬不止了!”周啟義說起這事,是恨得直磨牙。


    周啟仁聽了也頭疼,高力貸那是能碰的東西嗎?


    窮山惡水出刁民,就是周啟仁自己,也不願意跟鄉裏那些二流子對上。


    而這個劉老三,在鄉裏的名聲都可以說是臭了的,這人十幾歲就在外頭混,坐了十幾年牢,據說手上沾過人命的。


    周啟仁倒是不怕,但他嫌煩,這些人惹上了就跟水蛭鑽到肉裏似的,不割掉那塊肉,根本就拔不出來。


    “你那豬場怎麽樣了,實在不行,拿豬抵一部分,我再找個中人幫著說和一下。”周啟仁揉了揉一抽一抽的額角,問道。


    周啟義隻覺得口裏泛苦,他光顧著說欠條的事,忘記把養豬場的事跟他哥說了。


    這養豬場說是他在搞,但實際上出錢的人卻是周啟仁,當時他們兄弟商量好了的。


    周啟仁出錢,他出力,到時候賺了錢,兄弟兩個對半分。


    說是對半分,其實還是周啟義占了便宜,出點力而已,豬場那麽大,好多雜活都是活鄉裏人來幹的。


    而且周陳還在周啟仁家裏住著呢,吃的、喝的、學習零花這些,都是周啟仁出錢。


    “你說什麽!”周啟仁一字一頓地問。


    周啟義沒辦法,大手抹了把臉,把養豬場的事又說了一遍。


    沒辦法,這事瞞不住,他也兜不住,隻能老實說。


    三四萬塊錢對周啟仁來說,不算小數,但也不是拿不出來,光是他手裏扣著的民工工資就有十來萬,三四萬塊錢,周啟仁還不放在眼裏。


    但平白這樣拿出去,他不甘心。


    “陳家不是還有別的兄弟姊妹,這些年你媳婦貼補娘家的也不是少數,你帶人去鬧,不給錢就大家一起去死。”周啟仁冷聲說道。


    “……”周啟義張了張嘴,想說都是親戚,怎麽能做到這份上,這不是撕破臉麽。


    但想到自己那小舅子做下的事,周啟義也沒什麽豁不出去,隻要能弄到錢,撕破臉就撕破臉。


    “讓你嶽父嶽母去。”周啟仁平靜了一下情緒,繼續支招,“至於劉老三那裏,我再找人想想辦法。”


    有了周啟仁的準話,周啟義終於輕鬆了一些,兄弟倆仔細商量了一番後,周啟義才迴家。


    聽到要去逼自己的父母,陳美玲怎麽接受得了,但周啟義已經下了決定,她根本就攔不住。


    要真攔,周啟義就說要離婚。


    都幾十歲的人,兒子都上初中快高中了,離婚得多丟人,滿村子數過去,也沒有一戶人家是離婚的,陳美玲哪裏能接受得了。


    實在是攔不住周啟義,陳美玲趕緊跑去給兒子打電話。


    大伯和大嫂不敢求,但自己兒子說說好話,周啟義總要考慮一二。


    但陳美玲驚恐地發現,電話打不通了,就算偶爾有打通的時候,也很快被人掛斷,根本就沒有的人接。


    她跟兒子壓根就聯係不上。


    陳美玲沒了辦法,隻能先去找父母哀求,希望他們能夠提供小弟的線索,但陳父陳母又哪裏知道。


    而且他們不光不提供線索,還把陳美玲大罵了一頓,怨她沒有管好弟弟,把他們的小兒子給害了。


    陳美玲瞬間就成了老陳家的罪人,變得裏外不是人。


    自打嫁給周啟義後,陳美玲在娘家就是貴客,把她小弟接過去後,尤其。


    說實在話,陳美玲已經很多年沒有被父母那樣罵過了,這一罵,腦子裏那些久遠的記憶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從小她們姐妹就是家裏的草,兄長弟弟才是家裏的寶,打罵是家常便飯,人民公社的時候掙最多的工分,連飯都吃不飽。


