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自幼失了雙親,淪落街頭,是主上救了奴婢。然後送進紫衛隊裏訓練了好幾年,才開始執行任務。去沉香居扮凝香,是接的第一個任務,後來主上登了大位,我就撤迴來了。一直到這次娘娘迴來,主上才安排我過來保護你周全。”


    雖是簡單幾句話概括,卻可聽出寒玉對秦天策滿是尊敬崇拜,本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她,也因為講起往事,而流露了自己的情緒,變得不再如之前那般冷漠,多了些人情味。


    紅頭蓋下的染青笑了笑,既然寒玉是自己丫鬟的事實已經不可改變,那麽她要做的就是收攏人心,盡管她是秦天策的人,至少也得讓她真心實意地跟著自己。


    後麵染青講在君望時的往事,而寒玉則講了許多沉香居裏做凝香時候的趣聞,氣氛倒也和睦,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


    終於外麵傳來一聲尖嗓:“皇上駕到!”


    心中一震,忙坐正了位置,正襟危坐。寒玉上前開門迎駕。


    繁雜的腳步聲進了屋內,紅靴在縱多人等的簇擁下,慢慢走至床頭,隱隱有些酒氣襲來,不算濃鬱。染青心跳開始加速,這是要入洞房了嗎?


    嬤嬤上前遞過一根杆子到秦天策手中,然後高唿:“請皇上用秤杆挑起紅蓋頭。”


    秦天策依言照做,蓋頭被掀起,露出底下明媚動人的臉。


    羅裙香露玉釵鳳,淡妝眸低垂,羞臉粉生紅。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描寫的美人詩句似乎都不足以形容染青此刻的美,秦天策的眼中閃過驚豔。本就知道她的美貌,可今日在這喜慶的燭光四繞裏,這樣俯視下去,一身紅衣映照,鳳冠霞帔,釵環玲瓏,與平日素服男裝的她相比,可真真是兩個極端。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早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此乃人生四大樂事也。


    而洞房花燭夜排在了第一位置,故然,秦天策此時的心情非常之好。


    而眼前的女子低垂的眉眼裏帶著羞澀,雙頰被燭光映得嫣紅。


    他的腦裏浮現這麽一句話:人麵桃花相映紅。


    染青自然感覺到了頭頂的視線,灼熱異常,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他,唇角露出笑容,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


    此刻的秦天策,柔和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一身紅錦袍穿在他身,飛龍相映,整個人從內而外散發一種尊貴的王者之氣。而他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如和田玉般的溫潤;烏黑深邃的眼眸,也泛著迷人的色澤。


    他的嘴角,噙著一抹動人心魄的微笑。


    這樣的笑,讓染青更加羞了眉眼,不敢多看他一分。


    目光自然而然環視寢宮四周,他的身後站滿了侍女和太監,以及女官嬤嬤們,雖然人人低眉瞬目不敢多看這邊一眼,但環立了這麽多人,還是有些讓染青驚到。這婚禮洞房,竟需要這許多人來伺候嗎?


    而剛才忙著填肚子,沒有仔細觀察屋內擺設,此刻走神了卻也有了閑暇。


    一律的大紅色,紅光映輝,喜氣盈盈。床前掛著“百子帳”,鋪上放著“百子被”,床頭懸掛大紅緞繡龍鳳雙喜的床幔,窗下設有餐桌,桌前列有像征夫妻同席宴餐的豆、籩、簋、籃、俎,早聽嬤嬤們傳授禮儀時說過,這必須是每祭一次,新人便要一起吃一次飯的。


    身旁有人坐下,不用看也知是他。兩人並坐床沿,女官在床上放置銅盆,以圓盒盛“子孫餑餑”恭獻。兩人各自就著宮人的筷子咬了一口,算禮成。


    然後秦天策執起她的手緩緩走至窗下,進行祭祀,等那些必須同進的豆、籩、簋、籃、俎一一吃下來後,染青已覺肚子很飽了。難怪前麵寒玉隻給一小蝶的糕點吃,原來是要留著肚子進行這後麵的儀式。


    下來就是合巹禮,也就是民間所謂的“喝交杯酒”。


    手腕相繞,湊到一處喝杯中酒,額頭碰到了額頭,幾乎能聽到對方的唿吸聲,是這般的接近。不知是那酒中加了什麽,一杯下去,染青頓覺頭昏腦脹,酒精上了頭,不至於醉,但也渾身發熱起來。


