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樓下還有客人呢,我去招唿一下。”大牙恭恭敬敬的把一個檀香木盒子放在了桌上,對我說道。


    我笑了笑:“小佛呢?”


    “佛爺一晚上沒迴來呢。”大牙撓了撓頭:“昨晚上他好像是給那瘋子送貨去了。”


    “大牙。”我抬頭看著麵前的中年男人,見他在說到“瘋子”這兩個字的時候臉上有點不耐煩,我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別去招惹他,要不然誰也救不了你,平常對他客氣點。”


    說完,我把木盒放在了膝蓋上,自己推著輪椅進了走廊,沒再跟大牙多說。


    惡人心有猛犬,善人心藏蛟龍,姓易的好像是真瘋了,你別去招惹他。


    我曾這麽跟小佛說過,他出人意料的沒有反駁,而是深以為然的迴答我“那孫子真的瘋了,看眼神就能看出來。”


    走廊盡頭的房間就是姓易的住的地方,很幹淨的一個屋子。


    沒有任何家具,就是一個空空蕩蕩的屋子,這是姓易的要求的。


    “咚咚咚。”


    我抬手敲了敲房門,裏麵很安靜,半響後才響起人的聲音:“誰?”


    房裏的聲音很是嘶啞,就像是一個人好長時間沒喝水,說話聲嘶力竭的那種聲音。


    “東西到了。”我說。


    話音一落,房中就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很急,隨即木門猛的就被拉開了。


    “進來說。”


    姓易的變化還是很大,剛把他接過來的時候,我都差點沒敢認他。


    當初奉天府一別,他給我的印象就是......普通的陽光青年吧?也是個好人。


    但現在....或許就隻能用死氣沉沉來形容他了.....


    “小佛昨晚上沒迴來,他沒跟你一起?”


    “我走的時候他還在天台上抽煙。”


    聽見他的迴答,我笑著沒說話。


    姓易的很自然走到了我身後,幫我推著輪椅進去,臉上雖然一直都是麵無表情的狀態,但眼神裏卻有著難掩的激動。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想過等我把東西找齊了,然後一舉奪過去吧?”


    這句話是疑問句,但卻有不容置疑的意味,看來姓易的變成這樣也不是沒有好處,起碼他聰明了太多。


    “想過,但是後來又放棄了。”我笑著說,並沒有掩飾自己當初的想法。


    姓易的話音頓了一下,把推輪椅的動作停了下來,不平不淡的說:“這最好隻是個想法,想想就好,你別真這樣做,要不然我真能跟你翻臉。”


    我聳聳肩:“放心,見到你變成這樣,我就沒想法了。”


    外人聽見我這話肯定會以為我有點不正常,難道我是慫了?


    不是,我不怕姓易的,但是我怕自己會變成他這樣。


    人之所以會痛苦,就在於追逐了不該追逐的東西,我跟小佛很久前錯過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了。


    還陽重生?長生不死?


    曆史上有誰能這樣?秦始皇還不是一樣的千古了?


    自知之明很重要,姓易的是聰明人,他也有自知之明,但現在已經迴不了頭了,或者說他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你還什麽都沒得到,付出那麽多,值嗎?”我靠在輪椅上問他,這問題我問了他很多次,但每次他都沒迴答我。


    姓易的接過木盒子沒打開,放在了地上,一言不發的走到牆角坐了下去,蜷縮在牆角埋著頭沉默了很久。


    “很多事不是能用值不值來衡量的。”姓易的開口說道。


    我沒插嘴,因為我知道他還有話要說。


    “從開始到現在,我已經付出很多了,我覺得很快就能有迴報了。”姓易的把手放進了衣服裏,掏出了一直戴在他脖子上的玉佩。


    那塊玉佩很普通,幾十塊錢的那種貨色,但對於他來說,這是無價之寶。


    “有人給我算過,我這輩子能活九十五歲,就算我已經折壽了二十五年,也能活到七十歲,夠本了。”姓易的說道。


    聞言,我也沉默了下來,搖搖頭沒再說話,掉轉輪椅,緩緩出了房間。


    “姓易的。”


    “嗯?”


