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廳死屍密布,卻不見多少血腥味。


    隻有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在空氣中漂浮,這是因為所有的血肉元氣都被那個怪物通過肖恩吸收了,唯有離開人體飛濺而出的鮮血依舊存在,氣息便來源於此。


    整個旅館,共有三層樓。


    所有的房門都緊閉著,這廝殺聲,喊叫聲對隔音效果不好的旅館房間來說,就像是沒有什麽阻礙一般,所有待在房間裏的客人都非常清晰地聽到了這聲音,人臨死前的痛苦悲鳴更是讓他們印象深刻,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瑟瑟發抖地躲在被窩內,沒人因為好奇而推開房門出來張望。


    空氣仿佛變得粘稠起來,行走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不安在心間盤旋,使得身體變得沉重,隻有躺在被窩,躲在黑暗裏,似乎才有著陣陣的安全。


    門廳內,瑞恩轉過身。


    左手低垂,貼著左大腿外側,右手持著刺劍,稍離身體,刺劍的劍尖斜斜地指向外麵,和地麵呈四十五度的夾角,有鮮血順著劍尖滴下,掉落在地板上,發出滴答的聲響。


    肖恩喘著粗氣,一個黑幫漢子從他身前傾倒,摔倒在地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變成了骷髏,隻有一層皮包著骨頭的骷髏,掉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骨骼似乎經不起這種撞擊,卡擦卡擦,隨著這聲響,屍體的形狀更為怪異。


    這是最後一個擋在肖恩跟前的人,現在,肖恩和瑞恩之間也就沒有任何阻礙,兩人相隔五米左右,遙遙相對,視線在半空中接觸。


    瑞恩的眼神一如既往,冷漠而堅定,很少有著情緒,就像是星塵海上空萬裏無雲的蔚藍色天空,深邃得近乎無限透明,不見絲毫的雜質。


    即便如此,這眼神仍然有著人的味道。


    不像他對麵的肖恩,這一刻,眼神完全沒有絲毫的人味,那才是真正的沒有情緒,有的隻有著空洞,那是痛苦濃鬱到一定程度之後的空洞。


    倒是,他身後懸浮著的黑色怪物,那依稀有著人的模樣的怪物卻有著人類的情緒,雖然,這情緒很是駁雜,很是狂亂,沒有半點理性存在。


    就像是出生沒有多久的嬰兒,一切隻能隨著本能而來。


    這怪物的本能就是對痛苦的追索,人類的痛苦情緒便是祂的食糧。


    現在,祂有著狂暴和混亂。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瑞恩的介入。


    原本,蘭丁格爾身上有著讓這家夥垂涎三尺的痛苦情緒,這情緒吸引著祂控製著肖恩來到了蘭多夫旅館,然而,就在他準備飽餐一頓的時候,瑞恩的介入讓這痛苦不翼而飛,對一個被欲望驅使的新生兒來說,這種挫折很難當做不存在,故而,難免暴躁,難免憤怒。


    這是因為祂在和肖恩融合過程中,吸納了肖恩的人類情緒,因而受到了影響。


    要降臨在這世界,以祂這樣的層次,哪怕隻是一絲氣息,也必須以人類的身體為容器,說實話,肖恩這具身體算不得什麽好容器,若非沒有選擇,祂才不會選擇這家夥,隻是相比於其他那些痛苦之主的信徒,這家夥的信仰更為純粹,也更容易接納祂這一縷氣息。


    若是信仰並不純粹,若是自身並沒有濃鬱的痛苦存在,那樣的容器根本就沒有辦法承受祂的氣息,氣息一旦灌入,這容器隻能崩潰,變成瘋子,又或是發狂之後被聖堂或者鳶尾花的超凡者殺死,全身上下成為研究對象,成為魔藥材料。


    瑞恩將在無盡虛空中的痛苦之主喚醒了片刻,引得祂本體的氣息進入了被瑞恩稱之為通天塔的詭界生物的地盤,通天塔的層次和痛苦之主相比,要低了好幾階,它需要經過漫長的歲月,並且運氣極好方才能由它變成他,再由他變成祂,這個過程隻要稍有失誤,就會永遠失去機會。


    所以,隻是本體的一絲氣息,通天塔也沒有辦法抵抗,即便它有著自己的空間,占據著地主之力。


    最後,整個空間被痛苦之主的氣息占據,身為本體的它隻能倉皇逃亡,逃入了無盡虛空,一切隻能重頭再來,運氣好的話,它還能夠滋生出空間來,還能夠依附人類逸散在無盡虛空的氣息存在,有著東山再起的機會,若是運氣不好,空間尚未生成,也就經不起無盡虛空的衝刷,因而隕落。


    這通天塔和諾亞大陸所在的現實世界有著聯係,就像是一艘輪船停靠在港口。


    瑞恩已經斬斷了它和現實世界的聯係,讓那些通道斷絕,就好比那艘輪船的船錨已經從水底拉上了船頭,纜繩也已經解開,船隻即將離岸。


    然而,船隻終究還是在港口的範圍。


    甚至,還不曾真正地和停泊的碼頭告別。


    對通天塔這樣的虛界生物來說,沒有辦法再和現實世界勾連,然而,對痛苦之主這樣的存在來說,現實世界的壁壘也就是有著縫隙。


    於是,祂的一絲氣息便能通過這縫隙進入現實世界。


    這時候,世界法則的運行也就比較緩慢,對祂的限製也就不足,祂完全有機會在現實法則全力反擊之前降臨在容器內,一旦和容器融合,因為容器本身屬於世界的一份子,如此,世界法則對祂限製也就會降低到最低的水準,如此,祂也就能夠搞風搞雨。


    若是能夠順利成長的話,祂的本體甚至都可以降臨在這裏。


    這是他在無數紀元內做出的無數嚐試之一,有的成功了,那個世界成為了痛苦之地,直到世界衰老到毀滅降臨,有的失敗了,卻也能提供一些聊勝於無的痛苦給祂。


    成功也好,失敗也好,對他其實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無非是打發時間。


    這宇宙隻要有著生靈存在,便有著痛苦,如此,祂也就存在。


    除非某個存在奪取了這些,讓祂沒有辦法再吸收,那樣的話,他也就會在無盡虛空中消亡,就如他那個已經記不起是什麽模樣的前任。


    現在,隻是開始。


    現在,瑞恩所做的就是要斬斷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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