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雨停了。


    溫涼在樹洞裏又枯坐了很久。


    然後他離開靈巢,去了一趟黑沙會。


    再次返迴平安巷的時候,他將自己的頭發剪成了短樁,看上去像是第一區的那些新潮青年一樣。


    “溫涼,迴來啦?”巷口的張嬸依然一如既往的熱心。


    “是啊!”溫涼笑著迴應到:“張嬸又在練東河舞呢?”


    “是呢,我這人啊就是閑不住,跳跳舞打發時間!”張嬸笑著說到。


    溫涼從她的身邊經過。


    沒走多遠又遇到了另外的熟悉的人,他也熱心的和他們打招唿。


    平安巷裏三百人,他每一個都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咦?這小子今天是吃錯藥了吧?怎麽這麽熱情了?”


    “是啊?他居然還叫了我的名字,以往他從來不叫的!”


    “也許是以後要在這平安巷生活了吧?沒有他家那兩個女人,他以後可就難咯……”


    在溫涼離開以後,他的背後許多人議論著。


    “宋叔!”


    “溫涼啊,”宋德遠住在巷子的中間位置,喊住了他。“那個藤妖昨天晚上已經死了,你要去看看嗎?”


    溫涼愣了一下,搖了搖頭。“不去看了。宋叔幫忙處理了吧!”


    “好吧!”宋德遠背著手離開了。


    溫涼笑著將一個路過他身邊的行人給拉住了,“燕青,你等一下!”


    “你誰啊?認錯人了!”那人一甩衣袖,就要離開。


    “燕青,你難道不知道,偽裝成別人的時候,要將你耳朵後麵的胎記給遮住嗎?”溫涼不緊不慢地說到。


    那人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耳朵,“什麽胎記?我怎麽不知道。”


    溫涼笑了一下,“你的耳廓比常人要圓,耳廓後麵有三個小小的紅點。你不知道,但是我和小連卻是知道的。當初小連最喜歡你,你還記得那個榴蓮嗎?你吃了最大的一塊整的,我隻舔了一下榴蓮核……”


    那人提著的一口氣終於唿了出來,撕下臉上的麵皮,“什麽榴蓮不榴蓮的,有什麽事,快說!反正我要離開這裏了,別耽誤我太久。”


    “耽誤不了太久的,隨我來吧!”溫涼說到。


    於是燕青跟在他身後,又朝著來路走了迴去。


    他們走到救濟所的門前,溫涼就在救濟所的門檻上坐了下來。


    “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燕青不耐煩地問到。


    “等一下吧?”溫涼迴答到。


    “等什麽?”


    “等人送劍來!”溫涼迴答到:“我買了一柄好劍,等下要送給你!”


    “哈哈,”燕青大笑起來,“你會送東西給我?哈哈,從小到大,你什麽時候送過東西給我?現在你要送東西給我,哈哈……”


    溫涼沒有理他,隻是沉默地坐在門檻上。


    等到燕青說夠了,才又繼續說到:“我後來才知道,榴蓮核是不能吃的。可是,那真的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了。燕青,你知道那個榴蓮是怎麽得來的嗎?”


    燕青看著他。


    “那就是小連的初夜啊!”溫涼輕輕地說到。


    燕青扭頭看向了一邊,沒有說話。


    “你那時候,最得大姐的喜歡。有什麽好東西都是先給你,好吃的,好玩的……你還去過白水園的,對吧?即便是被淘汰迴來了,大姐還是給你做了新衣裳……”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燕青冷冷地說到:“我要走了,我要離開這裏,我要去第五區!在那裏,隻要有實力,很快就能出人頭地!你說這些是想留我嗎?溫涼,你什麽都不知道!你就是個傻瓜!雖然你現在比我厲害,但是你知道嗎?你就是個傻瓜!你是個笨蛋!”


    溫涼抬頭望著他,“很奇怪,你以往不是很怕我嗎?怎麽現在不怕了?”


    “怕你?嗬嗬……”燕青冷笑了兩聲,“好吧,我是有些怕你。這也沒什麽丟人的,大家都怕。你那時候又不和我們玩,一動手就是要死人,誰不怕你……”


    “你是說言明誌嗎?他是該死,你不這麽認為嗎?”


    燕青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言明誌是救濟所裏小兄弟中的一個,有一天在小連的水杯裏下了藥。溫涼是用一隻鐵簽,在他睡著的時候插進了他的心髒。


    “婆婆有一根金針,她一向最寶貝那個東西,平時連看都不給我們看一眼。是不是在你哪裏?”溫涼問。


    “在我這裏又怎樣?她送給我的,你別想拿走!”


    “我要那東西幹什麽?”溫涼說到,“這不等著無聊,隨便找點話說嗎?”


    “你到底在等什麽?沒什麽事我真走了啊!”燕青說到。


    “急什麽?”溫涼說到。“婆婆昨天晚上投夢給我,說她最喜歡你了,當年你出現在救濟所的培養皿裏的時候,一看著她就笑。她叫我要照顧好你。”


    燕青也坐了下來。


    離救濟所門檻不遠處有個石墩,他就坐在那上麵,默默地望著天空。


    “瞧!來了!”溫涼朝巷子那頭努了怒嘴。


    燕青轉頭,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忽高忽低地向這邊飄了過來。


    “我說過要送你一劍的!”他聽見溫涼說。


    但是他沒有迴頭再看了。


    他低頭,看見一隻破破爛爛的鐵劍從自己的胸膛口穿了出來。


    劍刃上有鐵鏽,有鮮血,有那枚他藏在內衣兜裏,現在已經被截為兩段的金色的針。


    一股冰冷的氣息,從自己胸膛裏麵,像是電流一般瞬間傳遞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他在不停的想,但是卻一動不能動。


    “我是傻子,是笨蛋,我什麽都不知道……”他聽見溫涼在他的背後說。


    “我隻知道,婆婆養育了我長大,小連教會了我修煉。那麽,所有害過她們的人,都!得!死!”最後三個字,像是從石縫裏擠出來的一樣,說的人比聽的人更加艱難。


    他直到意識消散的時候,還在想一個奇怪的問題:為什麽這個溫涼明明隻有破破爛爛的二境,卻可以殺五境的他如殺一條老狗般容易。


    “複製!”他模模糊糊地聽見一個聲音。


    然後他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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