    陳美玲真的有點死心了,她本來還想著如果周啟義一定要來逼她的父母,她就是離婚,也受得。


    但現在來看,還離什麽婚,這根本就不是她的娘家,離了婚,她就真的連家都沒有了。


    陳美玲抹著眼淚來的,這會又抹著眼淚迴去了,迴去後她什麽也不說,默默地做飯收拾家裏。


    看到她老實了,周啟義也沒非揪著她鬧騰,畢竟是孩子的媽,日子還是要往下過的。


    ……


    周啟仁掛了電話後,頭疼得厲害,一個年輕的女人直接推門進來,見狀上前輕輕地替他揉著太陽穴。


    “仁哥,是顧總來的電話?”女人是周啟仁的秘書,叫丁梅梅。


    周啟仁腦袋靠在丁梅梅身上,搖了搖頭,“家裏的一點小事。”


    見他不願意多問,丁梅梅也不問,沉默地替他揉著,她手法不錯,周啟仁很快就放鬆了下來。


    看到他放鬆下來,丁梅梅才試探著問道,“仁哥,我肚子裏的孩子……”


    是的,丁梅梅是周啟仁的秘書,更是他包養在外頭的小情人,現在她肚子裏已經懷了個孩子。


    本來丁梅梅不打算給周啟仁生孩子的,周啟仁畢竟比她大了整整十八歲,比她爸還大幾個月呢。


    但她沒學曆,長相其實也不算頂好,她小學其實都沒畢業,以前其實是跟著叔嬸在工地上給做飯的。


    周啟仁本來也隻是個民工,後來不知道怎麽地就發達了。


    以前周啟仁去打飯的時候,本來就愛跟她開兩句玩笑,勾搭一下,周啟仁發達後,她也有心,一來二去就搭上了。


    後來周啟仁就讓她給他當了秘書,徹底遠離了鍋碗瓢盆。


    她這條件,就算有更大的老板擱她跟前,她也搭不上,不如抓緊眼前的這一個。


    別的不說,至少周啟仁對她還挺大方。


    生個孩子而已,以後能分到錢自然是好,要是分不到,把孩子給周啟仁,也不耽誤她嫁人。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周啟仁不同意,要把孩子打了。


    孩子嘛,反正她又不是沒打過,也沒什麽影響。


    動了這個心思,丁梅梅就懷上了。


    隻不過她前幾天跟周啟仁說的時候,周啟仁並不是很高興,丁梅梅也拿不準他是不是生氣,或者不想要這個孩子,這兩天都沒太敢吱聲。


    “……仁哥,你是不是嫌棄我們的孩子。”丁梅梅不想再等下去了,“我知道你有老婆有兒子,可我隻是想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我可以不要名份的,你要實在不喜歡,我打就就是……”


    說著,丁梅梅聲音就帶著些哭腔了。


    周啟仁眉頭攏起來,抬手握住她的手,良久後才沉聲道,“生下來。”


    現在身邊所有人,都以為周陳是自己的親兒子,但周啟仁心裏清楚,周陳隻是他的侄子。


    身為男人,周啟仁怎麽不想要個自己兒子。


    原本都以為這個年紀不能生了,沒成想,丁梅梅居然懷上了,周啟仁心裏其實很驕傲的。


    這證明他雄風不減當年。


    他一直顧慮深思的是,這個孩子會給他帶來什麽樣不好的影響,他應該怎麽樣避開。


    羅鳳仙和周青那裏不足為慮,這事羅鳳仙隻能憋著,誰叫她生不出兒子呢,至於周青,她是他的女兒,哪有當女兒的質疑老子的道理。


    他擔心的是,這事對他的風評有什麽影響,他抱的大腿會不會對他有什麽意見。


    但這些顧慮,都比不上一個實打實的兒子。


    其實周啟仁早打定主意要生了,但他不能縱容丁梅梅的野心,他暫時還不想離婚。


    “仁哥,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丁梅梅含著淚笑了,低頭在周啟仁的腦門上親了一口。


    周啟仁笑起來,正準備說話,電話又響了起來。


    他接電話的時候,丁梅梅就給他按摩,但隻按了兩下,周啟仁就打斷了她,示意她出去,丁梅梅撇了撇嘴,起身出去。


    “是是是……我聽您的安排……誒,行,您怎麽說我怎麽做……好,您指示……”


