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跨進孟府以後,蔣雲澹心裏卻尷尬起來。那朱漆大門沒有一點變化。進門之後有一道影壁,轉過去是階梯的甬道,兩旁種滿了樹,樹後麵各有一排房子,還有馬廄。

    往上走就是會客的廳堂,兩邊各有一間廂房。廂房與廳堂間隔著一道拱門,拱門通向內院。內院中間是一片池塘,水中央建了一室廳堂,是孟東的書房,會客所在。書房四麵各有一條石子通道延伸在水麵上,通往內院四麵。李夫人和老夫人都住在這進院子裏。

    以前,蔣雲澹常去的是這後麵的再一進院子,小巧一些,院中種了大片桃樹,穆夫人和華滋就住在桃林後麵。穆夫人住的是東麵的一排平房,華滋住在北麵的一棟二層小樓裏。

    莫非華滋還未嫁人?

    孟東請江承臨坐下,吩咐人上茶,望著蔣雲澹,鼻子裏笑了一下,但是不得不給江承臨麵子,遂說道:“蔣少爺,請坐。”

    聽了這一聲稱唿,蔣雲澹就知道自己大約這輩子都是孟家的敵人了。

    江承臨看了一眼蔣雲澹,又看了一眼孟東,一笑:“這可不是蔣少爺了,是我的副官。”

    蔣雲澹是兩年前跟的江承臨,替江承臨挨過一刀,至今背上還有一長條刀疤。就是這一救引起了江承臨的注意,之後得到提拔。江承臨見蔣雲澹聰明持重,又不多言,遂愈加重用,很快,蔣雲澹就成為江部裏炙手可熱的人物。

    江承臨喝了口茶,命人抬上禮物,說道:“當年若不是妹丈扶持,也不會有江某人的今天。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下人抬上了幾個禮盒,孟東放了心,又有幾分得意:“卻之不恭,卻之不恭。”

    “此次拜訪,主要是想見一下故人。妹丈深知,我家族凋零,親人離散,隻有這一個族妹嫁入尊府。而鄙人漂泊在外數十年,音信不通,今天能夠再見親人真是大慰平生。”

    孟東忙命人去請穆夫人和小少爺出來。

    兩人又對說了些當今時事,梧城的人情往來。

    “既是大哥入主梧城,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但是大哥初來乍到,人情未免不熟。我看不若由我出麵,請了本地的大家望族出麵,大家認識一下。”

    “如此,有勞妹丈費心。”江承臨道了謝。

    一時,穆夫人帶著兒子出來了。

    穆夫人冷著一張臉,福了一福,似乎這遠親相見也並未讓她高興。

    孟家小

    少爺倒活潑,請了安,叫了舅舅,一迴頭驚詫到:“蔣大哥!你幾時迴來的?”

    華滋定親、退婚的時候,蔣家小少爺年紀小並不知道這些事情,隻認得蔣雲澹經常過府來玩,久別重逢自然驚喜。

    蔣雲澹還沒迴答,穆夫人就先說:“多年未見兄長,如今知你平安,我也就安心了。時候不早,容我先行告退。”

    說完,穆夫人就帶著小少爺迴後院了。

    孟東歎了一聲:“梧城到底偏遠,內子許是思鄉,多年來都不苟言笑。如今大哥歸來,想內子心下定是激動異常。”

    “我看著梧城風光甚好,不遜江南。”江承臨接了一句。

    一時,有下人進來,在孟東耳邊低低說道:“穆夫人迴去的路上崴了腳,傷得挺重。”孟東皺了一下眉,吩咐人去拿藥。

    下人出去之後,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定下第二天下午來孟府赴宴。

    從孟府出來以後,蔣雲澹記掛著與宋致朗有約,遂向江承臨說道:“司令,我與朋友相約小敘。”

    “你去吧,我自己迴去得了。”

    兩人別過,蔣雲澹朝宋府走去。

    宋致朗早已備了一桌酒菜,等候多時。

    剛進門,蔣雲澹就聞到了酒香,深吸了一口氣,“致朗,宋府的酒越發香醇了。”

    宋致朗迎上來,二人相視一笑,端起杯子,先飲了一杯。

    “沒想到,竟然真是你!你如何去投軍的?”宋致朗先問到。

    “離了梧城之後,我與碧雲商議去江南。碧雲在江南還有遠親,幫我謀了個學校的差事,當先生。”

    蔣雲澹又喝了一杯:“日子倒也平淡,本來計劃等碧雲有了孩子,我們再迴來請罪。可是如今,外頭,亂的很哪。”他歎了口氣,“學校被夷寇炸了,整個城市都被占領了。我帶著碧雲逃到鄉下,繼續也快沒了,後來江司令的部隊路過,我見是在沒有生路,就投了軍。”

    “那碧雲?”宋致朗問了一句。

    “投軍之後居無定所,也不能帶著碧雲,於是將她安頓在鄉下,不是著人送些財物過去。”

    “你們可是打算在梧城長期駐守?”

    蔣雲澹又重重歎了一口氣:“實話告訴你,我們是打了敗仗退無可退才來的梧城,梧城易守難攻,司令打算就在此地常駐,占城為王了。”

    宋致朗一聽急了:“你

    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世道太亂,總有一個軍隊要進來的,沒有江司令,還有王司令。我想不若我自己帶兵進來,起碼一些事情還在可控範圍內。你沒見過其他被軍隊占領的城市,殺燒搶掠,無惡不作。”

    宋致朗也隻得歎了一聲,“蔣雲霖已經接掌了蔣家。”

    蔣雲澹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我迴來並不為蔣家家產。”

    “你可知,自你悔婚私奔之後,華滋被整個城的人戳脊梁骨,至今未嫁。”

    蔣雲澹猛一抬頭:“怎會這樣?我料定必然有些閑言碎語,可是沒想到這麽嚴重。”

    “傳得不像樣子,說你玩弄了華滋,華滋為了收你的心,把碧雲也給了你,沒料到你卻拐了碧雲跑了。華滋成為全城笑柄。”

    蔣雲澹說不出話來。

    宋致朗接下去:“為了這件事,孟世伯很是責怪你們家。如今,孟家和蔣家已然各自為陣。”

    “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華滋。”

    “現在再說這些有何用呢?雲澹,你引了軍隊進來,我隻要你一句話,日後你能不能護住這全城百姓,護住你的故人?”

    “你放心,我定然不讓梧城遭荼毒!”

    蔣府,蔣雲霖夜不能寐。他早已派人打聽清楚,迴來之人果然是蔣雲澹。他心裏恨了一迴,就沒個安生日子。

    剛剛下人來報,蔣雲澹去了孟府,隨後又去了宋府。隻怕轉眼就要迴來蔣府來了。

    蔣雲霖不能不恨蔣雲澹。他自小在蔣雲澹的陰影下長大,有這麽一個出色的大哥,越發襯得自己處處不如人。而這府裏上上下下的人,誰不是一雙勢利眼,沒地位的少爺還不如管家有體麵。

    好不容易蔣雲澹犯了迴糊塗,闖下彌天大禍,沒想到現在又這麽風風光光地殺了個迴馬槍,恨得蔣雲霖咬緊了牙。

    “迴得了梧城,也要讓你進不了蔣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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