    “希望你能成功,我跟小佛會盡量幫你,雙贏。”


    “謝了。”


    伴隨著門響,裏麵空蕩的房間再度與世隔絕,我迴頭看了看關得死死的房門,苦笑著歎了口氣。


    “會成功的.....一定會.....”


    聽著房間中隱隱約約傳來的念叨聲,我搖搖頭,慢慢推著輪椅出了走廊。


    傍晚,小佛迴來了。


    他迴來的時候滿手都是血,我正坐在房間裏看電視,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仔細看了幾眼,心裏才鬆了口氣。


    “哥,我先洗個手。”小佛笑嘻嘻的走進了浴室,沒等我發問,他就說道:“在外麵見著幾個不長眼的孫子,嗎的大晚上的搶劫,真jb沒素質。”


    “然後?”我問道。


    “打了他們一頓,帶到倉庫去玩了一會,沒出人命,你放心吧。”小佛笑道。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裏的新.聞聯.播,一邊憧憬著電視裏的和諧生活,一邊隨口問了句:“然後呢?”


    “送醫院了。”小佛打著哈欠走了過來,幫我推著輪椅往外走,笑道:“哥,咱們出去逛逛吧,今兒天氣不錯嘿,雨過天晴。”


    我笑著點點頭。


    海濱城市的冬天還是挺冷的,畢竟這裏屬於東三省的地界,要是不冷那就扯淡了。


    雖然如此,但今天的天氣意外的好,到了傍晚,氣溫都比昨天中午的氣溫高,也許是我衣服穿得不少的原因,出了古玩店上了大街,吹著風還真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你覺得姓易的人怎麽樣?”


    “人不錯,就是脾氣操蛋了點,有時候真想一槍崩了他。”


    小佛有時候也挺不要臉的,比如現在,他脾氣就跟姓易的差不多,一樣的臭,真是烏鴉落豬身上光見別人黑了。


    “咱們能幫他就幫他一把,這輩子我們幹了不少缺德的事,咱們也算是給自己積積陰德了。”


    “成。”


    就在這時候,小佛點了支煙抽著,似乎並沒注意到迎麵走來的兩個小孩兒。


    隨著砰地一聲。


    “我草。”小佛臉都黑了,看著麵前這倆嚇得一愣一愣的小孩,又低頭看了看氣球被煙頭戳破後留下的碎片,無奈的說:“出門沒看黃曆,操的。”


    一見這倆小孩兒快哭了,小佛立馬就有點不耐煩了:“嗎的別哭,邊上玩去。”


    在小佛說這話之前,小孩隻是準備要哭。


    在小佛說這話之後,小孩哇的一聲就哭開了。


    “我草。”小佛重複道,皺著眉頭看了看這倆小孩,估計是在強忍一巴掌抽過去的衝動,左右掃視了街道一眼,見沒人注意到這兒......


    “哥,等我。”


    說完這話,小佛一溜煙的就竄過了馬路,跑到了對麵的玩具攤前,罵罵咧咧的也不知說了些什麽,隻見他從兜裏掏出了兩張紅彤彤的票子遞給了老板,然後一把拽過拴在攤子邊上的氣球就走了過來,臉色很是尷尬。


    我見他這副造型,差點就沒笑出來。


    一個目露兇光的活閻王,拿著二十幾個動物造型的氫氣球過馬路,這樣子真是.....


    “還好沒熟人看見,嗎的。”小佛沒好氣的罵道,蹲下身把這些氣球分成了兩份,隨手就遞給了那倆哭哭啼啼的小孩:“以後晚上別隨便出來玩,出來玩也不許帶氣球,聽見了沒?”


    小孩總是那麽好哄,接過氣球眼淚立馬就停住了,也沒迴小佛的話,注意力全放氣球上了。


    頓時,我笑得死去活來。


    “哥,你笑什麽.....”小佛迴過頭尷尬的問我。


    “笑你呀。”我笑道。


    小佛臉有點紅,悶著頭推著我往前走,故作兇狠的罵道:“也就是你敢笑我,要是別人,我非得.....”


    “敢跟哥這麽說話了,真不怕我一腳踹死你啊。”我大笑道。


    小佛推輪椅的動作忽然停住了,手似乎是有點顫抖,我也是覺得自己失言了,剛想說點什麽來補救......


    “要是哥能踹我一腳。”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再度推動起了輪椅,打斷了我的話。


    “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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