    是她不知,其實宮廷內這類合歡酒是加了一些料在裏麵,為求讓皇帝盡興。


    後麵的禮儀本應是皇帝被侍寢的宮人帶到房間,脫下冕服,換上便衣;而妃子先被宮人引入帳內,宮人先將她的禮服脫了,這才把著便衣的皇帝引入內,與妃子睡到一張床上,共度花燭良宵。


    可是女官稟報議程後,隻聽秦天策淡淡地說:“都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女官與嬤嬤們相視了一眼,不敢有異議,依言一一退之門外,最後出門之人則把門給輕輕帶上,偌大一個空間裏一下就隻剩了他們二人。


    之前還覺人多噪雜,排場過大,此時人走之後,染青又覺心慌起來。也不知是不勝酒力的原因,隻移了一小步,頭上的鳳冠晃了一晃,竟然被自己晃的一個趔趄,差點往桌案摔倒了過去。


    那桌案上可是擺放了各色各樣的東西,包括燃的正旺的燭火。


    秦天策及時一個攬身,把人給抱進了懷裏,輕笑出聲:“染青原來不勝酒力呢。”


    染青頭腦成了糨糊,卻仍直起身不服氣地說:“是這頭上的鳳冠太重了,哪裏是我不勝酒力。”平日裏她時常會有小酌,不至於是海量,但那酒量還是不錯的,所以她絕不承認是自己醉了的原因。


    秦天策也不拆穿她,抬手到她頭頂,“朕幫你解下來。”


    微微一愣,從君望迴來這一路,兩人一直你我相稱,此時突然再聽到這個“朕”,怎麽覺得有些別扭。是進了皇宮,禮不可廢嗎?


    頭上的釵飾一件一件落下,染青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但空氣裏卻流傳了一絲曖昧,唿吸聲在頭頂,輕輕淺淺的。染青咽了咽口水,聽到自己喉嚨滾過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裏,越發變得曖昧。


    有些口幹舌燥,她想也沒想拿起桌案上的茶杯猛灌。


    卻聽沉悶的低笑傳來,他說:“那是朕喝的茶。”即使這樣的夜晚,皇帝與妃子的茶杯也分了區別,他的杯盞要大些,雕刻龍紋,而她的則稍小一些。


    剛才手忙腳亂中,她看也沒看,取了那龍紋茶盞喝茶,被他這一說,立即把手中的茶杯遞過去,忙結巴著道歉:“對......對不起。”


    半晌,沒見他接過,心裏忐忑,抬頭一望,碰上墨流般明亮的星眸,嘴角噙著莫名的笑容,意態不明。


    心中羞赧,他在看什麽?卻見他忽然低下頭來,就著她的手去輕抿那杯中的茶水,恍然想起什麽——那茶她剛喝過……急急縮迴自己的手。


    淩亂間,茶水不知怎的便灑了出來,驚唿,耳邊聽得他沉穩的笑聲,她身子一緊,已被他抱進懷中。


    鼻端立即撲入他身上特有清淺好聞的香氣,而他溫熱有致的唿息噴在她後頸上,激起一個個小疙瘩,腦子裏隻剩下一個想法:這是要開始洞房了嗎?


    “染青,放鬆一些,朕這麽可怕?”


    這一說,才發現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僵直著,且是屏住了唿吸,心跳加速。明明兩人已經有過肌膚之親,可是這洞房花燭夜,卻是頭一遭,她仍然會緊張害怕。


    感覺他的手撫過她的背,輕輕柔柔的,舒緩著她的神經。慢慢僵硬的身體也變得柔軟,她輕靠在了他的胸口,是了,半個多月不見,她其實很想他。


    洞房之夜,並沒有徹夜糾纏。


    平靜之後,染青依偎在秦天策的懷裏,感覺彼此身上被汗水潤濕的粘泥,卻誰都沒有動。其實隻需喚一聲,外麵自然會有人抬進浴桶。


    但她就是不想動,隻想就這樣靠著他,數著他有力的心跳聲。他的手指摩挲在她的唇上,那處的嫣紅勝過以往任何時候。


    有些想迴頭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神色,也與她一樣是愛戀加滿足嗎?終於,她嫁給了他,進了這深宮後院。今後的路,是康莊大道一路平坦,還是風風雨雨曆經波折?


    她不知。


    月色疏冷宮牆柳,頭頂蒼穹鬥轉星移,時辰更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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