    走出去的時候,丁梅梅耳朵裏自然聽到了周啟仁低聲下氣跟條哈巴狗一樣的語氣。


    她摸了摸肚子,又有些猶豫了呢。


    ……


    黎夏周末下午抽空去了趟郭大姨家裏,又拿了好些貨。


    像郭大姨這樣有門路有人脈的,進貨比市場上便宜不說,隻要說出想拿什麽樣的貨,她都有辦法給弄過來。


    而且還時常有市麵上難得遇到的好貨,當然各廠倉庫裏的“瑕疵料”更多。


    黎夏這次去的時候,趕上郭大姨那裏有客,她是拿貨的,所以她也沒有跟郭大姨太套近乎,殺價更是沒有。


    拿了貨算了價錢,付了錢就走人。


    郭大姨本來還有點擔心的,雖然上次說的是該怎麽來就怎麽來,但皮料本來就比較貴,黎夏拿得也不少,總價一上去,誰不想砍點價多便宜一點。


    這要是沒外人,郭大姨少賺一點就是。


    但這有別的客人在呢,就在人眼皮子底下,她總不能給黎夏便宜,不給人家便宜是不是。


    還好黎夏是個靈慧人,郭大姨接錢的時候一高興,就給黎夏抹了零。


    至於另外的客人要這樣,那也行,先拿黎夏那麽些錢的貨,她也給抹。


    “姐,你下次進貨,領我一起去吧,我幫你拎。”黎南看著黎夏滿頭大汗地拎著個染壞的布包的大卷,就知道黎夏又去進貨去了,他忙迎上去。


    黎夏這趟去原本也沒打算拿這麽多皮,但看到有好皮子還是沒忍住,多拿了些。


    也確實是重了點,“行,下次我領你一塊兒去。”


    主要是家裏沒個自行車什麽的,得自己拎出拎進的,兩邊都離公交車站有點距離。


    其實院裏趙家倒是有輛三輪車,黎夏出門的時候,他們還在家沒出去呢,但黎夏總覺得他們一家子怪怪的,不願意去打交道。


    一家三口,看似勤勞每天出去收破爛兒,但實際上應該並沒有幹太多的事兒。


    尤其是趙剛,黎夏注意過,每次迴來,趙栓田和錢奶奶兩口子都是勞累了一天的模樣,趙剛頂多就是踩三輪車汗濕了衣服。


    平時生活中也是,基本一迴家,趙家兩個男的就窩在了屋裏,家裏家外都是錢奶奶一個人操持。


    趙剛的具體年齡黎夏看不出來,但少說也有三十好幾了。


    三十好幾的大男人,還在吸爹娘的奶和血,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羞恥。


    還有上次徐文文跟她說,趙剛趴在她家窗口看的事,黎夏心裏也記著呢。


    “姐,要不我跟你學做皮包吧。”黎南幫著把東西搬進屋裏,突然開口。


    他今天去辦公室送作業,無意中聽到老師們在抱怨福利待遇,他才知道老師的工資那麽少。


    他當時驚訝極了,忍不住問了老師兩句,他們班主任扯開了話題。


    但旁邊有個年輕老師跟他開玩笑說,讓他努力讀書,以後讀出去,去大城市的大公司工作,盡量不要當老師,又操心工資又低。


    雖然這年輕老師被其他老師訓了,說他不應該跟學生說這樣的話,但黎南知道,年輕老師說的是真的。


    其他老師隻是說他不應該跟學生說,並沒有說他說錯了。


    而且他聽到的老師們的待遇,還沒有他姐一個包的價格貴呢。


    這才是讓黎南最震驚的地方。


    做皮包這麽賺錢嗎?如果讀書是為了以後更好的工作賺錢,那他不如現在就開始學一技之長。


    他雖然對做這些沒有太大的興趣,但隻要沉下心來學,他覺得他肯定可以做好。


    黎夏愣了愣,“可以呀,等你大學畢業後,要是對這個有興趣,我就教你。”


    黎南看了眼他姐,默默地把剩下的話給咽了迴去,想也知道他姐肯定不會同意這事的。


    “怎麽突然這樣問?”黎夏問他。


    上輩子黎南小學升初中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隻不過不是做皮包而已,也是想去學一門手藝。


    當時黎夏自己也不過是個孩子,雖然知道黎南是想早點賺錢供她和黎漾上學,但她那時候並不知道如何處理。


    隻生了一場氣,武斷地否定了黎南的所有想法。


    從那時起,黎夏就突然覺得弟弟難以管教起來,姐弟倆溝通越來越少,等到黎漾出事,矛盾更加加深。


    想到黎南最後的結局,黎夏心髒有些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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