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出現在東邊的天空。


    山林中的霧氣緩緩散去,一部分在遠遠的山巒上頭彌漫,一部分蕩漾在山溝之間,瑞恩等人所在的這個半山坡營地,霧氣依然消散殆盡。


    晨間的氣息依然有些清冷,哈一口氣出去,很大的一團白霧。


    瑞恩提著水罐,從一側的山腳走了上來,山腳下,是一條小溪,溪水不深,赤腳趟過去,水麵最深處,也不過剛剛沒過膝蓋。


    打水是瑞恩的工作。


    為了到溪水中間的水潭舀水,瑞恩把褲腳挽了起來,哪怕是先前挽到了大腿上方,這會兒,褲腳依然濕漉漉的,被溪水打濕了。


    空氣有些清新,他有些貪婪地進行著深唿吸。


    終究還是人類,免不了有情緒波動,特別是在某種危及生命的大禍中逃生,難免會有著劫後餘生的欣喜,相比較絕大部分人,瑞恩的程度已經非常輕微了。


    昨天夜裏,他躲過了一劫。


    就在他消耗掉所有的能量,已經無法將那黑色花朵繼續鎖在黃金書第三張內頁中的時候,落入他識海的光雨徹底消散,隨著光雨而來的神聖意誌也就離去。


    兩者的時間也就相隔不遠,就像一張紙那樣薄。


    可以說是毫厘之間,若是瑞恩支持的時間稍短一些,待得黑色花朵從黃金書中遁出,而神聖意誌又沒有離開的話,情況也就大大不妙了。


    有人會認為,這是氣運加身!


    然而,在瑞恩也就是顧朝陽看來,氣運一說虛無縹緲,一切都是偶然,偶然中又存在必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人類的意誌在作祟。


    身為弱者,也就隻能隨波逐流!


    身為強者,也就能夠劈風斬浪!


    能夠決定你命運的隻有你自己!


    放棄!


    不管是瑞恩,還是顧朝陽,這兩個字都不在他們的字典裏。


    迴到營地,把水罐放在篝火上,輕輕撥動火堆,讓昨夜留下的火星子複燃,然後,加上柴禾,不一會,火焰就升騰而起,因為是白晝,光芒也就不如夜裏那般溫暖去,卻依舊給火堆邊的人帶來了暖意,很快,臥伏在篝火邊的米洛·德拉維奇也就起身坐了起來。


    他揉了揉眼角,呆愣愣地望著一旁忙活的瑞恩,過了一陣,眼神這才有著清明。


    然後,米洛也忙活起來,從行囊內拿出一個袋子,將肉幹從袋子裏拿出來,放入已經沸騰了的水罐中,沒多久,肉香味也就在營地上空盤旋。


    營地分為兩個部分,一個山坡上,一個在半山腰,涇渭分明。


    聖堂的人全都在山坡上,大部分都是苦修士,也不吃早飯,這會兒,非常的安靜,就像是沒有人一樣,不像半山腰的鳶尾花營地,慢慢地熱鬧了起來。


    說是熱鬧,也不過是各行其是,相互交談也是簡單地說兩句,把正事交代清楚之後也就沉默下來,更多的聲響來自於鍋碗瓢盆,畢竟,超凡者也要進食。


    科拉多神父一行昨天趕到霍村時,已經過了子夜。


    夜晚情況不明,在確定西亞卡姆等人並未受到詭界生物汙染之後,大家也就各自紮下營地歇息,待得天明之後方才會進入霍村探查。


    以前,科拉多神父主持過霍村的搜尋任務。


    這一次,重臨故地,算得上是老馬識途。


    瑞恩和馬爾蒂打了照麵,彼此間,仍然沒有說話,隻有簡單的眼神交流,和沒有進入詭界前不同的是,馬爾蒂不再把瑞恩當成不存在一樣,眼神對視,雖然還是會挪開視線,卻不至於像當初那般急匆匆,畢竟,兩人一起經曆過生死,在詭界中,彼此都比較認同對方。


    舍生取義!


    這句話說起來簡單,卻很少有人能夠做到。


    一個小時後,鳶尾花這些人都吃過了早飯,山坡上的營地這才有了動靜,上麵有著誦經聲,聲音中正平和,隨風飄來,在原野上空迴蕩。


    有白光繚繞,映照著東邊的霞光。


    無比的神聖,無比的威嚴。


    “萬能的主啊!”


    西亞卡姆在胸前劃了個十字,虔誠地低下頭。


    哪怕是岩石莫拉蒂,臉色沒有絲毫表情的莫拉蒂,這時候也低著頭在胸前劃著十字,所有人都如此,除了馬爾蒂,她雖然也低著頭,卻沒有在胸前劃十字。


    聖堂的威嚴雖然不及中古時代,然而,天主的信仰卻不曾有著絲毫黯淡。


    在諾亞大陸上,天主依然是至高無聲的存在。


    沒多久,一行人就進入了霍村。


    雖然是兩撥人,各有主事者,然而,這一次卻並未兵分兩路,和岩石村那邊一樣,主事的依然是聖堂的人,鳶尾花不過是在一旁輔助。


    和昨晚不同,今天的科拉多神父少了好幾分慈祥,多了好幾分威嚴。


    他頭上戴著的也不是昨天的修士帽,而是專門的高冠,高冠上鑲嵌著許多華麗的寶石,每一顆寶石都映照著陽光,反射處炫目的五彩光芒,身上穿著的紅色法袍,亦是如此,金線編織的神紋密密麻麻,每一個神文都閃耀著光芒,和高冠上垂下的五彩光芒相映生輝。


    遠遠望去,他就是一團行走的人形光芒。


    瑞恩有目視這光芒,想要辨認那些神文。


    然而,他卻無法做到。


    充沛的能量波動衝散了他的精神念頭,要想辨認吸納這些神文,他須得走近,親自觸碰,要不然,單單憑借精神感應是沒有辦法做到的。


    在現在這情況下,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也不怎麽合適。


    既然沒有辦法占到便宜,瑞恩也就停了下來。


    他跟隨著西亞卡姆,按照事前的安排做著自己的事情,一切都按部就班,依照那些教士的吩咐,將一些篆刻著神文的魔石安放在霍村的各個角落。


    最後,一行人都在霍村正中間的那間大屋集合。


    也就是在這裏,馬爾蒂和瑞恩被拉入了詭界。


    科拉多神父站在一個臨時搭就的高台上,他帶來的那些教士分散在高台四周,將他圍著,所有人都手持著銀十字架,低著頭,默誦著經文。


    西亞卡姆和莫拉蒂則帶著鳶尾花的一幹人,分成兩撥,分散在角落。


    科拉多神父抬頭望著天空,久久不動。


    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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