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杜的談話很有意思,每當溫涼表現得稍微有一點焦躁的時候,小杜總是會勸他:“慢慢來,別著急啊,溫先生!”


    慢慢來——就為了這三個字,溫涼就很喜歡她。


    以前的時候,溫涼總是想著要走得更快一些、更快一些。


    但是現在他反而不怎麽著急了。


    他打算用九千年的時間,來溫養自己神海中那一柄細劍。


    那麽,在這九千年的漫長歲月裏,他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慢慢布局。至於那些因為他的拖延而不得不死掉的那些人,溫涼已經在心裏提前給他們說了聲抱歉。


    他注定救不了他們所有人。


    ***


    溫涼是在天橋的底下發現吳涉的。


    當他發現吳涉的時候,吳涉正蜷縮在天橋底下的垃圾堆裏,滿頭花白的亂發,十指肮髒得如同雞爪。很難想象,三個月之前,他還和他的母親住在寬闊的大房子裏。


    他的母親在一個月前就死了。死於自殺。


    自那以後,吳涉便變得有些瘋瘋癲癲的。一會兒說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未來一定會出人頭地,一會兒又說要找陳家報仇將陳家滿門殺絕。


    原本和他同行要去寒山城的幾位夥伴,在一天夜裏將他用麻布口袋一籠,飽打了一頓之後,搶走了他的儲物袋,將他扔在了天橋下麵。


    他交不起通往寒山城的天橋通行費,便隻好在天橋底下的垃圾堆裏掙紮著。


    溫涼見到他的時候,他恰好存下了一枚錫幣——這種秋林城私下發行的貨幣,一百枚才能換一枚星幣。天橋的收費是三千星幣,依靠他在垃圾堆裏扒拉的效率,他至少需要一百年才能存夠這一筆通行費。


    即便是這樣,他依然沒有選擇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偷竊或者搶劫。


    在這個混亂的秋林城裏,偷竊和搶劫是最司空見慣的行為,隻要不被發現,也不會受到什麽懲罰。


    “他為什麽不去找份工作呢?”小杜問。


    “因為一旦他表現得稍微正常一點,他就可能會性命不保。”


    “誰?誰會殺他?”


    “陳馨。”溫涼說到。


    “天啊!”小杜驚歎到。“怎麽會有這麽壞的女人?”


    “人之常情。”溫涼說到:“但凡一個平常不那麽壞的人,一旦做了錯事之後,有兩種選擇,一種是承認錯誤知錯就改,一種是一不做二不休。陳馨隻是選擇了後者。”


    “那他可真是可憐!”小杜來到垃圾山下,對著吳涉喊到:“喂,你下來!”


    吳涉茫然地看著她,張嘴哇啦啦地亂叫。


    “他是真的瘋了嗎?”小杜轉頭對著溫涼問到。


    溫涼沒有說話,隻是邁動腳步,慢慢地走了過來。


    垃圾山在天橋腳下。


    這一座天橋,是連接秋林城和寒山城的通道。在靈力蕭條跡象還不明顯的時候,由傀儡人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建成的。雙方都心照不宣地推進這座橋的建設,最後在橋中央合攏。隻是最後雙方都沒有再派出兵馬,征服對方的計劃都不約而同地終止了。


    從橋下望去,天橋像是一條甩入湖水的魚竿一樣,長長的釣線垂入水麵,隨著水波緩緩的搖擺。


    一開始溫涼在走,但是幾步之後,他便升了起來。


    放佛在他的腳下有台階一般,他一步一步地向著吳涉走去。


    吳涉依然很茫然的樣子。


    溫涼走到他麵前,抬起手指。在他的指尖出現了一點明亮的光暈,他將手指按向吳涉的額頭。


    吳涉一直茫然地站著,直到那一點光暈沒入他的額頭,才全身一激靈,朝後仰倒了下去。


    自溫涼走向空中的時候,小杜便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他隻知道溫涼是個破產的木材商人,卻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擁有這麽高明的修為。


    一步步走向空中,看起來很簡單,實際上卻是相當難的。不同於靈陣的瞬間爆發產生向上的力量,也不絕不是飛行術這類讓自己變得更輕的靈訣,在空中行走,並且還是一步一個台階,這至少需要二十境以上的修為才可以。


    都已經有這樣的修為了,為什麽還會破產?


    小杜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你……你對他做了什麽?”他結結巴巴地問到。溫涼指尖的那一點亮光,她更是看不明白。


    “讓他清醒過來而已。”溫涼解釋到:“驟逢劇變,他的腦子的某些功能被關閉了,我幫他重新打開。”


    “我以為你殺了他!”小杜說到。


    “我冒著巨大的危險跑出來,難道就是為了殺他嗎?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已。”溫涼說到。


    “你是救他?”


    “沒錯。我不但是要救他,還要給他一場造化。”溫涼說到。


    “什麽造化?”


    “他會變得更聰明。”溫涼說到:“至少,要聰明到珍惜自己的生命的程度。”


    小杜可不覺得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就是聰明。所有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這是本能,不需要太聰明就能懂。“他難道還會自殺?”


    “自殺倒不會。”溫涼說到:“自暴自棄,也是不懂得珍惜自己生命的一種方式。”


    “即使不自暴自棄,他又能怎樣呢?”小杜說到。“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也失去了所有的財富,他這一輩子算是徹底的毀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寧願冒著巨大的危險,也要過來救他嗎?”


    “為什麽?”小杜順口問到。其實她更關心的,是溫涼一直所說的“巨大的危險”究竟是什麽。但是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口。


    “在我所認識的所有人中,他是第一個,一直堅持著自己的信念的人。”溫涼說到:“在他的心中,有一柄劍,鋒利無匹,所向無敵。但是,即使在他最痛苦的時候,他也沒有想過要將他拔出來。”


    如果溫涼還是那個破產的木材商人,小杜一定不會繼續問那柄劍的問題。但是在見識過溫涼一步一台階的走向空中之後,二十境的高手這個身份,已經取代了破產的木材商人這個身份。這位尊貴的客人,已經帶上了一個“強者”的光環。


    “那是什麽劍?”小杜問到。藏在心中的劍,即便是拔出來,大概也不能傷人,又何談鋒利無匹,所向無敵?


    “自他童年開始,他便在心中溫養著那柄劍。他立誓,這一輩子隻會出一次劍,那一劍,一定是帶著絕對的公平與正義。不論敵人是誰,都要對得起他自己的心。迄今三十六年,他一直堅信不疑。”溫涼說到:“即便是剛才,他神識混沌,以為我要搶奪他的那一枚錫幣。但是他的劍心依然未改。”


    小杜聽不太懂,但是覺得,既然吳涉擁有這樣一柄厲害的劍,在陳馨退婚的時候,為何不幹脆拔出劍來,殺個痛快。


    “我救他,就好像救的是我自己!”溫涼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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